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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悠悠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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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良笠見莊玲痴痴望著姓齊的少年,便知道小姐對那姓齊的頗有好,臉上不由出神秘笑意,莊玲見齊天心漸漸走遠,心中彷彿失落了一樣頂關切的東西,她回頭一瞧,杜公公笑意來混,心下不由得十分羞愧,她乃是嬌縱已慣之人,當下喚道:“杜公公,你笑什麼?”杜良笠支吾道:“這姓胡的幾代橫霸口北已百十年,想不到被這少年像喪家之犬一般夾尾而逃,真是天網恢恢,惡有惡報。”莊玲道:“這皮貨堆集如山,價值何止千萬,一刻之間,均變成無主之物,杜公公你說一個人要這許多錢幹嗎?”杜良笠嘆口氣道:“財富權勢人心竅,世上又有幾人能瞧得透,小姐你年紀太輕,不說也罷。”莊玲一嘟嘴道:“又是說年紀太輕,杜公公,我要長得多大了,才能不算是小孩子?”杜良笠含笑不語,半晌才道:“小姐你來此不是要選購一件皮裘嗎?放下這無主之貨,任你隨手取拿便是。”這時院中人聲喧雜,那些夥計見東家被人趕走,平他受東家刻薄,此刻反有喜悅之,只求趕快將所經營之貨脫手,撈上一大筆也好另尋生計,是以不管皮貨品質,紛紛以二十兩銀子一件出售,那遠道而來的皮貨商人,眼前如此便宜可圖,都拼命搶購,是以秩序大亂。

莊玲皺皺眉道:“這些都是凡品,要是有那銀灰鄧裘,倒可以上一件。”杜良笠一眼看中一件墨狐背拼成之外裘,他一摸囊中取出一錠大銀,足足有五十兩重,隨手丟在櫃桌之上,取下那皮裘,扶著莊玲從人叢中擠出。

杜良笠心道:“小姐人白如玉,穿上這墨衣襟,更顯得明豔。”口中卻不停地道:“穿件皮裘禦寒也是好的,這皮裘如按常價,只怕在五百兩左右哩!”他目光極是犀利,這皮裘標值正是五百六十兩白銀。莊玲嚷道:“杜公公,你真羅嗦,你這樣拾破爛一樣揀了便宜貨,哪個要穿才怪哩!”杜良笠含笑道:“小姐,咱們漂泊在外,一切都得將就些。”莊玲氣道:“這也將就,那也將就,上次在北京城外,那幾個無賴官家少年欺侮到我頭上來,你不但不出手教訓他們,反而向那些壞蛋賠禮,這種便宜貨,我…這我可受不下了。”杜良笠不知她又為何突然發脾氣,只好柔聲道:“好,好,小姐不穿就不穿,等以後有機會碰上那姓齊的少年,問問他身上那銀裘是哪裡買來,老奴拼著老命也替小姐上一件來。”莊玲也不知為什麼會突然發火,她惱怒那姓齊的少年心大意,又覺得自己衣上寒酸不能和別人相比,不由亂使子,將一肚子火發洩在杜公公身上。

她瞟了杜公公一眼,只見他白髮蕭蕭,面上皺紋深刻,僕僕風塵,心中忽不忍,對於適才使氣也覺甚是漸愧,但她是做慣了大小姐,要想說一句表示歉意的話,竟是難比登天,只有嗔笑道:“這兒沒有什麼熱鬧可瞧的了,咱們這就去罷。”杜良笠心中一鬆,望著莊玲又喜又噴的模樣,心中一震,多年前那悉的影子又浮在眼前,依稀間有幾分和莊玲一樣。

