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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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抉擇容紫嫣一怔:“四嫂。你的身子…”方靜好皺皺眉,身子軟綿綿的,夢中的疼痛彷彿已沒那麼真實了,只是渾身散了架一般,應該…無礙吧?
於是她搖搖頭:“不要緊,事情如果有希望,總是早一點知道好,如果可能…”她頓了頓道,“你幫我寫封信給娘吧,告訴她我平安無事,讓她安心等我的消息。”她望著容紫嫣,“你也給二姨娘寫封信吧?你哥的事,二姨娘已經很擔心了,別叫她再擔心你。”容紫嫣怔了怔,點點頭。
她下了,走到窗前,掀開簾子,望了望,外頭是一個小小的花園,種著秋海棠,那香氣本是沁人心脾的。可不知為何,她的頭一直昏昏沉沉的,胃裡翻騰地極不舒服,空打了個噁心,才又回到上去。
下午過後,容紫嫣來告訴她,馬文濤已請彭副官通報了總督,明一早便有人來接她。
她心下微定,覺得更是疲倦,容紫嫣端來一碗藥,也不知道是什麼。
“是昨彭副官請來的軍中的大夫給四嫂開的藥,說是凝神定氣的。”她喝下去,舌尖泛著苦澀,濃密的倦意襲來,不知何時已睡了過去,半夢半醒之間,彷彿又觸到了昨睡夢中,拼命抓住的那樣事物,輕輕地,輕輕地在她額前拂過,猶如羽般,涼涼的,很舒服。
然而睜開眼,卻什麼都沒有。
一大清早,便有一個小丫頭過來給她梳洗,那丫頭還很年輕,大概是馬文濤的丫鬟。梳洗過後。又吃了一小碗粥,幾乎是勉強吃下去的,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子心事太重,胃口實在不好,卻又不得不吃,所以,她現在居然對食物有種莫名的牴觸,吃進嘴裡,便忍不住要嘔出來,強忍著才下去,她覺得身子雖還是十分疲憊,但終究有了些力氣,想到今天要見的是袁有望,心裡更是提著一口氣,不敢鬆懈。
不一會,彭副官派來的一個下屬便來接她,容紫嫣與她話別,兩人雖默默不語,但充滿默契。誰都希望,容家的事會有轉機。
馬車一路顛簸,方靜好覺得五臟六腑都快掉出來。好不容易停了下來,那軍官掀起簾子道:“四少,到了,請。”她一看,是一戶僻靜的舊宅,門口有兩隻巨大的石獅子,一看便是官宦大戶人家,只是似是有些舊了,應該是久無人居住了,門匾上寫的是“沈園”她點點頭,跟著彭副官往裡走。
而沈園的花園裡,袁有望正獨自下棋,身後站著彭定乾。一個軍官來報:“大帥,容府四少帶到。”
“大帥…”彭定乾出聲。
他們幾年來跟著袁有望招兵買馬、出生入死,早已如親兄弟一般,所以人後還是習慣稱之為“大帥”袁有望也很喜歡這個稱呼,這個稱呼似乎在告訴他,天下是怎麼辛苦打下來的,所以更要珍惜,所以——他不容許有任何人、任何事破壞他初定的江山。他想起某一天在誰耳邊說,我要打你一片江山到你跟前,那人雖已不在了,但他還是要把這片江山傳下去。
“承兒呢?”袁有望道。
“公子在屋子裡,有楊師長守著。”袁有望點點頭:“請四少進來吧。”那軍官走後,他側臉對彭定乾道:“你見過她了?我也想見見是怎樣一個女子,讓那麼多人念念不忘,我前便想把她接來,可惜她病了,看來容家的事對她的打擊很大啊。”彭副官遲疑片刻。附在袁有望耳邊說了什麼,袁有望濃眉蹙起來:“若是如此,更不能讓承兒再與她有任何瓜葛,他們本是兄妹,就算並非嫡親,也於理不容,如今…天下初定,百姓都看著呢,若是穿了出去,與大局影響豈是一點點?定乾啊,你明便安排承兒跟著楊師長回北城去,讓他跟著楊師長好好磨練磨練,替我守著北城,我袁有望的兒子,不需要一雙會剪布的手,要的,是一雙會拿槍的手,一隻會治國的腦袋!”
“是。”袁有望揮手:“你下去吧,我要去四少談談。”彭定乾退下的時候,方靜好正好跟著那軍官來到花園,她遠遠地便望見西洋餐桌邊,坐著一位老者。
那老者聽到動靜,轉過身來。他並未穿戎裝,但一襲長衫下依然可見威武的身軀,目光銳利,眉宇間透著一股子英氣。
袁有望看著緩緩而來的女子,她素旗袍,臉在秋的陽光下更顯幾分蒼白,容貌似是極為普通的,但走過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平淡的讓他有些驚訝。
他多年來見過的女子數不甚數,她並非是那種讓人一見傾心的女子,為何自己的兒子會對她念念不忘呢?
縱然老者並未表明身份。但方靜好已猜到了,眼前的這位便是被百姓傳的頗為神奇的只用幾便佔領北城,讓成子旺繳械投降的袁有望袁總督。
“總督大人。”
“容四?”
