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卷四第二十戰龍門－血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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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第二十，戰龍門－血沙］安勝的確不止寫了一封信，長安的狼牙也的確不會眼看著自己的退路被封死。

為了不讓狼牙增援龍門，得知玉門關易主的當天晚上，長安神策軍武德營主將上官璟明知時機並未成也毅然下令，於次晚起事，憑藉武德營靠近長安通往龍門的地理位置，想要將增援龍門的狼牙軍拖住。郭巖知道了上官璟的打算，同其他人商議之後讓長安丐幫分舵全部前往武德營，不惜代價一定要將狼牙拖在長安。

曲雲來到長安的時候並未帶多少人，商議之後眾人決定讓曲雲帶著她的親信弟子駐守民巷，以防止狼牙狗急跳牆。萬花谷阿麻呂所帶領的萬花門人，將隨同葉蒙、郭巖、於睿一起開赴龍門。四派弟子，總計千餘人，分批集結在長安武德營所在的山中，武德營起事之時就是他們突破長安前往龍門之時。

浩氣盟在長安本是沒有多少人的，但李承恩在聽到王遺風的傳話時就知道惡人谷是做了最壞的打算，到底是不忍王遺風那樣的人物就這麼消失，所以讓謝淵以最快的速度讓浩氣盟的人趕往長安，最好是能開赴龍門。武德營起事的那天傍晚，司空仲平帶著浩氣盟的人馬終於趕到了長安。有了司空仲平的加入，拖延狼牙的計劃無疑有多了一分勝算，除非狼牙軍有膽子不顧失去長安控制權的風險傾巢而出。

君照影站在於睿身後，看著周圍一張張肅穆的臉，沒來由的就想起了君祭酒。她很認真的想過，是不是在答應要參與護送祈進的行動之時，君祭酒就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純陽宮中藏匿的那些死裡逃生的皇室成員，就像是一把時時刻刻高懸在純陽宮頭上的利劍，稍有不慎就有滅門之禍。所以祈進不能死，謝雲不能死，少了任何一個都會讓狼牙軍興奮。所以那一次的截殺絕對是狼牙軍志在必得的行動，所以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都會有送命的可能。然而，君祭酒還是來了，帶著［忘川］夜不停的趕來。

她曾經不懂，不懂一開始就打算讓［忘川］其他人留在江南的君祭酒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更不懂君祭酒為什麼能那麼毫不留戀的帶著野山遺老去赴死。明明，已經決定了要嫁給野山遺老。可當她在崑崙看到那些死去的崑崙派弟子連死後都要慘遭分食的時候，和紅了眼的惡人谷漢子們衝進小蒼林營救倖存的崑崙派弟子的時候，她忽然就懂了。

這是盛世大唐，是華夏文明一度光耀九州的大唐，是每一個仍有血仍有傲骨的炎黃子孫都不能不深愛的大唐。君祭酒可以冷漠的處置她自己的生死，卻做不到冷漠的眼看著狼牙的鐵蹄將這大唐踏得粉碎。

——————————“弟兄們，我們曾經被人看不起，甚至被人唾罵，因為我們在狼牙軍面前做了孬種。都是七尺男兒，鐵錚錚的漢子，誰想當孬種！誰想到了地底下都要被祖宗唾罵！我知道，你們都不想，我也不想！所以，我們要把我們丟掉的臉面和骨氣奪回來，哪怕是用我們的命，也要洗刷我們的恥辱！今夜，只要我們能將狼牙雜碎拖在長安，玉門關的兄弟就能多做一分準備，安祿山那胡兒的退路就會被我們徹底封死！咱們神策，不比那天策府差！兒郎們，殺光狼牙，扞我大唐天威！”

“浩氣盟弟子聽令，惡人谷和明教在龍門滅了兩萬狼牙，咱們可不能輸給了老對頭！今夜，不死不休！”

“丐幫弟子聽令，狼牙要想去龍門，除非咱們都死絕了！”

“殺！”

“殺！”

“殺！”

…

震天的喊殺聲迴盪著，響徹了整個長安的夜。

君照影跟隨著大部隊踏出長安地界的那一刻，回頭看了一眼喊殺聲震天徹地的地方。今夜一戰，武德營、浩氣盟和丐幫的人能活下來多少，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沒人會後退。

————————四後，龍門峽谷原商會駐地——“谷主，我們只剩下三百多人了。”望著王遺風的側臉，煙在那側臉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緒，彷彿連戰的疲勞絲毫不曾存在。

“如果長安那邊的援軍還不到…”