兩人漫步走出胡家老店,杜良笠忽道:“那姓齊的少年不知究竟是何路數,瞧他手面闊綽,就是王孫公子也是望塵莫及,偏他武功又深不可測,真令人猜不透了。”莊玲漫聲道:“杜公公,那姓胡的惡霸看樣子極是悍,他會這麼一走了之嗎?”杜良笠沉思半晌道:“這事只怕不會如此簡單,好在那姓齊的武功高強,別人也奈何他不得。”莊玲不語,暗中放心不少。兩人走回客店,吃過了飯,休息一會,杜良笠道:“咱們既要定居張家口,先得找幢房子才成,目下閒著無事,小姐好生休息,待老奴去瞧瞧。”莊玲道:“我不累,我也要去。”杜良笠無奈,只得依她,才一走出門,只見街道上兩人疾奔而來,杜良笠眼快,他拖著莊玲閃向暗處,自言自語低聲道:“”那兩個主兒又來了,真是怪事,明明往中原跑,怎的又折轉了回來,難不成…”他心中一凜,耳畔莊玲低聲道:“又是董其心那小賊和勝藍的叫化頭嗎?”杜良笠點點頭,莊珍道:“我要去問一問這小賊,咱們見他可憐,好生生地收留他,他卻為什麼要害爹爹。”杜良笠壓低嗓子道:“小姐千萬莫魯莽,報仇之事不急於此時。”這時董其心、藍文侯已走進客店。藍文侯道:“小兄弟,那人機智已極,咱們一路上跟蹤而來,竟吃他走脫,今晚就是搜遍這張家口,好歹也要將那廝尋出。”董其心道:“大哥身有急事,為小弟私事又來回奔波,小弟何能心安,那廝手腳雖是賊滑,但小弟自認尚能對付,大哥你還是快趕回開封去處理正事為妥。”藍文侯哈哈笑道:“小兄弟你怎麼扭扭捏捏起來了,大哥怎會和你講客氣,你追趕那人,可看清他面孔沒有?”董其心道:“雖未看清他面孔,但是他身形小弟再怎麼也不會認錯,大哥,這人與小弟心中之私,只怕大有關係,小弟知他姓秦,與另一姓梁的兩人蒙了面在莊人儀的家中作客,那個姓梁的已經死了…奇的是這娃奏的獨臂我分明看見他已死在管目神睛的金針下了,怎麼又復活了。”藍文侯久走江湖,並不追問其心的身世秘密,兩人雖則結伴千里,成了披肝瀝膽的義氣朋友,但藍文侯對這神秘出奇的小兄弟,仍然覺得是一個謎。

藍文侯沉片刻道:“適才天黑在城外我追趕他時,在月光下總算看清他的面孔,這事實在太奇,倒教大哥不敢相信了。”董其心道:“大哥有什麼發現?”藍文侯道:“此人竟和昔年江湖上人人聞之喪膽的一個人物長得極為相似,如果真正是他,不是大哥洩氣,小兄弟你武功雖比大哥高明數倍,但絕不是那入敵手。”董其心緊張問道:“大哥你說的是誰?”藍文侯一個一個字慢慢地道:“小兄弟你可聽過地煞董無公。”董其心中大震,那在暗處的杜良笠也是一凜,身子不由微微打顫。

董其心略一沉,不覺恍然大悟,他縱聲笑道:“這人平常總是蒙面,這隻怕不是他的真面孔哩!”藍文侯哦了聲道:“這樣說來,他是偽裝了。”董其心忖道:“這姓梁的好好在莊人儀莊院中,忽然失了蹤跡,只怕是偷了一具面具,想要實行什麼陰謀。”藍文侯又道:“如果真是如此,大哥倒有段事親身目睹,與今之事頗是相似。”他兩人說著說著,不由走進客店,藍文侯向掌櫃要了一間房子,和董其心走了進去,杜良笠向莊玲遞了個眼,兩人便偷偷溜了出去。

