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1章如貓捉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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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快,亦非狠辣決絕奧妙無方,而是其簡有效,一而再、再而三,超越了“熔兵手”這等罕世絕學的應變防禦,終至得手。
光是這份慧見持恆,談劍笏便已肅然起敬,未敢小覷。看來南宮損如非已至宗師之境,便是曾受宗師指點,並不比離垢刀屍易與,談劍笏以一敵二,還得分神保護聶雨,形勢實在說不上樂觀。
內堂中,殷橫野似是瞧得津津有味,沿陣壁負手踱步,隨天井裡的戰局變化挪動位置,活像尋常老百姓看熱鬧,總要找個視野最佳之處。
聶雨目光極賊,見他行至柱後,指書咄咄,像是在木柱上刻著什麼物事,靈光一閃,忽生出一個極其荒謬的念頭:“不是陣法失控,是他…由陣圖之內奪走了控制權!”除非這該死的對子狗也看過《絕殄經》,同自己有著重疊的思路,循一樣的遁甲路數,衍出脈絡一致的新法式來…
這卻又如何能夠?殷橫野的視線投來,眸底帶笑,彷彿看透他的想法,信手拖過一頭做為舊陣陣基的銅鶴,往堂中央一摜,霎時氣脈反轉,組成陣圖的符籙自行重置,一一自柱上亮起熄滅,蔓延至天井中。
聶雨渾身劇震,已無法控制內息血氣,方知不幸言中,是這廝重新改寫了佈陣法式,以聶雨
尚未完全悟通、遑論掌握的新術法。
於弈道的聶二公子,這才明白自己犯了嚴重的錯誤。在槐花小院初遇時,這廝是以強橫的指勁內功,佐以對奇門遁甲的認識,暴力攻破了聶二所設的陣圖。
考慮到這種足以超越規則的破壞力,聶雨才做出“現存諸法對其無用”的結論。此際這廝奪取陣眼的方式,絕非恃強硬攻,而是循脈絡解構重組,毫無扞格地從
陣的聶雨
手裡接管過來。
而殷橫野對龍庭山嫡傳的遁甲玄術,並無如此通盤透徹的瞭解,才須以武力破陣。(我無意間,用了那廝通的手法來佈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殷橫野將他的恍然惑全看在眼裡,笑道:“聶二公子嗜讀閒書,涉獵甚廣,才得布成這般
巧的奇陣。”聶雨
苦苦支撐,無力還口,咬牙眥目,額際冷汗直
。殷橫野信手把玩著銅鶴細頸,轉對前方蕭諫紙。
“眼下這個情形,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你一定想了很久:眼前這人,是不是真的殷橫野?以三才五峰榜內的造詣,閃避我輪車中所藏弩機,豈得如此狼狽?
“人只消存一絲僥倖,判斷力便大受影響。
此時此地,你並不打算同我做個了結,今之行不過試探罷了。你雖冒風險,畢竟沒想死於此間,一見苗頭不對,立時即退。若非我故意示弱,如何留你下來?”蕭諫紙面
鐵青,不發一言盯著笑意可掬的老儒生,恍若傷獸。殷橫野道:“是真是假,總要試了才知道。”一轉銅鶴,足下亮起成排符書,直至蕭諫紙幾前,現出一道分隔兩人的虹光壁障來。
再一轉,虹壁乍明倏暗,微風颳入幾後,吹得蕭諫紙須鬢飄揚,連天井內的眾人亦都看出:兩人之間,再無絲毫屏障。談劍笏回頭急道:“快…快將陣法復原!”聶雨正
咬破舌尖行
法,忽氣血逆行,喉頭一搐,滿口溫膩溢出嘴角,單膝跪地,背脊劇烈顫抖。
“你就別再他了,談大人。”殷橫野回頭提醒,猶如好心勸解的老街坊:“這已超過聶二公子的能力範圍,當心過度催鼓,嘔血身亡啊!”聶雨
一向自負,聞言果真氣得吐血。老儒生卻轉身邁步,逕朝蕭諫紙的輪車走去。老臺丞的面
一下變得很難看,談劍笏知他非貪生怕死,縱遇絕境,定是從容自若,譏諷不絕。
定睛一瞧,堂裡塵懸浮,揚起的布幔一角就這麼停在半空,如中了定身法…凝功鎖脈!殷橫野並指一掠,輪車前半猛然爆開,聲響悶鈍而遙遠,如浸深水。
破片以極慢的速度四散,終至於凝。殷橫野隨手撥開擋住去路的木屑,示威似的背轉身去,對目瞪口呆的談劍笏等道:“老夫的凝術,可鎖一丈方圓,其中物乖違,不可以常理忖度。”引一木片至耳際,扣指向後:“你說我這麼一彈,能
穿你家臺丞腦袋否?”談劍笏居然認真思索起來,片刻才愕然抬頭。
“…不能。”殷橫野失笑。
“何以見得?”