“是。”
“請坐。”方靜好也不客氣,在他身邊的坐了下來。袁有望目光中微微出一絲讚賞的神情,開口道:“容四可知,老夫為何要請你來?”方靜好搖搖頭,她猜不透,在這位老者面前,也不必隱瞞。
“那你為何要來?”她淡淡一笑:“外子在總督手上,無論如何,靜好都是要來的。”袁有望笑了:“四少對四少爺果真情深意重,只是——”他目光一凜,“為何還要纏著承兒?”
“承兒?”她一愣。
袁有望道:“承兒是老夫為來取的名,袁承,承一字,是傳承之意,承兒,是老夫唯一的子嗣,將來,是要承接老夫大業之人,老夫不妨開門見山的說,老夫很謝這麼多年來,四少父母對承兒的養育之恩,但既然四少已嫁做人婦,便該恪守婦道,不應再與承兒往來。”方靜好愣了半響,突然有些哭笑不得,看來,袁有望是把她當做水楊花、愛慕虛榮的女子,嫁了人卻還想著過去的情郎,如今情郎得勢了,便想著糾纏與他。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她沒有絕容貌,又已是**,若不是糾纏著方來,方來為什麼放不下?
良久她笑笑:“總督教訓的是。靜好早已沒有非分之想,只求總督網開一面,赦免了外子與三哥、韓少爺之罪,好讓靜好回去守一個婦道人家的本分,靜好保證,不再與袁公子有任何瓜葛。”袁有望望著她,目光深邃:“四少當真想要救四少爺,甚至不惜一切?”
“是。”方靜好毫不猶豫地道。
“哪怕容家已一無所有?”袁有望緩緩道,“容家的店鋪、大宅已歸總督府所有,容家如今不過是個空殼而已。”方靜好雖不知十三叔公拿去的地契為什麼會到了袁有望的手上,心裡暗暗吃驚,但依袁有望現在的勢力,想要什麼是得不到的?於是淡淡道:“是,一家人在一起,哪怕是窮困潦倒,只要齊心協力,從頭開始,靜好相信,總會有好起來的一天。”袁有望看著她良久,她語氣淡然,眼神卻是堅定的,這與他心中那個貪慕虛榮的女子截然不同,他本以為她與方來有情,是被迫才待在容家的。
在他的屬下調查過她,說她與方來從小情投意合,卻又突然嫁進了容家,方來隻身北上,想要幹一番事業再回去找她時,他便有著這種覺。
然而,如今一看,她回答的那麼決然,彷彿本不曾思考想過一般。容家如今已是一個爛攤子,她又何苦再回去收拾?
袁有望頗為惑,卻不動聲地道:“四少很快,不過老夫還有一個條件。”
“總督請說。”無論多少條件,方靜好都不在乎,只要能救出容少白,救出韓澈與容少弘,現在,對她來說,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袁有望緩緩道:“四少要離開容家。”方靜好頓時凝注,彷彿不曾聽清一般道:“離開…容家?”
“不只是離開容家,還要離開柳眉。老夫並非想強人所難,但承兒一不死心,便會惹出諸事來,只有四少離開,老夫才放心。”已是深秋初冬,一陣風吹過,方靜好只覺得冷的說不出話來,離開容家、離開柳眉,離開…容少白。
這曾是她夢寐以求的,離開那如城堡般的大宅子,從此自由自在,然而這一刻,她竟如空了一般,身子一晃,一陣眩暈。
袁有望的聲音傳過來:“容家與成子旺來往甚密,若是按照老夫以往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信條,四少是容家當家,挨不過年前便會處決,成子旺的餘黨,不肯歸順者,已統統不在了,四少也知道,南方一帶割據的兩派鷹眼與警署司已歸於我部下,我也可以將四少秘秘密處決,任何人都不會知道,但,老夫不想如此,也不願承兒將來記恨於我,故此,老夫想與四少做筆易,只要四少離開,老夫便放人,決不食言。”那聲音似遠似近,不知是什麼轟然倒塌,讓她無所適從,在容家的一幕幕,與容少白相處的一幕幕緩緩浮現在眼前,她知道,現在容家已不堪重負了,也知道,袁有望言出必行,她沒有任何選擇…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自己輕飄飄的聲音傳來:“我…答應你。”袁有望緩緩點頭,一擊掌,彭定乾便出現在眼前:“下令城東監獄,放人。”
“是。”彭定乾低頭匆匆而去。
方靜好身子一晃,多來的驚恐、擔憂,思念,彷彿全部散去,腦袋裡空蕩蕩一片。
袁有望望著她,她那一瞬間崩潰的神情那麼真切,如果不是他答應了某個人,幾乎勾起他心底年輕時的思緒,想放她回去。然而,他已不是幾十年前那個衝動的少年郎,他望著花園裡那片片的楓葉忽然道:“四少,你可知這沈園本是誰人故居?”方靜好彷彿沒有聽到,一片茫然。
袁有望卻緩緩道:“每個人都有過難以抉擇的時候,老夫年輕的時候也有,然而,等你到了我這把年紀,回頭再看時,便會明瞭,什麼都是假的,只有活著是真的。若能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