藍文侯坐下來道:“江湖上人人傳說地煞董無公子瘋癲,嗜殺若狂,其實人言傳說,卻也未必令人全信。”董其心見他談論到父親之事,不由聚會神,傾耳而聽。藍文侯道:“那年我丐幫剛剛在無錫開完三年一次的大會,我這個叫花頭兒待完了眾人請事,樂得清閒數目,遊歷一下這天下第二大。放舟碧波,忽見遠遠風馳電疾行來了一條小舟,才一眨眼,便由一個小黑點劃到近前,上面坐著一個青年儒生和一位秀麗姑娘。”藍文侯歇了歇又道:“我仔細一瞧,原來那划來的卻是一個木盆,那青年儒生用劍撥水,卻行走如飛,瞧他神氣安定好不慌灑,我正看得出神,暗想天下之八,真是能人輩出,忽然一聲暴喝,湖面上出現八九條大船,直往這儒生追來,我一瞧那旗幟,竟是在太湖稱王的太湖龍王李發發的船隊,我當時心中不服,暗忖這麼多人追趕別人一條小船,實在太不英雄,便想打抱不平,心想以我丐幫聲威,或者可以使李龍王賣個面子,放過那儒生,正在盤算亮出萬兒,只見那青年儒生施劍一撥,那木盆端正停在湖上,湖波如濤,那木盆似釘在水上,一動也不動。”其心天資悟,已然聽出幾分,他為人最是沉著,並不打斷藍文侯講述,藍文侯接著道:“那太湖船隊部眾在船頭叫道:“只須放下那娘們,便可饒你一條小命。”那青年儒生不慌不忙,聞言不動聲,仰目望天,竟然絲毫不瞧對方在眼內。我當時著急,心想你本事雖高,怎抵擋這數百水賊,那青年緩緩道:“李發發,久聞你盜有道行,平劫富濟貧,念你尚無太大惡行,你們快快回去吧!”李發發一聲狂笑叫道:“我李發發一生連天地鬼神都不賣賬,倒要聽你這後生教訓,哈哈,好一個後生可畏。”那青年不再說話,只漫不經意四下張望,李發發一聲令下,那船家紛紛轉舵,形成包圍之勢。我看看形勢已急,伸指一彈,彈出我丐幫令信,邵鋼箭令深深沒人大船主桅。李發發高聲叫道:“丐幫哪一位英雄來臨,在下有失遠,真是失禮已極。”我朗聲道:“在下藍文侯,幸見太湖龍王。”那時丐幫威名正盛,李發發也知丐幫不好惹,當下客客氣氣接待我上了大船,我這人不善言辭,開口便道:“這位朋友和在下有緣,就請龍王高抬貴手。”我原以為他會賣一個面子,只因當時大江大河都是我丐幫地盤,端的不可輕視,誰知他臉一變道:“別的都可依了藍幫主,這個可是不成。”我當時年輕氣盛,馬上就要發作,後來一想我今人孤勢弱,這場架是打不成的了,不若過幾天約上雷老二蕭老五他們再來瞧瞧顏,那李發發盛氣凌人,下令將那兩人活捉,船上跳下十數壯漢,向那小木盆游去,那青年一手託著女子,雙足一展,就如一頭大鷹,凌空躍到我們身旁。

他一言不發伸手一按主桅,只聽啪地一聲,我那丐幫銅箭個像活了一般跳而出,落在他掌內。

我心中大驚,心想這八年紀也不過和我相若,功力怎麼如此深厚,他這物使勁,內力已到收發自如地步,我一年到頭行走江湖,這等高手倒是沒有見過。”董其心道:“上次那姓齊的在酒店的一手,也和這個差不多。”藍文侯點頭道:“李發發臉大變,作勢便想要圍毆,我藍老大可就看不慣了,那青年儒生向我笑了笑,飛身又帶著那個女子到了另一條船,也在主桅按了按,又躍到第三條船上,眾人只覺眼睛一花,也來不及阻攔,那青年又躍上別船,只片刻工夫,他酒然又立在李發發身前。

他沉聲道:“李發發,你劫財便不該劫人,我本不想管你們這些人閒事,可是既叫我撞上了可就算你們倒黴,如果不服氣,有如船桅。”他伸手連揮,每一隻船上可合抱的主桅,竟然紛紛齊而折,我當時驚得合不攏嘴,又是佩服,又是慚愧。李發發臉鐵青,暮然右後一揮,只見船艙之下躍出了二十名大漢,各執硬弓一言未發便向那青年書生去,李發發一拖我一按桌上暗門,雙雙落到船下。

