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捐塵累強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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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仗仙機亟除兇暴捐塵累強附婚姻淡妝多態,更的的頻回盼睞;便訝得琴心,先許與綰合歡雙帶。
記華堂風月逢,輕嚬淺笑嫣無奈;向睡鴨爐邊,翔鸞屏裡,暗把香羅偷解。
話說李芳與羅老之船,相傍而行,稱便閒談。一將出界口,往來船隻錯雜,遂擇閒曠之處,彎船過宿,同悅庵吃了晚飯,敘談一會,收拾就寢。
不料至半夜間,一夥強人搶上船來行劫,船上人多在睡夢中驚醒。李旺大喊:“不好了!”衝先趕出艙來,早被賊人一刀劈下水去了。李芳急忙中,記起廣陽道人贈的錦囊,尚剩一封,前兩函皆有奇驗,這封或為此而設,也未可知。遂於前裡衣探取出來,此時火光照耀。急急一看,上寫:大叫伍雄,內外夾攻,方免此難。
公子遂手執雙錘搶將出來。
早看見梅悅庵被強人拖倒,正行兇。公子恐傷他命,大喝一聲,飛身搶近。當頭一錘,那賊人措手不及,腦漿迸裂。公子大叫數聲:“伍雄快來!”賊人爭先圍住廝殺,公子舉錘招架。只見岸上旁邊一株枯楊樹上,從空跳下一人,應聲:“俺伍雄來也!”舉起刀便砍,強徒見有接應,勇不可當。不敢戀戰,一聲呼哨,各自逃命而散。
公子接見大喜,問道:“伍兄原何在此?得救小弟,真萬幸也。”伍雄答道:“自別我弟之後,就到揚州薄幹。後遇廣陽道人見託,說起賢弟應在此地有驚,命我來此接應,已經相候多時。昨晚瞄著一夥歹人,尾跡至此,遂權在樹頭棲宿。適聞叫俺的名字,不想就是我弟。可惜來遲了片刻。不曾救得貴僕,死於非命,亦是大數。”李芳亦把道人錦囊之言說了,伍雄拍手稱奇,二人挽手同入艙中。
公子見悅庵還蹲著抖做一堆,上前扶他起來,坐了半晌,方向公子稱謝救命之恩。李芳笑道:“諺雲:‘同船合命。’弟與兄誼屬一體,焉能坐視不救?猶幸廣陽道人仙機預指,得伍兄相援於局外,方得使賊人望風而靡,鬨然散去。否則獨力難支,尚未知作何光景。”遂將賊人屍首推入水中,吩咐梢公即刻開船遠避。
大家坐定,李芳問起伍雄行藏,將來作何事業。伍雄道:“近來天下紛更,不是俺置身之時。已訂廣陽道人入山修煉,做個逍遙散人,平生受用足矣!”公子笑道:“伍兄膂力過人,自是將材。若肯效用皇家,何愁不手握虎頭金印。而乃甘心跡林泉,為世外之人耶?”伍雄道:“古人說得好,權臣在內,未聞有大將能立功於外者。俺此身如何肯送入死囚牢裡,不若皆廣陽道人在勝水名山之區,結個茅廬,修心煉,學長生之術,避卻塵氛,優閒自在,多少是好。”公子笑而不言,悅庵聽著暗想:“我在死裡逃生,若沒李兄救取,已作無頭之鬼。不可不自驚醒,尚貪戀著家業,不肯回頭。”心中亦有超塵之念,與伍雄作伴同行,遂默默打算棄家結局。
那羅提舉船上聽得有盜,合船驚恐。在窗格中望見公子被圍,尤恐失手,好生著急。後見一人空中飛下救應,即時把強人趕散,方得放心。一同都開了船。
