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縱快得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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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湖右踵落空,倏地飛起左膝,去頂他咽喉。耿照打死不退,雙掌及時接住膝錘,瞥見她腿間水光盈潤,一道晶亮的水痕沿大腿內側淌下,赤的圓翹廓上還懸著珠。
被體溫一蒸,撲面都是鮮濃馥烈的溼潤果香,不覺蹙眉:“殺人…真給你這樣大的快麼?”忍著掌骨疼痛,用力將她推開。誰知碧湖沾著溼泥的、剝蔥似的左腳足趾才剛點地,右腿一勾,又如閃電般回身掃至!一連三招毫無間隙,耿照體勢用盡,終於不及格擋,側著硬生生吃下這一擊“砰!”翻倒在地。餘勢不停,被踢得連翻幾匝,咬牙撐起半身,嘔出一大口鮮血。兩人距離拉開,纏鬥之勢頓時破局。碧湖蒼白的小臉出一抹空的笑意,喀啦啦的一陣刺耳聲響,鐵鏈被拉得筆直繃緊,入土中的石刀便要飛出。
--面對萬劫,下場便是化成血池塘的一角而已。耿照一開始就定下“對人不對刀”的策略,寧可貼身纏鬥,利用萬劫刀巨大不便的弱點,徹底隔開刀與持刀者之間的聯繫。
結果正如他的預想:萬劫歸萬劫,碧湖仍是碧湖。縱能駕馭千鈞巨刃,她卻沒有因此變成內力超群、身如鋼鐵的絕頂高手,少女的拳腳並不能直接威脅他的生命,與揮動萬劫刀時的恐怖有著天壤之別。
只是失去靈魂、如傀儡娃娃般的刀屍,似乎仍保有相當程度的智力。碧湖並非想徒手取命,而是要將他出石刀的半徑之外,以利施展萬劫的無匹威力。耿照勉強起身,尚在凝聚體力,碧湖已揮動鐵鏈,猙獰的巨型石刃呼嘯而來--勁風自頭頂掃過,耿照驀覺腳下一空,已被人揪著衣領拉開。兩人一路滾至林邊,耿照抬頭睜眼,出手相救的居然是方才那名落馬的青年大鬍子。
“媽的!”胡彥之一躍而起,忍不住啐了一口:“這小娘皮…是哪裡來的妖魔鬼怪?”
“是萬劫妖刀。”耿照突然瞪眼,拉著他撲地一滾:“小心!”嘩啦啦的一陣亂響,萬劫過處,身後兩株大樹宛若泥塑紙紮,攔倒落。胡彥之挽住他的臂膀,低喝道:“進林子裡去!”耿照會意,跟著他一溜煙鑽進茂密的林中。
胡彥之躍上一棵大樹,縱身掠至前方另一蓬樹冠裡,回頭低喝:“走上面!枝葉越茂密,那把天殺的鬼刀越難施展!”忽見耿照三兩下爬上樹頂,攀著樹間的藤蔓擺盪過來,捷如猿猴也似,不覺一怔:“你不懂輕功縱躍術?”
“不會在樹上飛的這種。”耿照老實代:“教人跑步快的倒會一些。”胡彥之不覺失笑。他擅追蹤術,輕功自是極好,林間縱躍宛若飛影,不僅快,更快得藏形匿蹤,不仔細辨別,還以為是鼯鼠山貓之類。
然而耿照雖不通縱躍術,身手卻異常矯健,往往一勾一蹬之間便能上樹,攀著藤蔓飛來蕩去,間隙太寬時便直接落地奔跑,居然也緊跟其後,仍在聲息相聞的範圍之內。胡彥之不由一凜:“這少年身手了得,若經調教,定成高手!”好奇心起,大聲道:“喂!我叫胡彥之,是真鵠山鶴真人的徒弟。兄弟怎麼稱呼?”耿照調到執敬司後,曾用心背誦過正道七大派的要人名冊,心念電轉間,忽然想起:“莫非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策馬狂歌”胡大俠?”危難中不敢失了禮數,大聲回答:“胡大俠好!小人是白影城的弟子,名叫耿照。”奔跑間無法詳談,兩人逃出裡許,只聽身後葉搖樹倒,轟隆隆的有如巨靈壓境,漸次來,知是萬劫追到。
胡彥之啐了一口:“呸,他的!這小娘皮是哪來的怪胎?衣衫不整、妖妖嬈嬈的,出手卻這般狠!老子出入院,見識過的女子也不算少了,從來沒看過這麼恐怖的。”耿照回道:“那是妖刀萬劫所致。持刀的碧湖姑娘是水月停軒弟子,原本該是一位良善貞淑的好姑娘。”將水月停軒裡發生的事約略說了一遍。胡彥之聞言回頭,濃眉微蹙。
“水月停軒的…碧湖姑娘?”