我當時心中擔心不已,那青年武功再高,這船上太狹,二十支硬灣真可把他成刺犯,正待破艙援救,忽然咋喀一聲,那青年竟然打破厚逾五寸甲板,也落身艙內,一出手便點中李發發大道,揚長而去,待我走出艙來,只見那二十名弓箭手都呆呆立在甲板上,如木雕泥塑一般,我心中對那青年已是佩若天神,也不知他用什麼身法,能在間不容髮中閃避過箭雨,還倒這二十名壯漢,放目遠眺,那小木盆已然遠去,又只剩下一個小黑點。”董其心已隱約猜到藍文侯聽說的多半就是父親昔年英雄事蹟,他見藍文侯眉飛舞,心中也不雀躍不已,但臉上仍是淡然。藍文侯接著道:“我回到艙下替李發發去解道,可是拍了半天,並不見效,那二十名壯漢也是受了獨門點手法,我竟無法解救,心想如果十二個時辰之內不能解,血脈阻,這幫人只怕便得落個殘廢。那青年武功高級,手段卻是太過一點,那太湖幫眾見太湖龍王被制,一時之間也失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焦急之時,忽然遠遠湖上湖蕭聲起,朗朗極是悅耳,不一會那小木盆划來,船上立著的正是那俊雅儒生,只見他全身白衫,夕陽初照,真如神仙,他見我還在船上,不由神微詫,又向我笑笑,躍過船來,伸手便解了眾人道,李發發滿臉萎靡之,那青年似不忍,停了片刻才道:“如果你知道今敗給誰,你便不會如此喪氣了。”我心想這青年甚是天真,想來涉世未深,哪有向敵人如此解釋的,明明一片好心,倒被別人誤會成有意藐視。李發發沉臉不理,那青年又道:“在下姓董草字無公。”其心聽到這裡,心中猛跳不已,他明知這事的結果定是如此,可是從藍大哥口中說出,瞧著藍大哥那堅毅的臉型,其心恍若他已替父親洗清了冤枉一般高興。

藍文侯見其心臉動,雙目放光,他知道這個小兄弟平常深沉沉著,心中不由暗暗稱奇,藍文侯又道:“那青年一出此言,不說李發發面無人,就是我這自命見識多廣的丐幫幫主也是大驚失,要知董無公名噪湖海,是江湖上人見而喪膽的魔頭,想不到竟是如此一個清秀青年。

李發發沉半天才顫聲道:“望閣下手下留情,只要留下我兄弟命,這…這太湖基業和我李發發只管由閣下發落。”董無公一怔,哈哈笑道:“我遍行天下,豈在乎你這區區太湖,李發發,自古豪傑往往敗在字一關,你可要小心了。”他說完便走,過了半天,湖上飄來鳴鳴的策聲,雜著幾句歌聲,那歌詞我還記得:“是非本無定,但求我心安,皎比明月,那悠悠眾口,難道黑白。”那聲音愈來愈遠,愈來愈是低沉,突然蕭之聲一斷,湖面上靜悄悄的,我和李發發面面相覷,那太湖龍王平何等威風,此時恍若惡夢初醒,又若死裡逃生,好半晌才安定下來,我便告辭而去。”其心心中默默唸道:“但求我心安,皎比明月,較比明月。”一時之間,他忽然覺得父親受人冤枉一世,卻是默默忍受,心中真如沸騰,幾乎放聲大哭。

其心心細無比,他忽然想起上次在秦嶺,藍大哥和爹爹照了面,藍大哥怎會認不得父親?

