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大戰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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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莊玲在甘育總督府中住下,那總督小姐安明兒對她十分友善,整陪她在府中談笑遊玩,安夫人見自己寶貝女兒和她十分融洽,心中雖為一事發愁,可是人家一個雙十年華的閨女,又不便啟齒相詢,只有暗怪自己女兒,怎麼讀書學武全是絕頂聰明,這種事倒糊塗了。
過了兩,莊玲並未見到安明地父親總督大人,安明兒素知爹爹無論如何繁忙,每天必定要空回到後府來,跟母媽和自己閒聊幾句,除非他離開蘭州,安明兒自懂事以來便是如此,這十年來甘青邊境安寧,安大人鎮守西睡,威名遠播,群蠻早服,帥旗從未離開蘭州總督府中。安明兒心中稱奇,她向母親問了數次,都被母親支吾過去,心中更是好奇,暗忖道:“難道我自己不會去探聽產當下故作賭氣,便不再問。
又過了幾天,已是元月十四,那月兒從一彎尖鉤漸漸變為半圓,又從半圓盈盈長得滿了,莊玲眼見安明兒對自己一片誠摯,絲毫沒有半點千金小姐架子,她畢竟是個女子,哪裡還下得了手?
這天午後,兩人攜手走入後花園中,那園裡安明兒養了成千成萬只鴿子,都在冬陽下懶閒地啄著羽,安明兒一踏進花園小門,呼呼之聲大作,頓時間肩上手中都站滿了白鴿,安明兒笑道:“這些鴿子都識得我哩!”莊玲淡然遭:“你從小哺它,它自然聽你的話,不要說鴿子天善良,便是毒蛇猛獸,也可以聽人號令,驅之使之。”安明兒道:“真有如此怪事?”莊玲道:‘哦爹爹從前有個朋友,便具驅獸之能,世上萬物都能動受命,只有人心難測,那才是真的可怕。”安明兒一怔,不解她話中之意,莊玲也不再說。安明兒搭訕道:“後你碰上令尊的朋友,請他傳授一兩套驅獸大法,咱們去六盤山收服幾頭老虎玩玩豈不是好?”莊玲道:“好啊!好啊!我可要收服一大群毒蛇,只聽我的號令。”安明兒咋舌道:“姐姐,你說是要收取臭長蟲鳴?喲,如果像你這般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後面踉了一大群臭長蟲,那豈不是不倫不類嗎?”莊玲道:“只要它忠心於我,管它那麼多,那時候,我要害誰使害誰,有些人惹得我恨起來,我要用最毒最毒的蛇,對準他心房咬上一百口,看是心毒還是蛇毒。”她臉上飛快閃過一陣殘忍的表情,安明兒只當她是說笑,並未注意這些,接口笑道:“那可真是‘蛇蠍美人’了,那時候我可不敢和你這個‘長蟲姐姐’在一塊玩兒,懊,就是董大哥也不敢啦!”她隨意說著,莊玲聽得卻大為惱怒,心中忖道:“你說我是‘蛇蠍美人’我就是如此,你…你這賤人不理我,我豈又希罕了,我…我一定要想個毒法兒,叫你兩人痛苦一輩子。”兩人漫步前走,安明兒又想起其心遲遲不來,心中擔憂,也不再言語。
莊玲道:“小姐,你又在想我表哥了?”安明兒臉上一紅,答不出話來,莊玲忖道:“我此刻計策尚未想出,還是和這小賤人廝混,免得出破綻,董其心神出鬼沒,他豈會被天水將軍找著了?”當下莊玲道:“我那表哥雖是細節不拘,譬如常常為了一件事,幾天不吃不睡那是有的,等到事完了,一錘便是一天一夜,一吃飯便是十多碗大米飯,衣著隨便更不用說了,可是他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她尚未說完,安明兒輕蹩秀眉低聲道:“幾天不吃不睡,這怎麼成,對身體很不好的呀!”莊玲淡淡地道:“他如肯聽人勸告便好了。”安明兒道:“他一定是慣了,真可憐,姐姐,你說他不聽你勸告嗎?我下次要好好地勸他,一定不可以這樣。”莊玲冷冷地道:“他能聽你的話?”安明兒鄭重地點頭道:“他一定會聽,姐姐你想想看,如果他如此勸我,我會不接受嗎?那…那是為他…為他好呀!”她一往情深地說著,已忘了少女的羞澀;莊玲大不是味道,又了一句:“如果他還是不聽呢?”安明兒呆了半晌,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是以一時之間愕然,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那我…我會生氣…會很生氣的。”莊玲心中暗哼一聲忖道:“你倒生氣瞧瞧看!”安明兒忽道:“今天氣晴朗,我早就說過咱們到黃河邊去玩,現在左右無事,便一塊兒去吧!”莊玲拍手叫好,兩人漫步出城,到了黃河岸邊,這半月以來恰好碰上甘西連降大雪,是以黃河水面的冰愈結得厚了!
