第一百六十三章雷霆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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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吹過，這山區冬季的夜晚，格外陰寒。△↗，壯漢了手，掀開了茅草屋的棉簾子，束手讓客道:“兩位貴客，請進吧。寒舍簡陋，還請不要嫌棄才是。”這壯漢人雖生的獷，穿著也鄙不堪，但談吐舉止卻見不俗，孔晟兩人不由在生出幾分好的同時警惕心更重了一些。

茅草屋內真的如壯漢所言，非常簡陋，分為內外兩間，除了一個水甕之外，別無長物。裡間煙霧蒸騰，顯然生著火盆，燈光隱隱戳戳，傳來一兩聲蒼老的女聲咳嗽。

壯漢趕緊掀起內間的簾子，走進去向榻上躺著的一個老嫗噓寒問暖問長問短，好半天才抱著一捆幹稻草走出來，動作麻利地俯身鋪在地上，歉意道:“貴客還請席地而眠，將就一宿吧。只是家有老母，臥病在榻，受了風寒，咳嗽不止，請見諒一二。”孔晟微微一笑，拱手抱拳道:“兄臺能容留我們二人借宿，免受山裡風寒，我們已經不盡了。”壯漢笑了笑，抱拳還禮道:“兩位用過飯食沒有？若是不嫌棄，我家有風乾的野豬，還有烙好的餅子，可以將就用些。”這壯漢如此熱情且細心周到，穆長風也不矯情，點頭:“我們倒真的是沒有用晚飯，若方便的話，就勞煩兄臺了。這是我們倆的飯錢，還請收下。”說著，穆長風從懷中的錢袋裡掏出一把銅錢來遞了過去。

壯漢眉頭一挑，搖頭道:“些許飯食，鄙之物。怎麼能收你們的錢。若是不嫌棄。就吃些。至於銅錢，還請收起來吧。”穆長風見此人豪，略一沉，知道若是自己堅持，反而會讓他心生不滿，就索收起銅錢來。

壯漢立即走進內間去，從內間搬出一個用木頭簡單並排紮起製成的小案几來，旋即又從內取出四個硬邦邦的胡過來。以及一盆切成長條、黑乎乎、明顯是被風吹乾不知是生食還是的乾來。

壯漢又從間拔出一枚鋒利的匕首來，用間的獸皮隨意一擦拭，就遞給了孔晟道:“山裡人吃食簡單，請將就些吧。”孔晟接過匕首謝道:“這就很好了，非常謝。”事急從權，一切因陋就簡，當然孔晟本來就沒那些酸臭病和窮講究，在這窮山溝裡借宿山民家裡，能有餅子和乾吃，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

孔晟抓過一條黑乎乎的乾。試了試，有些硬。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切割下一條塊。然後進嘴裡咀嚼起來。剛一入口，就有一股生腥氣衝下喉管，孔晟心裡暗暗苦笑，當即明白這是生風乾，本沒有經過煮料理。

但孔晟旋即大口嚥下去，沒有表現出任何表情上的異樣。一直在觀察著他神變化的壯漢，這才微笑著就地趺坐在一旁的稻草堆上，貌似隨意問道:“兩位客人是從彭城來？看這樣子，是往睢陽去的吧？”孔晟就著生澀發酸的生乾，啃了一口更加硬邦邦的胡餅，將手裡的匕首遞給了穆長風，穆長風有模有樣地也切割下一塊，進口中。

“是的，我們從彭城來，往睢陽去。”壯漢哦了一聲:“兩位從彭城去睢陽，為何不走官道大路，反而攀山越嶺走山間小徑呢？”

“有些急事，需要趕路。”穆長風一邊嚼著有些難以下嚥的生乾，一邊回答。

“聽說睢陽那邊亂著吶，官軍和叛軍正在打仗，兩位這個時候跑去睢陽，恐怕有些不妥當吧。再者，聽二位的口音，似不像是彭城人。”壯漢沉默了片刻，又道。

孔晟則在一旁微微掃了這壯漢一眼，心說這山裡的山民不僅見識不淺，談吐不俗，竟然非常瞭解山外的局勢，睢陽距此地接近百里，他還知悉那邊正在打仗，如果說這壯漢是普通的山民，恐怕傻子都不會相信。