他心中狐疑不解。藍文侯又道:“這事一了,我才走出太湖的頭一天,忽然接到報信,丐幫江南大舵被人整個給拔了,四十九名分舵主都被劍劍斬絕,來人竟自稱為赫赫大名的地煞董無公,我再一盤問那報信的幫眾,那事發之時卻正是董無公在太湖上泛舟之時,此人難道還有分身之術不成?”其心心中思索藍文侯為什麼見了父親之面竟不能識得,忽而靈機一動,恍然大悟道:“嗲爹最近幾年蒼老得很快,簡直和我小時候變了一個人似的,藍大哥看見父親時只怕是三十年以前之事了,他驟然見到蒼老的父親,自然~時認不出來,何況他上次身中南中五毒,神智已不太清楚。”其心轉念又想道:“就是莊人儀他們制的父親面具,也是照爹爹年輕時容顏所做,難怪我見那面具雖然製得微妙微肖,總覺和爹爹有點不同,原來就在神態年齡上有差,藍大哥一看那姓奏的戴上面具,自然便會想起爹爹了。”他疑念一釋,又聽藍文侯道:“後來我仔細沉思,便斷定-定有人冒地煞董無公之名,可是那湖上所見之青年,功力之高是我平生未見,除了地煞又有何人具此功力,那麼血洗丐幫江南大艙之人,一定就是冒牌的了,可是能一手摧毀四十餘名武林高手,那人功力也是駭人聽聞的了,這事一直沒有結果,丐幫從此退出江南,可是我心中還是以為那湖上所見青年才是地煞董無公本人。”其心好生,他正問道:“藍大哥,如果天下人都說他是該殺之人,而你又明知他是正直善人,你卻將怎樣?”藍文侯不假思索地道:“只要為了正義,就是拋頭顱也是小事,何懼天下之人?”其心懇切地道:“藍大哥,你真是血漢子。”他伸手緊緊握著藍文侯,只覺藍文侯那又寬又大的手,傳出股股熱,暖哄哄地過心中。

藍文侯道:“後來我將此事告訴周石靈道長,咱兩個在多年以後,琢磨了許久,得到一個共同結論:那冒充地煞董無公之人,也是一個絕代高手,濫殺無辜,不顧道義,都是此人傑作,然後嫁禍地煞董無公,此人積慮處心,一定包藏著一個極大禍心。”董其心暗忖道:“爹爹功力喪失,定與這冒他之人有關,我住在莊人儀莊中,他們有爹爹面孔的面具,但這些人武功畢竟有限,冒充爹爹也只能騙倒一般江湖中人,難道…難道他們後面另有主使之人?”他想到此,心中不由一寒,對那姓秦的便起疑心。

兩人商量一會,藍文侯突然一掌滅了桌上油燈,其心推開窗子飛身而出,只見兩條人影一閃而逝,其心還待去追,藍文侯道:“小兄弟,這兩人走遠了,追也追不上,咱們不如分途去尋尋你要找的人,只要此人還在張家口,總不怕他跑到天上去。”兩人一縱而去,原來藍文侯和董其心昨出了張家口,夜裡其心遇上了莊人儀家中蒙面神秘的姓秦的漢子,他心知莊人儀家中每個賓客都和父親之事有關,他想父親匆匆又趕到崑崙山去,不知是何事故,這姓奏的行動古怪,自己倒要探探,便跟蹤而來,藍文侯終覺不放心這個小兄弟,也陪他重摺而回。

且說杜良笠和莊玲在外轉了半夜,卻找不到出售之房屋,回來時經過前院,只隱隱約約聽到藍文侯和其心正在暢談,便偷偷湊近了去聽,才一走近便被藍文侯發覺,兩人連忙溜走,才一進了獨院,只見屋內燈火全暗,杜良笠躡步走近,正待上前開門,忽然一個低聲音道:“杜總管,你瞧是誰來了?”杜良笠一聽那聲音,心中又驚又喜道:“秦叔奚,原來是你。”屋裡那人把燈一亮,正是莊人儀在中那姓寨的獨臂蒙面人,他躲避其心的追蹤,無意之間發現杜公公行蹤,便偷進屋中等待。藍文候雖是老江湖,卻又沒想到追蹤之人居然大膽無比,就在眼前。

