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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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還有沒有什麼辦法,比觸摸更能證明真實?比挨近更能挨近,比進入更加進入,有嗎?直說吧: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那進入的覺,不止於瞬間?
啊,此丁再次令我刮目。他指的分明是那獨具的話語呀!他是說:花飛花落,那話(兒)何為?——好啊好啊,果然此丁才情非凡,我沒看錯他!他是說:那話(兒)何味?那話(兒)何萎?那話(兒)何危?那話,它曾經是為了什麼?如今,未來,乃至到底,它都是為了什麼?
我暗自欣。
而那丁卻仍自憂愁:千篇一律千篇一律,哥們兒你說,還有點兒什麼新鮮的沒有?
…
脫,脫,脫!這個那個,那個這個,還有誰沒有?
…
別處無非是別處的此地,此地不過是別處的別處,哥們兒真是讓你給說對了!開始在哪兒,結束還是在哪兒,可咱這究竟是要去哪兒呢?
體是一條邊界,你我是兩座囚籠。
一次次心蕩神馳,一次次束手無策。
一次又一次,那一條邊界更其昭彰。…所有的詞彙都已蒼白。所有的動作都已枯槁。
所有的進入,無不進入荒茫…(史鐵生《記憶與印象·比如搖滾與寫作》)曠野的風再度虛飄幻,不似曾經,勝似曾經。
丁一的思慮復歸當初:死的,那全是死的呀你看不出來嗎?全是遺體,全是幻影…那一塊塊皮膚所包裹的空間,絲毫也不能擴展,不能飄繚、動盪…
我則又想到夏娃:倘那一次次敞開仍不過是“體之衣”我將何以辨認夏娃?倘那獨具的話語屢屢混淆於遊戲和玩笑,混淆於入夜的更鼓或開演的鈴聲,還有什麼能夠證明伊甸的盟約?或當那隆重的時節到來,我能否還對她說——這獨具的話語等待你,已歷千年?
引文與猜想“為什麼要有?答案似乎沒有任何懸念——它是將基因傳給下一代的同時保持下一代多樣
的最佳方式。但這解釋有個致命缺陷:有
繁殖就短期而言是一種
費。…幾代之後,無
繁殖的後代將在數量上超過有
繁殖的對手,並最終令它們滅絕。在為生存而進行的短期戰鬥中,
是一個嚴重的敗招。…當然從長期來看並非如此。如果沒有兩
配為基因洗牌,物種將積累有害的突變,並因此迅速滅絕。…但這不是對幾乎無處不在的
行為的滿意解釋。自然選擇並不在乎很多代以後的事。…有些生物學家認為,這種形成
子和卵子的細胞分裂模式,在生命史上很早就進化出來了,成為繁殖手段是後來的事。…這是個很有希望但尚不完整的答案。從某種角度而言,這個解釋所做的只是將謎團轉移到另一個領域:
別是如何首先進化出來的?這問題又會讓我們猜測至少100年。”(詳見04/12/22《參考消息》載文《生命十大未解之謎》)哈,丁一!我眼前一亮,你注意到沒有,形成
子和卵子的細胞分裂模式,在生命史上很早就進化出來啦,而成為繁殖手段是後來的事!那丁驚愣著看我,尚不能理解這一消息的偉大含義。
就是說:,並不是為了繁殖才有的!
那,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什麼,你說為了什麼?傻啦你?為了尋找哇,為了尋找夏娃!
“後來,主上帝說:人單獨生活不好,我要為他造一個合適的伴侶…於是主上帝用地上的塵土造了各種動物和飛鳥,把它們帶到那人面前…但是它們當中沒有一個適合作他的伴侶…於是主上帝使那人沉睡。他睡著的時候,主上帝拿下他的一肋骨…用那
肋骨造了一個女人,把她帶到那人面前。那人說:我終於找到我骨裡的骨,我
中的
…”(《舊約·創世記》)上帝看這是好的,便賦予他(她)們一種語言,一種表達,或者是一種儀式——這就是
啊,這就是那凹凸之花的原因!