不過，此人目光清澈舉止從容氣度豪，應該不似猾之人。至於人家是不是真正的山民，其實也與孔晟兩人無關。萍水相逢，夜間借宿，人家不可能對他們有什麼不良企圖。

“我們從江南來…去睢陽訪友，倒是不知那邊起了戰火。”孔晟目光沉凝道:“借問兄臺，可是范陽安祿山的叛軍正在圍攻睢陽一帶？”壯漢點點頭，突然似笑非笑道:“安賊兵馬四處肆，河南大半落入賊手。二位要去睢陽訪友？不瞞你們說，我便從睢陽來，因避戰禍與老母隱居山間，二位的友人，或許我還能相識。”孔晟呃了一聲，他本來是順口敷衍，沒想到壯漢話趕話對了上來，如果答不出來就變成了謊言，略一沉，一個與睢陽有關的耳能詳的名字便脫口而出:“在下的友人姓雷，名萬，為真源縣令張巡麾下校尉，聽說他如今在睢陽，在下二人就是投奔他去的。”孔晟這話一出口，壯漢陡然間濃眉一挑，略一冷笑便霍然起身沉聲道:“某家便姓雷，正是你所說之人的後輩，某家本不曾聽說，他竟然有二位這樣從江南來的友人！”壯漢的神旋即變得不善兇狠起來，目光炯炯威勢懾人:“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來到雷某人這裡借宿，到底意何為？”孔晟叫苦不迭，有些尷尬，知道自己隨口扯謊遇上了正主兒，其實他哪裡能想到，在這山間隨意投個宿竟然能投宿到睢陽的歷史名人雷萬後輩的家裡？

孔晟哪裡認識雷萬啊，但孔晟卻知道雷萬是張巡麾下最有名的兩員大將之一，另外一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南霽雲，在很多武俠小說中被傳奇化的南八南大俠。

關於雷萬和南霽雲的身世經歷，孔晟很是稔，甚至能對百度百科上的有關記載銘記得一字不差——所謂“忠勇侯雷萬在四十八寨赤松山跟隨磨鏡老人學習拳術及兵法達16年之久，後從軍。有志為國效力，但是未逢其時。他與南霽雲相識，兩人義結金蘭。經結義兄長雷海青推薦，投奔真源縣令張巡麾下，安史之亂時，從張巡守雍丘，抵抗安祿山軍，在城上面中六箭，堅守不動。後隨張巡守睢陽，堅守不屈。城陷後，與張巡同遭殺害。”因此，當壯漢問到孔晟認識睢陽何人時，雷萬的名字就第一時間浮現出來。

孔晟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壯漢的懷疑，若是解釋不清楚，怕又要起一場無謂的衝突。或者，要被人家趕出家門，夜宿山林了。

雷萬的後輩？怎麼出現在此處的山間隱居？孔晟心念電閃，慢慢梳理著自己的思緒，不慌不忙地拱手笑道:“敢問兄臺尊姓大名？”壯漢冷哼一聲:“某家當然姓雷，名霆進。你二人又是姓甚名誰？休要跟某家扯謊，睢陽姓雷的本沒有你們這號友人！”

“在下江南孔晟，這一位是孔某的朋友，江湖人稱白衣劍客穆長風。”孔晟原本平靜的面孔上浮起一抹驚，大聲道:“原來是雷將軍家的三公子當面，孔某二人失敬了！”雷萬唐涿州人，所生三子，長子雷霆發，次子雷霆俊，第三子雷霆進。孔晟沒想到眼前這壯漢竟然是雷萬的小兒子，這真是巧到了極點。

壯漢雷霆進愕然，他抬頭望著孔晟，深一口氣，聲音緩和下來:“江南孔晟？某家父親與江南孔氏之人沒有往來…你究竟是什麼人？”雷霆進可以說是很吃驚。因為當時的雷萬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人物，不過是張巡麾下一個不入的底層將官，而他作為雷萬最小的一個兒子，又很少在世人面前拋頭面，名不見經傳。竟然孔晟知道他的名字，難道跟父親雷萬真的有舊？

可父親怎麼會有江南的如此年輕的故人？看孔晟一幅士子打扮，雷霆進越想越覺得詭異和可疑。

孔晟長出了一口氣。他深深凝望著壯漢雷霆進，他前世今生閱人多矣，察言觀，知道雷霆進沒有撒謊，更沒有必要撒謊，因為雷萬現在只是無名之輩，此人沒有必要冒充雷萬的兒子。

孔晟突然間覺得這應該是宿命中的緣分了。雷萬是他過去讀這段歷史非常敬重的一個歷史人物，忠勇剛烈，世間罕有，而既然他是雷萬的兒子，其實就沒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了。

一念及此，孔晟就笑了笑，起身道:“在下是欽點的睢陽宋城縣令，赴任睢陽路過此地，沒想到巧遇雷將軍家三公子，實在是榮幸之至。穆兄，請將我的任命詔書和冊封官文拿給雷兄看看。”穆長風笑了笑，從行囊中掏出孔晟的御賜文書和朝廷文憑來遞給了雷霆進，雷霆進接過掃了一眼，他雖然是習武之人，但也略通文墨，也認出了這是純正的朝廷冊封官員的憑據文書，上面有朝廷吏部的大印，還有皇帝陛下的璽印，做不得假。

雷霆進將文書遞還給穆長風，然後神一肅，躬身施禮道:“原來是孔縣令，雷某冒昧，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