姓秦的怎麼會死而復生?這是一個大關鍵,他關係著其心後來的一生。

那姓秦的蒙面人打量莊玲一下道:“幾年不見,小姐愈發秀麗了,杜兄這幾年可好?”莊玲搶著說:“秦…秦大叔,這些年來咱們可吃了不少苦頭,秦大叔,你一向在哪裡呀?”秦叔奚黯然道:“這些子,我哪一天不在想替在主報仇,可是想來想去,那童的小廝武功高強,後面一定又有人指使,千萬魯莽不得。”杜良笠道:“秦兄千里趕來,難道有甚大事發現不成?”秦叔奚道:“咱們報莊主之仇時機已至,這個機會千載難逢,不僅能夠把姓董的小賊除去,就是丐幫那些傢伙也可一網打盡。”杜良笠沉聲道:“此話當真?”秦叔奚緩緩退:“西域凌月國主親自到了洛陽。”杜良笠大震道:“凌月國主,那麼中原武林豈不要遭殃?”秦叔奚道:“地帶了九個徒弟,一路進入中原,殺了不少高手,凌月國主三十年前到了中原一次,和中原群雄爭鬥,結果和你們莊主結下了一段清。”杜良笠點點頭道:“你的意思要我們到洛陽去求他出手報仇?”秦叔奚道:“正是此意。”杜良笠沉半晌,他向莊玲望了望。莊玲道:“只要報了爹爹媽媽的仇,我們辛苦一點也算不了什麼嗎?”杜良笠道:“小姐好志氣。”莊玲心中忖道:“董其心,你驕傲心狠,總有人能制住你。”她不由又想起董其心那灑脫可愛的面孔,她連忙把那面孔驅出腦海,她暗暗道:“父仇不共戴天,我一定不能心軟。”忽然齊天心那張漂亮面孔又浮了上來,她只覺心中一亂。

秦叔奚道:“杜兄最好明就動程,小弟避開藍叫化子姓董那小廝,再相機在洛陽會合。”他說完便從窗口出去,杜公公喃喃道:“莊主夫人陰靈不遠,助老奴一臂之力。”莊玲眼圈一紅,看看天不早,便進了寢房。杜良笠凝視著那閃閃的燈火,默默地盤算著…

次晨一早,杜良笠屆妥了車子,便又兼程趕回去,他倆人一路跋涉而來,又原路返回,莊玲對旅途生活枯燥,十分不耐。

馬車踏著黃沙滾滾的道路,不一會走進了一個林子,朝陽初開,林中靜悄悄的什麼聲響也沒有,杜良笠抬眼一看,臉大變道:“誰在這林中殺人?”莊玲一瞧,前面草叢中果然血跡斑斑,那趕車的人心驚膽顫,勒馬不敢前行,杜良笠莊玲下車走去,才走了數十步,那血腥之味愈來愈重,忽然眼前一暗,樹木甚是密茂,兩人撥開小樹,只見不遠之處幾株沖天古木,上面懸著七八具屍首,每具都是全身傷這,慘不忍睹。

杜良笠皺皺眉沉道:“這口外之地怎的也這麼不安寧?”莊玲閉上了眼不敢再看,她忽然想起一事,叫道:“杜公公,那不是昨天賣狐裘給你的人嗎?”杜良笠照他所指一瞧,正是那胡家老店中的夥計,他略一考慮,心中已有幾分明白,嘆口氣道:“這些都是胡家店夥計,他們紛紛席捲而逃,卻是逃不過胡君噗手掌,人為財死,此言看來真是不錯。”莊玲道:“你說是那姓胡的回來下的手嗎?好毒的手段,那…那…那真是可怕。”杜良笠知她心意,憶道:“那姓齊的一定走了,胡君噗才敢回來下手,其實,就是十個胡君噗,也不是他的對手。”莊玲大為放心,突然林中蹄聲大作,杜良笠閃身護在座玲前面,只見對面樹叢深處,一騎一人如飛而至。