“會到的。”鎮定自若的截斷了煙的話，王遺風好像看不到商會駐地外堆積的屍體，看不到身後存活的惡人谷弟子沒有哪一個不帶傷。

“長安那邊兵力原本就不足，能拖住的總是有限。且狼牙多騎兵，比起我們江湖人來說腳程自然快些，除非他們也不休的用輕功趕路。可若是那樣，他們到了也沒多大用處了。”沒再出聲，煙覺得自己犯了一個過於愚蠢的錯誤。王遺風本就沒打算活著離開龍門，更沒打算讓惡人谷再繼續存在於世上，長安的援軍來與不來，他本就沒有放在心上。轉過頭，看向旗幟獵獵的狼牙軍營，煙在面具下勾起一個微笑。罷了，生或者死，她又何曾在意過？便是埋骨黃沙又如何？

“谷主，明教的兄弟來了。”一個雪魔衛跑過來，疲憊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怯。

挑了挑眉，王遺風轉過身，夜帝卡盧比的銀髮一下子跳入視線。

“你們惡人谷不怕死，我們明教也一樣。”沒等王遺風開口，卡盧比首先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一連五，他帶著弟子在茫茫大漠上搜索那些逃逸的狼牙，卻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來。每一次看到傳信弟子出現，他都擔心聽到的是惡人谷覆滅的消息。對於惡人谷，過去卡盧比既沒有好也沒有惡，可現在，他希望他們都能活下來。縱使將來他們要刀刃相向，但至少現在他們是站在一起並肩作戰的朋友。

王遺風隨意的掃了一眼，那些明教弟子已經無比自然的加入到了惡人谷弟子之中，打招呼的，幫忙包紮的，全看不出過去是毫不相干的兩路人馬。眼神微閃，再看向卡盧比時，王遺風嘴角已經有了調侃。

“王某聽說，純陽宮派了清虛真人赴長安負責此次龍門事宜，夜帝當真不想去見她一面麼？”一時詫異得沒能繃住臉，卡盧比眼裡明明白白透出了驚喜。等到回神，那驚喜雖然還在，卻沒有帶出猶豫。

“她若不想見我，站到她面前又如何？”

“呵。”輕笑，王遺風轉過身，似有意似無意的看了一眼長安的方向。

“此次奔赴龍門的，有丐幫、萬花谷、純陽宮和藏劍山莊四派弟子。純陽宮弟子，自然是由清虛真人帶領。沙場無情，誰也說不好下一刻誰能活著誰卻死了，夜帝多堅持堅持，總能見到的。”心神一震，卡盧比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王遺風，不明白怎麼這人到這種時候還有閒情調侃自己。不過…，轉向長安的方向，卡盧比承認自己是無比希望能再看她一眼的。

“咚咚…！”

“殺！”喊殺聲起，狼牙從營盤裡衝了出來，又一次拼殺開始了。王遺風和卡盧比再沒了閒聊的時間。…“米麗古麗！”眼睜睜的看著米麗古麗被三杆長槍從背後刺穿，陶寒亭一瞬間紅了眼，不顧身側就要劈過來的大刀猛的衝向米麗古麗。

“…哼！”內力運轉，米麗古麗混不顧背後的傷勢一下子將周身的狼牙震開，咬著牙反手將背上的長槍扯出來。看了一眼就要衝過來的陶寒亭，看了一眼在不遠處廝殺的王遺風和煙，米麗古麗轉身，面朝狼牙軍營。

“卡盧比，告訴父親，下輩子我還做他的女兒！”血光芒在人群中暴起，轉瞬間便如同一支利箭飛入狼牙軍營。

“米麗古麗！”

“聖女大人！”陶寒亭的怒吼，米麗古麗已經聽不到了。卡盧比情急之下的稱呼，也聽不到了。米麗古麗此刻已經雙目赤紅、神智全無，美麗的臉孔上滿是暴起的經絡，隱隱泛著紅光，猶如血修羅。早已透支，不論是體力還是內力都已經跟不上了，偏偏剛才有一支長槍刺中了要害，米麗古麗知道自己只怕是活不下來了，還不如在最後的時間裡多殺幾個狼牙。恍惚中，一生所有盡皆在眼前浮現。幼時苦難，義父義母的疼寵，與沈醬俠之間的糾葛，惡人谷的歲月…。如今，終於到頭了。

“啊…！”米麗古麗已經是強虜之末，儘管她明知必死故而將自己一身內力全數發，卻也敵不過狼牙軍營中密密麻麻的刀兵加身。陶寒亭眼睜睜的看著多年好友就那麼深陷敵營，眼睜睜的看著她一聲嘶吼過後決然自爆，眼睜睜看著敵營中那一蓬血宣告好友的死亡，男兒淚倏然決堤。全身內力盪，陶寒亭瞪向周圍的狼牙，一聲怒吼。

