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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回燒盤谷智用奇兵搜孽龍同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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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燕藉此要挾,將當所得財貨寶物全數據為己有,群蠻應得的犒賞俱由她回山第二天再行分配。孽龍應允,群蠻自也不敢違忤。柳燕除認定那匣中寶劍鑲有發光明珠,是個寶貝,緊抱在懷不放手外,又因地上散落的金珠,在石堆裡尋到那隻考籃,將所遺金珠一一拾起裝好,連同一些心愛之物,均與孽龍代拿,將所得財貨器械行囊箱筐,連同死傷諸人的衣履全扒下來,包紮聚齊,點明件數,與幾個手下,分同挾起帶回衝去。

這類纏藤寨人最兇殘,嗜食人,賈本治和鏢局挑夫等數十具死屍,連幾個受傷被擒的鏢師,早由那頭目派人挾起,同了一隊人先行準備回沖大嚼。

柳燕見諸事分派已定,才向著孽龍滿臉媚笑,手抱雙匣,縱體人懷。孽龍嘻著一張大嘴,一把將她抱起,斜身放坐肩頭之上,代攜了考籃和所挑幾件心愛之物,當時急於回山樂,慌不迭拔開步便要由原來的路往回飛跑。柳燕撒著嬌,媚聲氣止住他道:“我們才走的山夾夾都好好的,你這般猴急,還繞走遠路,你等得我還等不得呢!”孽龍聞言,不慾心大動,也忘了心中忌諱,撇下眾兇蠻,抄著盤谷近路回去。

那隨著柳燕做通事的山娃子因柳燕嫁與孽龍久,言語已通,本無庸長居虎,一則柳燕想留她常和蔡氏夫傳信需索,二則山娃子人甚忠心,情願冒險在衝裡做細作,打探孽龍、柳燕虛實和心意,孽龍稍有動作,一得閒便偷偷出來往蜈蚣夾子送信。柳燕來時,本要帶她同往,山娃於一聽蜈蚣夾子前面來了大批漢客財貨,疑是投奔蔡氏夫的人,推說肚痛沒有隨行,等龍、柳二人一走,連忙由要口跑出,趕往蜈蚣夾子告密。

恰遇大錘輪值防守,因孽龍這場大禍是自己惹開的頭,姐姐一談起就抱怨,好容易了柳燕來,只說可以裡應外合用計除卻孽龍,偏這賤不替人爭氣,子一久反成了孽龍一黨,時常挾勢需索,心中氣忿已極。一聽山娃子報語,夾子前面來了大批客貨,想起以前行旅眾多,百物均可易,何等自在?如今被孽龍鬧得好些年來無一人敢走這條道路,寨中缺用之物甚多,無法與人易,難得今天有漢客經過,又吃這孽畜和賤發現,想出夾去和他理論,怎奈連番慘敗,已成驚弓之鳥,不惹他還恐無事生非來門上尋晦氣,如何還去輕捋虎鬚:即便自己膽大拼險,手下也未必有人敢往,就此罷手,眼看他在夾前猖狂,心又不甘,山娃於走後,越想越煩。隔了一會,因山娃子曾說龍、柳二人同出動殺時,孽龍因在盤谷道上吃過苦頭,不願走那捷徑,由柳燕率眾蠻抄出盤谷,他一人獨自抄越夾旁崇山繞遠路走,不由想起一條計策。心想纏藤寨人素來怕火,盤谷之內盡是險厭崎嶇的路,危崖壁立,上下滿生林木雜草,極易縱火。難得孽龍不曾同行,柳燕回時不忙,必與孽畜同路,何不也抄舊寨遠道趕入谷中,將自家近來備作異火攻用的山產油塊帶些前去,伏在他歸路西頭轉角隱秘之處,等眾蠻走到中間,兩頭用火種一點即燃。雖然傷不著孽畜本人,多燒死他二三百個也是好的。好在這種辦法無須人多,便將野騾隊與一個可靠的小頭目,在夾中率領防守,以備萬一。自己只挑了十名親屬曾受孽龍慘殺、素有報仇深心、又膽大不怕死的手下勇士,攜了油塊火種,繞走傍晚昏林暗徑,翻山越嶺往盤谷進發,照計而行。