莊玲借在晨光,看清楚來人,她心中狂跳不已,原來那來人卻是齊天心,他背上背了一個漢子,氣息全無,想是死去多時,赫然正是那胡君噗。莊玲匆匆趕回中原,早上竟忘了著男裝。齊天心瞧見了她,連忙下馬將胡君噗拋在地上,凝目看了莊玲一眼,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杜良笠道:“這廝定是以為閣下走遠,便想回來重振威風,先下手殺人,立個下馬威,想不到畢竟逃不過閣下手中。”齊天心點頭道:“我一時疏忽,倒叫這幾人白白送死,真是叫人不安。”杜公公道:“生死有命,這也怪不了誰?”齊天心像是沒有聽見他說話,他忽然失聲道:“莊姑娘,你…你就是…你扮裝那姓張的男子,我竟被你騙過了。”莊玲見他這時才發覺,心想你這人心大意得很可以了,她抿嘴道:“我姓莊,誰又裝什麼大男人了,真是奇怪。”齊天心見著了她,心中甚是喜歡,忙說道:“莊姑娘,你們怎麼也千里迢迢跑到外來?真是湊巧,想不到會在這裡碰到你們。”莊玲粉臉一紅,這正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她遠來張家口,固然是為了避仇,但少女芳心,卻另外暗藏了一份心思,莊玲好像秘密被人拆穿,又是羞澀又是惱怒,好半晌才道:“我們到處受人欺侮,只好東逃西躲了。”她半真半假,但想起身世楚楚可憐,不真的悲從中來,眼內珠光閃爍。

齊天心道:“誰敢欺侮你,我替你出氣。”他動之下,衝口而說,莊玲聽得甚是受用,她幽幽道:“像你這麼高的武功,自然沒有人敢與你作對了,可是你可知道,我…我們…別人看我們一老一小,好像是天生該被欺侮似的。”齊天心叫道:“倒底是誰欺侮你,你告訴我個姓名總可以。”莊玲道:“我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來,總之有很多人便是了,喂,你…你…真願和我們作朋友嗎?”在冷四下一看,杜公公已經走開,她大膽瞪了齊天心一眼,只見他朗朗丰采,實在瀟灑之極,臉上一片坦誠,和那冷漠深沉得像石頭一般的董其心,真是不可同而語了。

齊天心點點頭,莊玲道:“如果我們是壞人,很壞很壞的人,你也願意和我們作朋友?”齊天心一怔,口中茫然道:“你怎會是壞人?你怎會是壞人?”莊玲心中一喜,不覺笑靨如花。齊天心結結巴巴地道:“你…莊姑娘現下又要到何處去?”莊玲道:“我們又要回洛陽去。”齊天心面道:“我在此地還有事要辦辦,我後也要到洛陽去,那時咱門又可相見。”他坦然而言,神甚是誠摯,莊玲又羞又喜,只見齊天心目光中出一種難言的情意,她正待開口說兩句好聽的話,一時卻不知說什麼好。

齊天心道:“省娘路上珍重,我…我這就去了。”莊玲黯然低下頭去,待她抬起頭來,齊天心已放馬而行,她招招手,齊天心又走了過來,莊玲柔聲道:“我脾氣不好,你別見怪。”齊天心雖有滿腔情意,但卻說不出來,他只點點頭道:“你脾氣很好,很好,就是你生了氣,我…我也不去怪你。”莊玲道:“你永遠不怪我?我亂髮脾氣你也和我作朋友?”齊天心道:“永遠不怪你。”莊玲只覺眼角一酸,下兩行眼淚,她忙揮袖措去,輕嘆一口氣道:“那我就放心了,好…你…你去吧!”她呆呆看到齊天心影子消失在來路上,這時杜公公也叫趕車的把車趕了過來,馬鞭一抖走過了林子,又是漫漫黃沙,一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