“殺！”米麗古麗慘烈的死亡，陶寒亭悲憤之下的爆發，讓惡人谷的弟子全都發了瘋，不計代價、以傷換命的打法竟讓狼牙一時間有了敗退之勢。明教弟子中同米麗古麗打過照面的不多，但他們都知道那是他們的前代聖女，眼看著她身死，也跟惡人谷弟子一樣因為悲痛而發狂。…今這一戰，狼牙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突破惡人谷的防線，前面衝鋒的倒下，後面緊跟著的又頂上去。惡人谷僅存的三百弟子，不多時就去了一多半。卡盧比帶來的明教弟子，也在不斷的消耗。一次次，眼看著防線就要被突破，便有人決然在陣前自爆，生生用血將防線苦苦支撐住。

米麗古麗死了，陶寒亭死了，連一向不在陣前拼殺的肖藥兒也死了。

半個時辰過後，歐陽山和胡飛帶著石駝幫和沙狐幫總計千餘人馬突然出現在兩側沙丘上。這兩個投靠了狼牙的馬幫幫主，在惡人谷和明教最危險的時刻，骨子裡的血終於甦醒。

約莫一個多時辰過後，狼牙軍營背後突然響起了喊殺聲，從長安夜兼而來的四派弟子終於趕到了！而此時，峽谷防線上仍然活著的，不過五百人。歐陽山和胡飛已然戰死，王遺風和卡盧比傷口無數，煙更是已經幾近油盡燈枯。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龍門峽谷終於安靜了下來，防線守住了。

——————————“谷主！”最後一個雪魔衛，驚恐的覺到靠在自己身上的王遺風忽的往下沉，忙不迭的伸手扶住了，也不管自己同樣是快要站不住。

“…坐下吧，省點兒力氣。”搖了搖頭，王遺風原地坐下，已經開始濛的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幾個人。

“王谷主。”向王遺風鄭重的抱拳一禮，郭巖幾乎沒能剋制住自己的表情。雪魔王遺風，江湖中誰不知道這人永遠是雲淡風輕不染塵垢的樣子，如今渾身浴血不說，臉上竟透出了死氣。

“郭巖來遲了。”

“那些廢話，便不說了罷。龍門，王某已經拿下了，之後的事情，便看諸位的本事了。”苦苦的堅持著，王遺風能覺到身上一陣一陣的冷。死戰幾個時辰，能夠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

“君照影呢？叫她來。”

“谷主，我在。”其實君照影剛才就站在王遺風不遠處，可是她不敢過來，因為王遺風的樣子讓她沒辦法抱任何的僥倖。此時開口，不受控制的帶上了哭腔。

“回［忘川］，告訴君夜寒他們，替我看好莫雨，別叫那笨蛋再犯傻。”視野已經模糊，可王遺風還是覺得自己看到了君照影臉上滑落的淚水。

“…還有，殺了沈眠風，這算是你們［忘川］的最後一項任務。”

“…是，谷主放心，［忘川］永遠都是惡人谷的人，不會讓那種雜碎汙了我大惡人谷的臉面。”點點頭，王遺風勾起一個淺淡的微笑。師兄，小月，久等了，我來見你們了。

眼看著王遺風含笑閉目，君照影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天寶十五年，龍門峽谷血戰。

長安神策軍武德營、丐幫長安分舵、浩氣盟司空仲平所部於長安城郊阻擊狼牙，戰一夜。次晨，武德營全軍覆沒；丐幫長安分舵舵主戰死，分舵弟子十不存一。浩氣盟司空仲平重傷，被倖存弟子拼死送至長安民巷。

惡人谷王遺風、陶寒亭、米麗古麗、煙、肖藥兒率千餘弟子於龍門峽谷同狼牙死戰四不退，戰死。至此，十惡，只剩下莫雨、沈眠風，惡人谷就此消亡。

明教夜帝卡盧比率三千弟子自西域而來，至龍門血戰後僅存百餘人，卡盧比重傷力竭昏，幸得萬花谷阿麻呂相救。

龍門沙狐幫、石駝幫參戰，兩位幫主戰死，幫眾僅存數十人。

然，盤踞長安的狼牙軍連受重創之後無力奪回玉門關，更連長安城內的控制權亦被動搖。龍門峽谷血戰過後，安祿山的退路被義軍徹底封死，天下局勢為之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