“胡大俠認識麼?”耿照有些好奇。
“她不拿那把大刀狂殺猛殺的話,我倒想認識認識。”胡彥之斂眉移目。
忽然大笑:“放眼東海,無論正教六大派還是外道七玄界中,哪有男人不憧憬水月停軒的?我十幾歲時,本覺得那是個活生香的女兒國哩!”胡彥之混跡市井,說話俚俗慣了,但被豪邁的笑聲一襯,說什麼都不覺得卑瑣。
耿照忍不住笑起來,好頓生。驀地前頭光線驟亮,不知不覺,這片深林將至盡頭,唯恐妖刀接近人居,大聲說道:“胡大俠!蒙你搭救,後若有機會,小人定當補報!就此別過。”回身鑽入一處大的椏叉不動,靜待妖刀接近。身畔林葉一陣沙沙動搖,胡彥之飛掠而回,一把抓住他的臂膀。
“小夥子!你腦袋不清楚啦?一心便想死麼?”耿照搖頭。
“妖刀若離此地,只怕死傷更多。”胡彥之見他模樣鎮定,心知有異,沉聲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知道怎麼應付?”
“我也沒把握。”耿照抱臂沉:“不過若能分開人刀,碧湖姑娘應該有救。萬劫對應的屬是“嗔”非恚恨難平、怨念極深之人不附,一旦合適的人選出現,妖刀便會引誘那人持有。要是被附身的刀屍怨恨平息,又或力量消退,妖刀就會另找新主。”胡彥之省悟過來,擊掌道:“是了!只消分開人刀,待小娘皮醒過來,哄得她眉開眼笑、心花怒放,那撈什子的萬劫刀就不要她啦。是也不是?”耿照沒想這麼多,亟阻止萬劫殺入人群,見他說得高興,不忍心告訴他萬劫若被遺棄、不得不另覓新主之時,必以舊主的血糜骨做為營養,是一柄兇惡至極的魔刀,點頭附和:“胡大俠說得極是。”胡彥之笑道:“難怪你死纏爛打,淨巴著小娘皮不放。我還以為是哪來的中惡鬼,死也要佔人家便宜。”圈指銜口,發出一聲尖銳長哨,回頭笑說:“若我那兄弟沒死,我倒是有個主意。”眼看林中騷動近,耿照不願連累無辜,低聲道:“胡大俠,萬劫殺人如麻,我們倆要是同在此處犧牲,就沒人向正道示警啦。林後懸崖之下,還有三名水月停軒的姑娘等待救援,另外我將蘇道長藏在烽火臺中,這四位須你援手。”胡彥之神情一凝,似要發怒。眼珠子一轉,猛地哈哈大笑:“媽的!我們觀海天門,還真是教你這小子給看扁了。”忽聽遠處一聲昂嘯,林中風動葉搖,竟似虎咆,不由得喜上眉梢:“救兵來啦!”拉著耿照躍下枝椏,向林子盡處奔去!胡彥之施展上乘輕功,幾乎足不沾地,身旁諸物颼颼掠過,眼角只餘一抹殘影光,不消片刻,已將碧湖遠遠拋在了後頭。
遍數觀海天門十八宗脈數百宮觀,並無一家以輕功見長,能練到這般“洩地影”的境界,只能說是此人異稟天生。
他拉著耿照,片刻才想起這少年不通輕功,趕緊放慢速度,見耿照揮汗邁步,卻未如想象中被拖得滿地亂爬,不覺微訝。
悄悄按住耿照的脈門,渡入些許內息,果然沒有異種真氣入體、與本身內力相互盪的反應,暗忖:“看來這小子沒騙人,他是真沒練過上乘內功。”須知輕功要至“洩地影”之境,除了鍛鍊筋骨,還須佐以呼、運氣等內家功法,否則難以持盈保泰,縱快得一時,趨避、動靜間也無法運化隨心。
耿照的內力低微,也沒學過什麼高深的輕功訣竅,跑起來居然只稍遜胡彥之一籌,無怪乎他另眼相看。兩人狂奔一陣,耿照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勉力開口:“胡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