冰面上不時有來往驢馬車子,鐵輪在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那趕車的馬伕,一抖手劈劈拍拍皮鞭聲響,混雜著叱喝聲,此起彼落,一片擴本。
安明兒輕聲道:“這種風光如何?”她穿著雪白皮裘,全身都擁在裘中,這曠野之地,雖是冬苦照,可是北風凜冽,比起城裡府中不知冷了好幾倍,莊玲則著了一襲墨綠狐裘,更顯得人白似玉。
莊玲道:“北地山高水長,真令人豪氣頓生。”她說話之際,呼出團團白氣,久久凝聚不散,安明兒道:“明兒又要下雪啦!”兩人談話之間,忽然河岸邊傳來一陣爭執之聲,安明兒舉目望去,只見一大堆孩子正圍在一塊爭吵,天氣如此寒冷,可是這群孩子卻只穿了短衣短褲,赤足立在冰中,一張張小臉凍得通紅,寒風中並不畏縮,一個個十分有神。
安明兒向莊玲微微一笑,兩人上前走近那孩子群,原來那群孩子在冰面上鑿了一個大限孔,正自用小網捕魚,只因為爭奪一條斤多重的鯉魚,兩幫孩子發生爭吵,各不讓步,又吵了幾句,便打鬥起來。
安明兒正待上前勸架,那手中執著一條尺許鯉魚的孩子,已被數人掀翻冰上,他同夥的孩子紛紛上前搶救,眾童亂成一團,在冰上翻滾。
那執魚的孩子被壓在冰上,他連滾帶踢,眼看得手中大魚要被別人搶去,他大不甘心,又滾了幾個身,眼看滾近冰限,他忽然一鬆手將那魚往冰眼中拋去,眾孩童見他下此絕招,大怒之下,齊力一推,撲通一聲,將他推入冰眼中。
驀然金光一閃,接著白影一動,那條魚拋在空中,被一支發軟穿住,落在數文之外,那落水的孩子頭尚未沒水,已被人從水中拉了起來。
莊玲心中大驚忖道:“我只道安明兒一個千金小姐,雖然得名師傳授,但總難免嬌生慣養,練武不純,誰知她武功練到了這個地步,那一招‘穆王神箭’從取下發銀刺魚,到凌空出手求人,我只怕也無此功力。”安明兒提起溼淋的孩子,見那孩子凍得臉孔嘴全紫了,她生隨和慈善,當下也不顧郊外寒冰,脫下皮裘替孩子披上。
眾孩子只覺眼睛一花,眼前來了個白衣如仙的女子,都怔怔地瞪著一雙小眼直瞧。安明兒柔聲道:“不準再打架了,快送這孩子回家去。”眾孩子宛若未聞,眼光只從安明兒頭上瞧到腳下,又移到莊玲身上,安明兒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還有幾分沾沾自喜之,孩子雖小,但人生愛美惡醜,竟捨不得移開目光。
忽然一個孩子似乎想通了一個問題叫道:“我知道,我知道,兩個姐姐不是人,是山上的神仙姐姐!”安明兒笑道:“別胡說啦!都回家去吧!”眾孩子一個個點頭,竟十分聽話,依依不捨望著兩人,慢慢走開,先前打作一團所搶的魚也沒人要了。
安明兒心中好笑,她走前拾起鯉魚,已自凍成硬塊,她將發鈔拔下,收入袋中,一陣寒風,她皮裘已除,衣著單薄,不由打了個寒戰。
忽然背後一個情越的聲音道:“小姐真好本事,我真是捨近求遠了。”安明兒一驚回頭,只見數文外停著一輛馬車,那駕轅的人帽子低壓,連眉都蓋住了大半,卻是面容白皙,氣派昂藏。
