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闔上金線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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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過是土雞番鴨中生得高些的罷了,寂寥蕭索湧上心頭,驟生不勝之。才進大門,鬱小娥便找藉口繳了她的佩劍,此際竟連個能實實在在握入手裡、聊添些許安的寧神之物也無,僵直地坐於雕細琢、鋪著綢緞的酸棗枝椅中,雙手揪緊膝裙,心裡空蕩蕩的,突然想念起冷爐谷來。今之行,其實沒有什麼緊要的事…嚴格說來,並不是姥姥叫她來的。
冷爐重光後,姥姥又過起理萬機、鉅細靡遺的忙碌生活,迅速從八部中拔擢了一批做事的人,很快教門便恢復運轉,順暢得令人不懷疑,這批人是不是姥姥老早暗中訓練好的,專等這天派上用場。她當然知道不是。這批新人中,外四部佔了三成以上,這是過去沒有的事,反倒劫餘的內四部教使多幹些無關緊要的差使,不知是不是鬱小娥令老婦人印象深刻,又或林採茵、孟庭殊的表現令她太過失望。
盈幼玉甚至沒有得到新的位子,連原本的代織羅使都了出去,姥姥說讓她專心練劍,其實更關心的是她的肚皮。雖未明言,但盈幼玉猜想姥姥期盼的是自己珠胎暗結,每思及此處,又或對上姥姥關切的銳利眼神,少女便兩頰發燒,窘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也是託在姥姥身邊之福,她才發現了那本錄有“敗中求劍”的圖冊,冊裡比劃招式的少女腿雙修長、身段健美,更令人驚喜的是,眉眼依稀便是盈幼玉的模樣。
“一直想把這套劍法錄下來,前些子見你正練著,隨手畫了幾幀。”姥姥淡淡一笑,難得微一絲羞赧,像是秘密意外被小輩窺破,雖談不上生氣,解釋起來卻難免尷尬,須得盡力掩飾,才能對彼此代似的。盈幼玉不睜大了美眸。
“這…這是您畫的?”
“技藝疏,又擱下許多年啦,委實見不得人。”老婦人淡淡一笑,略略別開視線,看得出對少女的反應十分滿意。怎會見不得人?
簡直…簡直比教門內專門培養的畫師優秀百倍!圖紙間活靈活現的自己,讓她幾乎看得入,回過神時,不知哪來的勇氣,開口向姥姥討了那部圖冊珍藏。
“有機會姥姥再畫一本給你。”蚔狩雲倒是乾脆地拒絕了她,不過接下來的話,卻教盈幼玉羞紅小臉,心子撲通撲通地撞擊著飽滿高聳的脯,差點自檀口蹦出。
“…這是為盟主繪製的,我想讓他鑑賞鑑賞這路劍法,指點一二。盟主年紀輕輕,不惟遇合神奇,心亦有過人處,乃天生的武學奇才。奇才所見,定與我等凡人不同。”她想像少年翻閱圖冊,津津有味地看著自己的酥、長腿與臉蛋,時不時以指尖輕輕撫過,那股令人戰慄的酥麻…若非還在姥姥房間,習慣仰視老婦人的無上權威,盈幼玉怕已生生暈過去,小聲道:“我…我給姥姥送過去。”連吐出的香息都是灼熱的。盈幼玉是內四部的鳳凰兒,從小到大用不著爭,無論什麼好差使最後都會自動落在她頭上。唯獨親送這部劍譜圖冊往越浦的工作,她不能讓給任何人,連一點閃失也不能有。蚔狩雲寬一笑。
“過些時罷,就讓你去。總得先讓姥姥畫完呀。”算是允了她,然而盈幼玉卻低估了等待的難熬。這夜之後,她的生活只能以“度如年”四字形容,今兒終於按捺不住,向姥姥編了個理由來越浦採買,卻在蚔狩雲離開房間後,悄悄將那部圖冊藏在懷裡,帶出了冷爐谷。