“因為臺丞不在…”話未說完,隱聖頸背汗豎起,急急轉身,一縷青芒刺亮雙眸,蕭諫紙身若游龍,
劍撲至!***這一劍無聲無息,劍刃與凝鎖諸物的內息劇烈摩擦,曳開一道龍火般的刺亮軌跡。倏自車中飛起的老人,似是內堂裡唯一不受凝功的存在,袍袖翻如花綻,又似水中飄散的金鯽尾,忽自青衫中飆出龍火,颼然而凝,幻成一點燦星。
殷橫野回頭的剎那間,星芒已入咽喉。眾人見蕭老臺丞又橫劍一掠,足不沾地,陀螺般反撲殷橫野背心,轉向之速、變招之毒辣,與浮空的鬚髮衣袂形成突兀對比。
老人鬼魅般的身形在殷橫野前後反覆穿行,劍光矯矢,竟不稍停。怪異的光景持續了片刻,談劍笏才突然會意:原來老臺丞斬的,全是殷橫野的殘影,三才五峰等級的絕頂高手皆有“分光化影”之能,速度快絕,遠非常理可度。
殷橫野尚有餘裕回頭,齒一笑。
“三年剪拂知音,哭向青山永夜心!你家臺丞誆你哩。他的腿腳從來都是好的,不定比你還好,卻教你鎮
推著輪椅,端上抱下的,老夫甚為你不平。
瞧這絕妙的劍式…好個‘竹在曉煙孤鳳去,劍荒秋水一龍沉’!鯤鵬學府的《八表游龍劍》盡領古今之風騷,的是不同凡響。”談劍笏何止不知腿腳,連臺丞在輪車裡藏得有劍亦無所覺。老人此刻顯的劍法之
,實是談劍笏平生僅見,莫說許緇衣、韓雪
這些後輩,他有幸見青帝觀鶴真人
過一手,論修為論造詣,的確穩坐“東海三件衣”首位。
如今觀之,比起老臺丞尚遜一籌,若非形勢不妙,談劍笏幾乎忍不住要鼓掌叫好,而這般矯矢如龍、快逾驚電,變招渾無遲滯,簡直像幾名心意相通之人同使劍陣、攻得密不透風的劍法,竟是在“凝功鎖脈”裡施展,駭人之甚,已超過談大人言語所能形容。
若無此限,談劍笏覺得臺丞一劍便能要了自己的命,就算熔兵手的威力再強十倍,沒有出手的機會也是無用,頗覺寬:“臺丞還是很尊重我的。以他老人家的造詣,較起真來,回回都能打得我作狗爬。平
裡只說些損人的話,足見包容。”
佩之餘,益發想了解老臺丞的劍法
奧,不覺上前了幾步。南宮損與崔灩月非蕭諫紙擁躉,倏忽回神,同生一念,崔灩月呼的一刀掃出,搶先攻來。
南宮損於一旁伺機出手,反而更加兇險。談劍笏以一敵二,除須分神保護聶雨,還頻頻關心老臺丞那廂,如非熔兵手威力強絕,對手難以久鬥,怕已失守。
殷橫野始終揹負雙手,立於原處…當然這只是假象而已。蕭諫紙多次在他的殘影間穿來越去,心知連片衣角都沒能劃破,殷橫野存心相戲,如貓捉老鼠,否則以“分光化影”之能,閃至蕭諫紙身後一戳要害。
不過是喝水呼般事。此固是強者自負,另一方面也是好奇心使然。三才五峰的對決,使“凝功鎖脈”意義不大,不定還會惹來對手訕笑,但對於三五層級以外的“凡人”而言“凝功鎖脈”幾乎是三才五峰境界的象徵,原因無他,唯快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