那一帶地方本是蔡氏夫舊寨,大錘從小生長其地,路徑極,不比纏藤寨人深居鐵鍋衝內走沒幾次,遭過兩次火攻即不再走,由別徑入谷的路多不知悉,容容易易便被大錘由谷旁翻山進去,深入谷底,相好地勢,立時佈置起來。這時天己昏黑,谷深林暗,只剩山月斜照到兩崖藤蔭之上,不時漏下一點點光明,多半暗沉沉的不能辨物。大錘共是十一人,七人在前,自己同了三人在後,分據著谷中一條草深樹密的厭徑,藏身所在極為隱秘,火一點燃,立可援升上崖會合一起,由間道翻越谷頂出去,不致被人覺察。

以前早就相好地勢,因孽龍不再走這條路,沒有用上,今正當天黑谷暗之時,真是再好不過。前後相隔,從谷底行,路雖遠到三里之遙,可是谷徑盤纖,中間恰當最彎之處,如照直說,連一里路也不到,火光極易看見,加以兩崖壁立,不下百丈,壁間滿生油易燃的多年老藤,火一發立即蔓延,燃燒成了一片,更難攀升,大錘等十一人另有極巧好隱秘上升之路。那油塊是本山天產的老石油,曬乾成塊,星灰之火一觸即燃,比起什麼引火之物都要猛烈得多。一切準備停當,孽龍也自趕到。

大錘在後是頭一關口,隱身林莽叢中正在延頸眺望,忽聽孽龍拉拉怪笑之聲由遠而近,驟出意料,不吃了一驚。今不是大舉準備,知他厲害非常,哪裡敢於妄動?呆得一呆,黑暗中眼看孽龍高大人影抱著娃柳燕,閃起一對放光的怪眼飛也似過去。前邊埋伏的七人不見後面火光,又見是孽龍本人,也沒敢發動。等他過了二層埋伏,大錘才想起孽龍並未帶著眾人,暗中放火下比明處,正好下手,就與他同歸於盡也值,為何害起怕來!正後悔間,又聽谷口那邊群蠻叫嘯之聲越來越近。這一撥正是那挾帶死傷人等先動身走的那頭目和手下百多名眾蠻,因孽龍行速,入谷不遠,便超越到了眾蠻的前面,俱想討好,紛紛腳底加勁,誰知趕來送死!

谷險地黑,眾兇蠻不比孽龍天生夜眼能在暗中辨物,有一小半都持著入谷時現紮成的火把,還未近前,便被大錘看見。他不知所劫財貨落在後面,心想孽龍已被漏網,這夥蠻人萬放他不得!來人一拐過谷彎,便悄悄爬出,將林莽中預存的油塊發火點燃,附近林木連同兩壁油藤立即跟著燃燒起來。前面七人看見後面火光大作,也將火勢引起。

兩下夾攻,頃刻之間烈焰飛揚,上衝霄漢。大錘等前後十一人火一點燃,先後悄不聲地攀升上去。準知這火一起,一會便成了野燒,全谷林木難免都化灰燼,谷頂一樣存身不住,不等火發,早繞路翻越回去。

這百多個纏藤寨人滿心高興,飽載而歸,準備回去對著星月舞蹈,大嚼一回人

先見後面火起,回顧無人,還以為自不小心,路過時手中火把舉高了些,無意燎著樹枝,雖然無礙,延成野燒豈不斷了後面動身人的歸路?又得由夾子翻山,多走出老遠,互相埋怨推倭,尚未發慌。剛又拐了一個彎,忽見前面去路上也有火起,相隔約有二里左近。

群蠻吃過火攻之苦,這才大驚,始而分頭亂竄尋覓逃路,一會火勢漸盛,前後路全被遮斷,益發慌駭失措,紛紛丟了死傷俘虜,亡命一般往谷頂攀升。誰知老藤油易燃,底下的火往中間漸漸合攏其勢尚緩,惟有壁上的藤蔓卻是一挨就蔓延開來。眾蠻有的地方未找對搶攀不上去;有的力猛枝弱一下攀折墜落谷底,先跌了一個半死,仍難再上;有的好容易攀升到了一半,眼看出險,上邊藤樹之類忽然延燒,上無路只得縱落。

群蠻這一陣大亂,火勢已然大發,又值山風大作,前邊的火正在四下蔓延,越燒越旺,後面的火被山風一吹,又似火一般沿著兩邊崖壁和谷底烈焰熊熊直捲過來,纏藤寨人所著桶裙又是極易引火之物,火星子飛濺上去立即點燃,沒有葬身火窟,先燒死了好幾十個,同時被燒人的身旁林木藤草也跟著被桶裙遺火燃燒,助長添威,嚇得眾蠻魂驚膽落,似熱鍋上的急蟻,走投無路,哭喊之聲震得四山都起了回應。哪消半個時辰工夫,火勢一合攏,漸漸延燒全谷,成了一條火,千尋烈焰突突飛揚,上衝霄漢,照得天都成了紅。眾蠻和那數十死傷俘虜,不消說全部燒為焦炭,一個不留。