自從她為鬱小娥求過情,兩人見面便有些尷尬…當然,這也可能是盈幼玉的一廂情願。每回返谷後仔細一想,還是覺得鬱小娥對自己很壞,嘲諷、刁難等相較往,也只能說是有增無減,因為鬱小娥待在盟主身邊就認為她“頗受教化”著實太牽強了些。
鬱小娥不冷不熱地安排她在大廳等候,說是盟主剛出門,沒代幾時回來,讓她改天罷,一副連敷衍都提不起勁的模樣。
約莫做賊做出賊膽,盈幼玉未如往常般好打發,不知哪來的一股氣,堅持要等盟主回來“我有很緊要的物事,須親自面呈盟主,”柔肌的少女柳眉倒豎,氣勢洶洶,總算有幾分金枝鳳凰的架勢了:“是姥姥吩咐的。”
“那還不容易?”鬱小娥冷笑:“給我,我幫你代呈便了。”
“…不行!”盈幼玉有些慌亂。
“怎地不行?”她也不曉得為什麼不行,腦子裡一片空白,本想不出理由。
“就…就是不行。姥…姥姥吩咐的。”鬱小娥上下打量她幾眼,忽地出賊笑。
“本沒有東西,對罷?你只是想見…”盈幼玉“唰…”的一聲小臉酡紅,本沒勇氣聽她說完,小腦袋瓜一熱,搶白道:“有!怎麼沒有?”手忙腳亂掏出圖冊來。鬱小娥瞥了一眼,轉身拿出一隻織金繡面、奏摺似的大摺子,往她鼻下一攤。
“喏,放進來,我擱盟主桌頂,他老人家回來瞧見了,自然會看。”見盈幼玉滿臉的不可置信,冷笑道:“別說我沒關照你啊。
這金線摺子是最優先級別,盟主若回來晚了,只有這折裡的東西是他一定會看的,我要拿紅線、綠線的給你,就明請早啦。”盈幼玉雙手將圖冊抱在前,彷彿怕給人搶了去,苦苦掙扎。
“不…不成!這是…是秘笈,是姥姥的絕學,怎知你會不會偷看?我…我等盟主回來,親自拿…拿給他。”鬱小娥觀察她臉變化,在“拿給他”三字時紅得最厲害,巴掌大的緻小臉簡直成了一隻透的玲瓏椒,虧得她肌膚深如琥珀膏,這得要多羞啊!
女郎心中暗笑,面上卻不動聲,乾咳兩聲,將打開的摺子往她前遞。
“也行,你跳進來罷,我直接把你擱盟主桌上,他回來了,自會打開來瞧。”這話純是挖苦,但不知為何,盈幼玉只覺“擱盟主桌上”和“自會打開來”云云,說得她一陣心慌,竟無法拒絕,支支吾吾半天,看來是真心考慮過跳進折裡。
鬱小娥忍著竊笑,桃花眼一乜,趾高氣昂道:“我帶你到盟主書房,你坐椅子上,盯著桌頂的摺子,這總行了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哼!”扭著小股用力轉身,神氣一如宅邸的女主人。於是,她就在這兒了。朱雀大宅佔地廣袤,即使在豪門富戶、達官貴人聚集的朱雀航,也是有數的豪闊府邸,迴廊曲曲繞繞,一路也不知繞過多少院落,但盟主的居停非惟不是最大最華美處,更無園林勝景,一進門,便是三間房圍成“冂”字型的窄仄小院,庭除連挖個小塘養魚、種幾棵樹木的空間都不夠,坐在廊間直能眺進對面的房底,實難想像是七玄盟主理事的地方。
但越是狹小的屋院,細部越能看出建築裝飾的考究,盈幼玉益發興嘆,覺自己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遙遠了。
能夠這麼貼近“他”的生活,這還是頭一次,鬱小娥領她進入書房後,當著她的面於累牘如山的桌上攤開折封,撇了撇尖細的下頷。
盈幼玉一看,果然桌邊整摞的各摺子,有紅有綠,而金數量最少,僅出兩截尖角,心不甘情不願地取出劍譜擱進去。
鬱小娥練地研墨拈筆,在一疊裁好壓住的白箋頂上寫了幾個字,汲幹餘漬,一併夾入,闔上金線摺子,仔細放在書桌正中央,這才走到盈幼玉對面的太師椅一股坐下,笑望著她。
“你…你幹嘛?”盈幼玉給瞧得渾身不對勁。
“你瞧摺子,我瞧著你呀!”鬱小娥冷笑:“這屋裡多少重要的公文,是你能見的麼?你怕丟了劍譜,我還怕你擅閱機密哩!你要這麼瞎耗著,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