風化雨但是,人生墮落語言始。那語言的混淆,使表達委瑣,令儀式
俗;器具限於器具,即便是天賦的語言也難免喪失魅力。膩煩,厭倦,人云亦云或不知所云,使那朵曾經一觸即發的花萎靡不振。
丁一之花啊,曾經是何等地覺,強勁,不知疲倦!如今卻似才華耗盡,低垂蔫萎令人憐惜。
我惟默默地守候它,觀望它,期待它。
整個人形之器,依我看,最要屬這花兒神工鬼斧、雕微造寸!令人惘,令人心動,令人難解其意。——假比丁一是個囚籠,我看這花兒最是把守脆弱的一處;設若丁一是座墳塋,我想這花兒最可能是幽靈往來的通路;設若丁一是鬼域,是絕地,是孤島,那麼我猜,非於此處不可以翹望歸途、呼救過往的舟船。噢噢,也許這兒就是通天的窄門吧?否則它何以如此誘人?如此威赫、隱秘?如此雲遮霧障,動夢牽魂?
有一首古老的歌是怎麼唱的?——馬車從天上下來,把我帶回我的家鄉…馬車從天上下來,把我帶回我的家鄉…
或
,那不過是人形之器的一種標識,是上帝為心魂的相互尋找所預設的一個啟發,但
不好——譬如你“樂不思蜀”它就還會是摩菲斯特埋下的一口陷阱。
你看那飛不能的拘魂吧,你看那束手無策的美形美器——焦灼地糾纏,碰撞,置一切白晝的規則於不顧,翻滾呼號,捨生忘死…那都是為了什麼?僅僅是因為
?僅僅是為了
和繁殖?不會不會——上帝的啟發或魔鬼的陷阱都沒有這麼簡單!若僅僅是“
引”和“自複製”又何必如此煞費苦心、“為伊消得人憔悴”?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我看其中必有非凡的創意,上帝必對這凹凸之花寄予著厚望!
但那厚望,究竟是什麼?
那話(兒),是怎樣的話語?
那語言是否已被忘記?已因形器阻,而致心魂不得通達,結果是神銷器損“
風無力百花殘”?
在夢裡,或在往昔,我恍惚似有知覺:對於永遠的遊魂,危難並不在於旅途的崎嶇坎坷,而在於歸心昭昭然而卻歸路昏昏!
“暮鄉關何處是?”——料必這又是先行者留下的慨嘆。
所以我和丁一再度張望,目光走遍人山人海,望眼穿——望穿那厚壁高牆,望穿那紛繁之衣,還有那道
體的界線…望穿別人,看那藏於別人的夏娃之蹤跡,看那藏於別人的自我之心魂!
但是,如果你期待著另外的心魂,如果表情也是衣,體也是牆,這張望勢必形同窺視。
只不過這一回的窺視不再散漫,丁一的目光聚焦於一。
只不過這一回的窺視避實就虛,丁一隨我一同牽念伊甸。
他彷彿又看見了那個獨處的女人,一如曾經之所見:她是那麼自由,舒展,柔弱而又強大…柔弱得讓你想親近她,強大得讓你覺得可以依靠。她是那樣地不加防範,旁若無人,無比的安靜中埋藏著難以想象的熱烈…那熱烈並不張揚,然而悠久,時間一樣地沉重,甚至憂傷…但那憂傷卻被她納入蓬、靈動,納入綿綿不盡的悠然自在…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她的每一部分和她所有的動作,都在說著一句話——這兒沒有別人?
對呀,沒有別人。
這兒無衣無牆?
是呀,無衣無牆。
悠悠往事可以都對她說?
可以,可以都對她說。
茫茫未來可以同她一起張望?
當然當然,一起張望。
體也不是界線,你我也不再是兩座牢籠?
啊,那可有多好!
我告訴丁一:那是誰?那就是夏娃呀!丁一淚眼四顧:那麼她呢,她到底在哪兒?
這真讓我喜出望外!隨此由衷一問,風化雨,飄灑丁一;隨此由衷一問,盟約昭顯,永遠的行魂可望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