孽龍仗著腿快走出較遠,後來發現火起和群蠻悲號之聲,知道不妙,自己吃過大虧,也不敢回身來救,只抱了柳燕往前飛跑,直到跑進要口,回顧野燒已成。柳燕料知後走兩撥人凶多吉少,尤以頭撥先走的為甚,但是心裡兀自捨不得那些東西,總盼拿東西后走的沒有遇險,強磨著孽龍再抄遠路,由蜈蚣夾子翻將過去接應,並說:“火起得奇怪,難保不又是蔡氏夫想劫取現成財貨起意暗算。天發的野燒還沒的說,果如所料,此仇豈可不報!如是蔡氏夫所為,你的腿快,此去必能遇上。”幾句話竟將孽龍說動,又繞路飛奔前往。

這時大錘等計成歸來,中途派人探看,還有百十纏藤寨人手挾頭頂著許多財貨,想因盤谷火起斷了歸路,改道夾前走來。當時意劫奪,又一想纏藤寨人個個力大猛惡,自己人少,休說打他不過,即使能勝,只逃走幾個回去送了信,當時便是一場大禍。想了又想,仍以不妄動為是,便率手下潛伏夾外山缺口旁,窺探他到底劫得了多少東西,一面著人與夾內送信,心還未死。一會遙望眾蠻漸行漸近,得的東西真不在少,不貪心大熾,幾番起意,藏身黑暗之中,照準有那拿著東西走落了單在後面的纏藤寨人,兩三入服侍一個,用身帶索圈套野狼般套上他兩個過來,多少得點現成東西。正尋思動間,忽聽孽龍怪嘯之聲由遠而近,眾蠻聞得也齊聲吼嘯,相與應和。

原來柳燕不放心,既恐第二撥人也葬身火谷,又恐被蔡氏夫用計劫去,老遠就著孽龍怪嘯探聽有無回應。這一來柳燕固是寬心大膽,大錘卻如涼水澆頭,貪念冰消。

一會便見孽龍趕來與眾蠻會合一起,雖然言語不大通曉,已聽出龍、柳二兇有見疑之意,因這場火放得秘,決毫無痕跡,龍、柳與後撥蠻俱來見到一人,以為火把遺火所致,沒有找上門來晦氣。不暗中各吐了吐舌頭,等人走遠,才回轉夾去。與眾人談起,喜得亂迸,總算稍解宿恨。大錘有什識見?得了一次甜頭,覺著用計比用力好得多,還想乘機再來它一回,索連孽龍一起下手除去,恐乃姊持重作梗,再三告誡眾人不許向蔡氏夫說起。眾人哪敢拗他?並且事又做得稱心痛快,俱都依言瞞過不提。

大錘敢於身入鐵鍋衝,想聯合柳燕暗算孽龍,起因便由於此。龍、柳二人回到衝裡,先盡情樂了一陣,死了那多同族,不但沒在心上,反因得了好多心愛之物歡喜。柳燕欺著孽龍無知,先藏過了那兩個盛劍的匣於,只把些死人身下剩下來的衣物分與同去眾蠻,所有貴重心愛之物,先推說孽龍自要,然後一點點運回房去。她愛那三口寶劍,只為劍上所鑲珠寶,並不知是神物,加以和孽龍鎮廝纏在一堆寸步不離,絕少回房時候,更防著別人看見,一直也無暇取閱。直到醜婦得寵,她失歡獨宿,才想起取出拔劍來看,手還未將匣蓋開,便聽匣中地琅之聲猶如龍,響個不歇,再取另一匣也是如此。蠻人都畏神鬼,見匣中無故自鳴,哪知神物不容女汙觸,疑心內有怪物,恐怕就是死了的漢客鬼魂作怪,一害怕便仍藏起,準備異託故往看蔡氏夫,請神巫看明何故,請問天神之後再行開視,不想沒有幾天便死於非命。

