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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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陪叔家的兩個堂弟去購物,他們住在黑龍江,這是第三次來北京。小時侯這對孿生兄弟還很像,可現在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得出來。雖然才十八九,已經比我還高一點了。他們第一次來見到了安。在他們心裡可能安要比我還適合當哥哥吧。那一年安就近入學,就讀的初中在我們小學附近,走路也就10分鐘。
那個學校名聲不太好,聽說還有進過局子的少年犯。大家總是提醒安,老老實實,不許和壞孩子在一起。我知道,他自己很清楚。節前夕叔一家回北京過年。聽老爸說,我叔當年讀書可厲害了,在他考學的時候,能進哈工大的人還真不多。
他在那裡唸了四年建築,現在當上了什麼副工程師,風光得了不得。一同回來的還有我僅見過一面的嬸子和兩個從沒見過的7、8歲的孿生弟弟。
大年初三,全家去了地壇廟會。那時的廟會總顯得比現在淳樸,沒有什麼雜七雜八的俗氣把戲,真個是很有京味兒的真東西。
小學我爸媽曾帶了安、平心和我一起來過,當時安在捏麵人的地方看了半天。我也特喜歡那些玩意兒,於是纏著我媽買。當時平心已經很懂事了,趕緊拉安去看別的。
在我媽問他喜歡哪一個時,他說:“我就看看,不喜歡。”結果我不知什麼原因竟也沒買。事隔幾年,又看見捏麵人的,叔的兩個孩子顯然沒有安懂事,看見喜歡的就要買。
我媽付了兩個的錢,我猶豫地說:“我也想要。”
“都十五六了,還要它幹嘛?”我媽嘟囔著,我卻並沒有妥協。
“您看這是啥事兒啊,大過年的,別讓孩子悶氣。來,嬸子給買,要哪個?”我那剛混個面的嬸子還真是對我不錯。我媽覺得不好意思,趕緊推脫著,兩人都搶著付錢。
最後當然還是我媽付的,不然她會很沒面子。
“南南屬兔的吧,怎麼買個小龍啊?”叔問我,我媽出一種好象很無奈的笑容。
“好看的。”其實因為安是屬龍的。還在公車上,一個弟弟的麵人就被捏爛了,於是非要搶另一個的。結果下了車之後的一路上連吵帶鬧鬨了半天還是兩個都不相讓。
“南南,把你的給弟弟。”我媽又來了。
“不行,他自己的壞了就搶別的人呀!”
“你是哥哥,怎麼那麼不懂事啊?”我媽衝我瞪眼。我不說話,可就是攥著麵人的杆兒不鬆手。
“你這讓人笑話。”我爸也開始數落我。我不管誰說什麼就是死攥著不放。
“我們家南南這脾氣一上來擰著呢,讓你沒轍沒法兒的。”我媽一直對我的脾氣打白旗,並不是她不管我,實在是我改不了。
“您可說呢,我們家這倆也那樣兒!都隨了他們老江家的兒了。”嬸子把話說完大人們連說帶笑地開始了新話題,兩個小傢伙也打累了,誰也不理誰。我於是加快了步子,第一個進了院子。
“安,你看。”我一推門進他家便喊道。
“江南哥,那兒來的?”安正和平心在掃除,一手將抹布一扔跑到我跟前。
“廢話,當然是買的了。”
“在哪兒?地壇?”
“是啊,我還以為你都忘了呢。”
“沒有,我一直想要一個。”他沒看我。
“給你了。”我很豪地遞到他手裡。
“啊?送我了?”他很驚訝。
“怎麼了?不行呀?”他趕緊在衣服上擦乾淨手,接過“謝謝江南哥。”
“你怎麼知道我想要?”他突然很認真地看著我,讓我覺得臉紅。
“嗯,猜的。”我搪著。安趁平心出去倒水的功夫親了我的臉,看著麵人又看著我笑得很開心。讓安開心,其實是件很容易的事。他當時穿了一件手織的紅衣,是平心穿剩的。
一條藍牛仔褲是我穿短的。踩著一雙黑棉窩,樣子很土氣。可他那天真無的注視竟然會讓我臉紅。我第一次發現,安比小時候俊秀了,雖然他沒有好衣服修飾,雖然他瘦得厲害,雖然他個子還是比我矮很多。
“啊?他倆還鬧彆扭呢?”安聽我講完我那兩個搗蛋鬼的“事蹟”後問我。
“誰知道啊,煩著呢。”
“他倆逗的,你不喜歡嗎?”
“逗,你和他們剛玩兒一會兒,呆時間長了你就知道煩了。老是得讓著他們,沒勁。”
“那你是不是也不喜歡我?”他低著頭輕輕地問。
“沒有啊?”我覺得奇怪“幹嘛這麼問?”
“你不是說老得讓著,很煩嗎?”
“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習慣你了。”我用一個“習慣”讓他停止了發問。其實那時我已經覺得我對安和別人不一樣了,但我並不清楚那是為什麼。在那樣一個閉的年代,我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將之定義成“愛”的。最終我那“可惡”的弟弟還是得到了安的那個麵人。安說看他們生悶氣怪可憐的,還說什麼以後有的是機會買,不像他們回家就看不見了。
我真是服了他,到最後我成笑柄了。晚飯的時候,我看見安和平心在擦玻璃,高的那塊夠不著,於是就幫著忙活。路過廚房聽見嬸和我媽的對話。嬸:“您別說,南南對這孩子還真有點哥哥味兒。”媽:“咳,從小一塊兒長起來的能不有情嗎?”嬸:“要我說,還是住這院子好,這‘遠親不如近鄰’真是一點都不假!您說住樓房能有這情?”媽:“你說這話我信。”他們上一次來京已經是喜香港迴歸的時候了,那時我們已經搬進了樓房。
雖然安還是離我家很近,但他們卻沒見到他。這當然都是後話了。今天我的兩個弟弟已經雙雙進入了大學,已經可以不用我讓著了,已經不讓人覺得煩了。
我沒有問那個被他們帶回東北的麵人是什麼命運,也真的不敢問。他們已經知道安不在了,這次回來無論是他們還是叔和嬸,都儘量小心不去提過去,我知道這都是我媽叮囑的,因為那是我的心病。始終沒有痊癒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