次清晨,見景兒在後船,婉娘也來了,忙忙招呼,把船傍攏。公子因有悅庵在船,遂吩咐送到翠雲船中。二人相見,甚是和睦,一路盤桓,猶如姊妹一般。數之間,已到蘇州。
悅庵對李芳道:“小弟奉屈伍兄先同上岸,到舍一敘。候兄回府,穩逸了貴冗,只在早晚小弟竭誠踵府叩謝。一同覲兄恭候。”言畢,挽了伍雄登岸而去。
李芳命手下放船在碼頭上停泊了,上岸。羅老意領了女兒,仍然僑居西異。公子再三請懇,權在家中同住,羅老應允,遂差人接翠雲、小娟、婉娘並羅老到家擇期花燭。內裡只有飛瑤相伴,婉娘、飛瑤同宿一處,俱遜重翠雲一籌,不必細說。
次早晨,公子方出堂,吩咐家人辦理要事,只見梅悅庵同了伍雄,後面二乘女轎歇下,走出兩位娉婷仙子,一看乃是素英、月姬,公子驚疑不定。悅庵對李芳道:“小弟出於九死一生之際,蒙兄救全命,自思富貴直如浮雲,胡可而不悟,今已立心從伍俠士訪道。特送小妹附結絲蘿,劣姬亦乞權兄下陳,一謝活命之恩;二使眷屬有賴不使飄零;三全弟之堅心,免得掛牽。此身倘得物外逍遙,皆吾兄再生之恩也。其餘薄薄家產,弟己派撥於族人,特皆伍兄來與吾兄訣別,萬勿他卻。”公子聽了,笑道:“兄何不經之甚,同舟遇難相救,何足為恩。兄正壯年,才華見推於時。今茲一蹶尚可復振以騰霄,胡遽以兇殘之餘,竟萌出世之想,棄與妹長往耶!弟實不才,婚姻已有多人,又何敢辱世妹?至於老嫂,乃閥閱名姝,焉忍令其身再有所玷?修仙學道,固有本之人,方能毅然為之。吾兄書香一脈,既列儒門,而復棄而就道,不幾為知者所竊笑。兄斷不可行,弟亦不敢受,請回玉人之駕。”悅庵道:“生死,人之所不免者,設若前弟已就戳於強人之手。此時骸骨尚不能歸葬首坵,又何有於妹哉?今得使弱妹附鴛鴦之譜,劣姬得侍巾櫛之列,鹹就弟親自發遣,亦為不幸中之大幸。富貴功名,恩愛逸樂,皆可作瞑目後之空觀。弟已覷破,此志已堅,兄毋固辭。”李芳笑道:“人事以現在為斷,已過者業為陳跡,不必仍繫於此心,未來者鹹屬渺茫,亦無庸拘泥於此念。兄而果罹兇鋒,則已死不可復生,諸當棄之度外。今猶為既生之身,當念先人嗣胤之重,胡可以玄渺之情,作一例觀。世妹關乎一脈,老嫂系乎後昆,萬不可以生而不死之身,竟視為死而不生之身。急留此生而必死之身,為他年不死而生之身,令弟受無名之貺也可。”悅庵道:“兄素多情,弟固敢以情動。且賜我以餘生,曷可仍蹈於死地?觀已往之局,悟未來之因,實同一例。小妹為先人所遺留,使之皆婚吉士,終身亦可有託。劣姬為我身所匹配,使之附侍巾櫛,終身不致失所,此身之累既除,則生可也,死可也,生而不死亦可也。二人既來,必無再回之理。弟即從茲相別也,亦無他往之理。弟固從今不見也,兄無費辭。”李芳推卸,悅庵雙膝一跪,主意無二。伍雄道:“大丈夫遇事明決,慷慨承當,何必效迂腐之人,咬文嚼字,徒多口舌。”李芳無奈,只得允受,三人就在堂前拜別,悅庵與伍雄相牽出門。公子問道:“伍兄此別,未知何再得相逢?”伍雄道:“有緣自能相會,那裡定得行蹤。”舉手一拱,飄然而去。
後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