此劍來歷補敘已畢,且說林、、餘三人看完賈本治筆記,寫到“岡後聞驚”而止,料知底下業已遇禍,所以沒有下文。這等陰險小人,死有餘孽,只不知那些無辜的鏢局中人後來逃脫些毒手也未?全記好了那鏢局的地名字號,以備異得便探問下落。大家飲食已畢,又尋得了仙劍來路,這一耽擱,頭已是老高,林璇便將雷大錘喚至身旁說道:“衝裡眾蠻大概已被小姐的師兄師姊全數殺盡,不能為害。但是本地情形我等不,昨晚殺人雖當眾蠻舞蹈洗浴之時,老少男女都聚在一起,但是湖裡死屍,小孩婦女好似不多,聽說除去來路雲梯要口外還有兩條道路,一條通出盤谷舊寨,業已堵死,還有一條道路是個崖窗夾壁,有千百丈高下,上面俱是眾蠻窟宅,此外難保沒有被孽龍派出哨探的黨羽。我留你在此,恐怕他們無心闖來,眾寡不敵,我三人又要回去商量上路,不願留在這骯髒的地方。這類纏藤寨人天殘忍,殺生害命引為至樂,又好吃人,我等除惡務盡,一個也留他不得。我看這裡相隔蜈蚣夾子必要近些,你可速由雲梯要口下去,將夾子裡的人們全數領來,我再請餘客人助你下去,以防到了要口萬一遇上那幾個防守的纏藤寨人作梗,我和小姐由這娃子和芹芹領路,由崖窗那條道路抄出,就便搜殺餘孽,出口之後,再到下面與餘客人會合,同回寨去。你率人再到時,即使搜殺未盡,也不過剩三五個奉派在外的人回來。他們見滿湖黃水人發,不見一人,必然驚駭,不明就裡。他們雖兇狠多力,也敵不住你的人多,此時我們已然回山,喊你姊夫姊姊帶人來此搬取財物,並作接應。縱有幾個未盡餘孽,也逃走不脫了。”大錘領令,同了餘獨自去。那雲梯要口相隔大寨頗遠,到時,在口內並未遇見有人在防守。餘獨以為眾蠻已吃白衣少年斬盡殺絕,林璇此舉未免多慮,又疑她想問筠玉什話,故意將自己支走,正要順梯而下,憑崖遙望,目光到處,一眼瞥見前左側疏林之中草莽無風亂動,耳聽大錘低聲說道:“林小姐果是神算。那不是孽種又在那裡撕人吃麼?”餘獨定睛往下一看,果然疏林叢草掩映之中蹲坐著四個纏藤寨人,同圍著一具新死人的屍身,各用竹刀刺劃搶奪那人吃,隱隱聞得歡呼怪笑之聲。

原來這四個正是當午往雲梯要口輪值的孽龍手下,因為窟在崖窗夾壁之上,遠隔大寨,孽龍自得柳燕,雖難得再將同族婦女強姦慘殺,但是人人俱有戒心,是有婦女的,多半設法移居崖窗去充防守,以避孽龍之害。中有六個纏藤寨人合有兩婦,這四便在其內。因衝裡近年婦女少,看得非常珍貴,這六個纏藤寨人又都年壯,除按時該班外,輪在家守定這兩個蠻女爭寵獻媚,無事輕易不往衝蕩裡去。昨晚月明,群蠻照例沿湖舞蹈,會浴為樂。四人因兩山女同時生病來去,略微應點,洗完便自趕回,因而漏網,照例這四人應在午前往雲梯要口接班,黎明起身。六個纏藤寨人像捧鳳凰一般,正同圍擁著那兩個生病的女蠻,在崖壁中調笑歡唱,去逗女蠻的喜歡,對於昨晚往衝裡去的好多同伴天亮不歸全未在意。

偏巧芹芹的離夫和那兩名同黨因刺殺芹芹未成,被兩個劍仙驚走,逃時自知違了寨主之命偷來行刺,事又未成,回去還被芹芹洩,決難免死,一心慌走錯了方向,誤走向崖窗要路,打算繞回,又恐與白衣仙人和大錘等撞上,更難倖免,仗著知得路徑,以為群蠻俱趁月明會集,崖窗路上無人防守,頭未起,那裡危崖高深,天光不照,事出不意,就有人在彼悄悄走過也看不出,意由此冒險逃出山去,從此遠走高飛不再回寨。