安明兒喜道:“李大哥,原來是你啦!”那駕車的人哈哈一笑,順手除了呢帽,正是總督府中軍師李百超,他向莊玲作了一揖道:“不意在此又遇兄臺,小弟心喜不已。”莊玲臉一紅,安明兒暗暗好笑,李百超又遭:“衣無人換,愁無人憐,醉也無人管!”莊玲知他在取笑自己,心中惱也不是,氣也不是,只有白他一眼。安明地道:“李大哥,你回城中去嗎?就請相煩載我們一途吧!”李百超下馬將後面車門開了,讓安明兒莊玲進入車內,他翻身上馬,鞭子一抖,雙馬疾奔,冰上一陣嘩啦之聲,有若凌虛御風,如飛而去。
李百超縱聲念道:“富貴如可求,雖執鞭之上,吾亦為之…雖執鞭之土,吾亦為之。”安明兒拉開厚呢毯子伸頭向李百超道:“李大哥,你求了多年富貴,目下還是執鞭之土,倒是這馬給你一趕,真像起了飛一樣。”李百超微微一笑,回頭道:“明兒!明兒!你小女孩家知道些什麼?你李大叔豈和你一般見識?”他平和安明兒說笑無忌,甘青總督安大人原對他禮遇甚隆,原來要安明兒以叔禮相待,可是他一直自居晚輩,安明兒見他年紀輕輕,從不肯以大叔相稱,久而久之,他自然矮了一輩,和明兒稱兄道妹起來,若說他年紀,確也只能作明兒大哥,比起明兒不過大了七八歲,只因終運籌,看起來不由老了幾歲,其實他實在不過二旬五六而已。
安明兒聽他叫自己明兒,心中大緊張,忖道:“這稱呼萬萬不能讓他叫得順口了,不然我豈不憑空又多了個長輩,這個便宜卻不能讓於他。”安明兒心念一動沉聲道:“百超,你最近馬不停蹄東奔西跑,v倒底為了什麼,想必是鑽營富貴吧!”李百超一笑道:“好好好,算你厲害,你百超百超地亂喊,被總督聽到了,我可又有好戲看了?”安明兒道:“什麼好戲?”李百起道:“有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姑娘,端端地站著捱罵,眼淚在眼眶中滾來滾去,可就不敢下來。”安明兒啐了一口道:“胡說八道!真是信口開河!你口口聲聲明兒明兒,我告訴母媽去,叫她好好訓你一頓。”她口中說得輕鬆,心中卻大惱怒,原來一年多以前,有一次一個守城姓餘的青年參將怠忽職守,在衛時溜回家去看新婚子,不巧總督巡城被發覺了,守衛城門是何等大事,這青年參將自知罪大,命難保,便自縛至總督府待罪,正好總督來了貴賓,匆匆訊問了數句,便命先押在府中牢裡,明午刻斬首,總督自去陪貴賓去了。
安明兒見那參將年輕可憐,心中大是不忍,待他被帶了出去,不由多瞧了他幾眼,那青年參將原來俯首認罪,並無半點怨忽求憐之,這時見安明兒瞧他,不自也瞧了安明兒幾眼,眼中竟出淒涼留戀之。
安明兒待他被帶走了,心中愈想愈是不忍,她知參將看到她一定想起了新婚子,是以竟然留戀不捨,當下再也忍不住,乘夜裡將守總督府中要犯之牢官點倒,搜出鑰匙將牢門打開,放走餘參將。
事後總督大人發怒,她母親一再求情,這才重重責罵了她一頓,又罰她三個月之內不準出外遊玩,此事原本無人知道,想不到李百超竟會知道,看來當時自己受罰慘狀也被他看了個清楚。
她想一句話反擊,一時之間卻是想不出來,不一刻馬車轉入大街,速度放慢,緩緩進了府門。
