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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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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三個晚上,我都一直陪著他。

沒有任何異常,多半時間他都安靜地睡著。夜裡偶爾醒來的時候,他會和我隨便地聊幾句。然後在我的話半天沒有迴音時,發現他再度握著我的手睡了。病房裡的安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折磨,尤其是安這種病。

起初他的每一次睡,我都會害怕,且是呼越平緩,恐懼就越深。真怕他就那麼平靜而蒼白地離我而去。

後來,值班的護士告訴我,安只是因為突發的病情身體虛弱,過些子會好一些的,我這才安心了。鬱飛出差回來後,晚上就由他替我陪安。我沒有理由拒絕他的善意,畢竟他是他的姐夫,他的親人。

對於鬱飛那樣一個老實、本分的人而言,我充其量是安的一個不一般的“發小兒”或者如郭姨所說類似於乾兒子的角,他是無論如何體會不出我的心情的。即使早就察覺到我和安的過分親暱,已過而立之年的他也只是將這一切歸為未成的孩子氣,絕無可能去多猜測我們的關係。

正因了這種不瞭解,他對於我所做的總顯出多一分的不落忍。為此,我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聽他的安排,只利用下班的時間陪陪安。週的早上起得晚了些,我忙著趕去醫院,因為頭一天答應了安把隨身聽和幾盤磁帶帶給他。

“南南,小安怎麼樣了?”老媽關心地問。

好的,昨天一下吃了兩碗稀飯呢。”說著我已準備開門出去了。

“那個,”老媽有些吐吐“要是方便,我和你一塊兒去吧。”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開始梳妝打扮了。聽郭姨說,送去急救的那天,我媽是跟著一塊兒去的。而且一直陪著郭姨等到安脫離危險了才回去。她去探病是很自然的,有必要徵求我的意見嗎?還加上“要是方便”這麼個句子,讓人搞不懂。我一直站在門口等她,腦子有些亂。臨出門時,老爸從兜裡掏出錢給我“買點他愛吃的。”

“我這兒帶著呢!”老媽邊說邊推我往外走。我被一時間發生的事得有些糊,多少還有些動,在不明所以然的情況下,竟也鼻子一陣酸。

去醫院的路上,老媽隨便找些話題,我就隨聲附和幾句。慢慢地,話題開始往安身上引,我也不得不認真了許多。

“小安的病你郭姨老早就和我說過了。”她語氣很平靜。我並沒搭腔,只是靜靜地聽著。

“最初檢查出是惡的時候,醫生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很清楚?什麼很清楚?”我有些惑地問。她看著我,用她已經失去年輕光彩的眼睛。然後撫摸我的頭,特別在後頸處,用力之大,完全能把我的恐懼出來。

“小安很堅強的,”她聲音有些發顫“什麼時候見他,他都笑著和我打招呼。我每回看見他就覺得心疼。”我覺視線模糊。她用一隻手握著我的右手,那枚戒指在她戴著黑手套的手掌上很顯眼。

“不管最後什麼結果,小安能高高興興的就好了。”她聲音很低,伴著公車的嘈雜聲,幾乎聽不清。我只能避開她的目光,向窗外別過頭去,掩飾著瀕臨暴的脆弱。

任憑眼眶裡的鹹澀肆意氾濫,卻無力給予一線釋放的希望。那是一種寂靜的壓抑,沉寂得幾乎讓人窒息。而與此同時,被寒冬侵蝕的手心裡卻受著另一種溫熱的溼,我想那一定是不同於自己的另一種鹹澀的傷

雖然發自於不同的情,卻一樣的真摯,透徹…病房裡,老媽一直拉著安的手聊天,話題無非是勸他放心治病。安對於我媽和我同行而來顯然是很吃驚,眼神不住地瞟向我,一副措手不及的樣子,看得我覺得好笑。

鬱飛由於連著兩天陪住顯然神不佳,才聊了一會兒就哈欠連天了。最終在我和安共同的勸說下,他決定和我媽一起離開,回家好好睡一覺。

臨走時,老媽握著安的手叮囑著:“想吃什麼就跟你哥說,阿姨給你做。反正退休了,在家閒著。別什麼事都累你媽一個人。”安閃著眼睛跟我媽道謝。對於我和安的情,老媽究竟是怎麼想的,我早已不去考慮了。

無奈也好,無助也罷,重要的早已不再是這些,而是以快樂為前提的生活。我想她對安的憐惜與心疼完全超過了對我們關係的煩惱與責備。亦或許這種理解僅僅是因為安的病而提前到來了?但我不願把它僅僅當做對生命的哀悼,或是對一種沒有未來的情的施捨,我更願意相信,這是她真正發自內心的尊重與祈福。

好在安的神一天天好起來,身體也明顯有了恢復。一個星期後,身上那些繁雜的管子都一一撤下了,他又浮現出了往的生氣,這讓我又心生妄想,幻想著他能夠和從前一樣。然而這畢竟是不可能的。從很多細節上還是能看出這次突發的危險給他帶來的變化。

左手的關節能遲緩地動,但已經握不緊東西。相應的左腿也因為神經的關係用不上力,不能做支撐腿。第一次下時,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虛弱,伸了一隻手給我。因為早有預,我沒有握他的手,而是直接架住了他的大臂。

在我的胳膊覺他左側僵硬的壓力時,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臉上是一種很陌生的表情,像是怕我知道什麼而極力做著掩飾,又像是自己因為了解而難以隱藏的恐懼。

對此,我給了他一個微笑以作鼓勵。我並沒有太多的驚恐,看著他落在我眼裡的目光,甚至有些地想:還好,他還能看見我。哪怕只是微弱的模糊輪廓,只要他知道那是我,就足夠了。而對於自己身體發生的變化,他如我想象中的平靜。

沒有吵鬧,沒有眼淚,只是望著窗外不怎麼說話,這是我悉的他的反應,在最初得知是惡腫瘤時的一些子,他也是這樣的。

不需要別人的勸,也不需要善意的欺哄,只要一些獨處的時間,他就能自己療好透徹的傷痛。如果想要別人給予點什麼時,他會輕輕地轉過頭看著你,然後你給他一片淺淺的微笑足矣。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男孩,從來不對別人要求太多,卻給自己太多的戒律,讓我憐愛又疼惜。每每看著他的平靜,我就有說不出的難受,好象心要被活生生地撕裂般,刺痛淋漓。

習慣,其實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很多人習慣被溺愛,被吹捧,被無數奢華而絢麗的美好包裹。而世界終究是不公平的,這也就註定了很多人必須習慣被損害,被折磨,被反覆殘酷而決絕的痛苦圍繞。

很不幸,我想,我的安是後一種人。但令我慶幸而倍驕傲的是,他完全沒有退縮,始終是笑著難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