安明兒賭氣和莊玲往內府走去,李百超笑道:“哈哈!小姐!今天李大哥可佔了上風了。”安明兒恨恨哼了一聲,邁步走入內府,才一進屋,安明兒已聽到父親的聲音,她心念一動,誰說換衣支開莊玲,卻偷偷溜到後室,輕輕一躍上了屋頂,伏行數徑,身子倒竄,勾在一處屋簷之下。
她伸手輕輕點破窗上綿紙,只見父親神凝重坐在大師椅上,母親倚著他坐,臉上帶著薄憂。
安大人輕聲道:“夫人,目下一切都已準備好,兵貴神速,又貴奇襲。下官拜別夫人,夜午乘黑西進,全軍銜枚疾行,到時候只請不及再看夫人。”安夫人一言不發,忽然眼圈一紅便咽道:“你…難道非要你親自出馬嗎?你十多年未臨戰陣,派百超他們去不成嗎?”安大人柔聲道:“夫人體要擔憂,此次全師盡去,總有三四十萬大軍,從前我西征時不過十萬帶甲之上,便能所向無敵,現在多了將近幾倍,還會有甚危險?”安夫人想了想道:“那時候…那時候,你是很年輕…很年輕的,騎在馬上就好像一尊戰神一樣…現在…卻…”她兩眼慢慢前視,說著說著就不說了,恍若又回到數十年前的情景,不由心神俱醉。
安大人哈哈笑道:“夫人你這話便不對了,不說我安靖原寶刀未老,就是真的血氣衰弱,亦當老而彌堅,戮力王事,夫人你只管放心,此去多則三月,少則一月,一定班師而返,那時可得打擾夫人親手溫熱一杯酒啦!”他豪氣十足地說著,安明兒只覺父親一刻之間年輕了不少。安夫人道:“作一個軍人的子,又希望夫君勇敢殺敵,名揚天下,又希望他不要蹈險,這種心理,豈是你們男人理會得了的嗎?”安大人道:“此次出征,事關中國命運及我朝皇柞,這種大軍出擊,一個指揮失誤,那便是滿局皆墨,下官雖曾南征北討。可是帶部如此之眾,倒是從未有之事,是以不得不小心謹慎。”安夫人道:“你一路音訊消息,每天要著人向我報知。”安大人笑道:“這個當然,下官思念夫人,一夜之間,騎馬趕個兩百多里,來見夫人一面也未可知。”安夫人臉一紅,原來當年安靖原年少得意,他新婚未滿三朝,便接緊急軍令,漏夜趕赴前方率部攻堅,他氣憤之下,神威大發,連斬敵人三員上將,攻破敵人堅守之陣,當夜馬不停蹄趕了兩百里路,回來時新娘子正好在洗手做晨羹,他看了夫人也不知幾百幾千遍,喝了半碗熱羹,又自上前方去了。
安夫人聽他說到少年時相愛之情,心中更是不捨,她望著這重鎮一方的夫君,半晌柔聲道:“你這幾天睡得太少,你看你眼眶好深一層黑暈,頭髮也亂了,來,我替你梳一梳。”安大人笑道:“不敢有勞夫人玉手。”安夫人啐道:“瞧你一張油嘴,從來就沒誠心說過一句話。”兩人並肩走到梳妝檯銅鏡之前,安夫人替他除了頭巾,慢慢地梳了起來。那安大人道:“頭盔啊頭盔,今夫人親手梳理,今夜便被你蓋住了,真是可惜。”安夫人輕輕一笑,斜照著安大人,目光中又是愛憐又是歡喜,安明兒掛在屋上,不由瞧得痴了。
安夫人了一會,將頭髮梳清,安大人一抬頭,嘴正好在安夫人頓上親了一下,安夫人臉嫣紅,也不知他是故意還是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