誰知道途甚遠,險徑難行,只平聽蠻娃子口說,初次經歷,好容易走完了七八停路,出口已然望見,再有一兩停便能脫險。這時崖壁上居住的纏藤寨人不下百十家,十之八九都在昨晚月夜會浴,死於白衣少年男女飛劍之下。所留十九是些婦孺,夾壁陰黑,有的因大人一夜來歸,熬到半夜眠倒,尚自中未起。有那大一點的蠻娃子起身得早,約了幾個同伴,三三兩兩援藤而下,拿著竹矢刀矛跑出夾壁,滿山刺殺蟲蟻去了,只一跑出即便遇上。

沒有大蠻在側也不妨事,原是三人逃走的好機會。不料那六個纏藤寨人據崖歡唱了一陣,見蠻婦面容委頓仍不高興,都著了忙,各想討好。纏藤寨人向來恃強凌弱,原無信義,有一個力氣最大,想起隔壁那家七八個男女蠻俱往衝裡會浴未歸,家中只有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昨晚相遇,曾聽他說起黃昏時打得一隻肥野豬已剝了皮,還有在前山採來的許多新鮮果子,準備浴罷回來痛快吃它一頓。那家一個女蠻卻有七個丈夫,人多東西不甚多,又都吝嗇,等回來和她明討必然不肯,何不乘她未歸小孩不敢攔阻,過去硬奪了來,豁出回來與她拼命,也在婆娘前顯得自己英雄。想到這裡,悄不聲的離了蠻婆出,向間壁飛縱過去,一手挾了野豬,套了果兜子便往回縱。

那家小蠻雖然年幼,也頗兇悍膽大,已能在壁問攀援上下,不過力量小些罷了。早起見媽媽和一些爸爸一個未回,纏藤寨人常時你搶我奪不論親戚,家有絕好食物,無人照看不敢離開。眼看鄰童相次出遊,正在煩躁,拼命吃著山果解悶,忽被右鄰來人劈手搶去,不由大怒,拿了竹矛追到口,照準來人背上用力便刺。那蠻人回手一把將矛奪去,扔向崖下。小孩著了急,往前一縱,緊緊抱定那人大腿不放,張開小嘴亂咬一陣。

那人將腳一甩未見掙脫,一手仍挾著東西,一手抓住小孩身子往起一提。小孩見強他不過,一鬆手被提起來,小孩更是手急眼快,一面口中怪叫,沒等放下,一手打了那人一個嘴巴,另一手便伸出鐵一般的小指頭朝那人雙目挖去。那人大怒,手一甩,便將小孩往崖下丟去,由上至下有數十丈高下,加以力大,下擲之勢本無幸理。也是那小孩命不該絕,芹芹離夫三人合當數盡,過時聞得壁崖上纏藤寨人歌唱之聲,俱都骨悚然,吃了一驚,恐被步履之聲警覺,不敢照前急馳,各把腳步放輕放慢,不時仰觀上面動靜,一見纏藤寨人在上面縱過,益發不敢絲毫大意,索停了步,貼壁立定仰視上面,看準無人再走。

實則壁上纏藤寨人只有限幾個,又從未出過事,無人注視下面,就此急行本不妨事,這一停正趕上小孩被擲落。那小孩生有異稟,後也是本書中有數人物,不特膽大矯捷,而且饒有機智,比別的同族迥然不同,落時心神並未慌亂,自知平由上往下縱躍至多不過三五丈高下,今勢甚危急,落到崖底危石之上要跌個筋斷骨折。正惶恐間,離地已只十多丈左近,危迫中猛一眼看見貼壁站著三人,頓生急智,也沒看清是否自己人,滿心想那三人接他一下,卻不料覺出三人好似呆立未動,並無相救之狀,心裡一著急,一躬手足一伸,靠著天賦本能,不知不覺與武家“燕子穿雲”之勢暗合,徑由半懸空改了方向,由中間往壁間三人立處撲落下去。那三人忽見上空一條人影飛墜,因相隔太高,不知是個小孩,只當纏藤寨人發覺追下,各嚇了一大跳,不失聲驚叫,身在虎,心虛不敢敵,拿起腳來往外飛跑。

小孩目光銳。原意想三人接他,不料身隨意動變為沿壁下落,還沒落到地上,便吃他看見壁間盤生的老藤,伸出小手只一兩撈便即抓住,緩了絕高飛墜之勢,然後略一定神,又緩了緩氣,縱到地上。當時忙迫顧命,沒看清三人逃走,見人不在原處也未在意,一心記著仇恨,仰面向上跳足大罵,說那人不該欺他小孩強奪野豬,等爸爸們回來,定要他的狗命,將他生吃解恨!上面中還有五個,見前蠻取得美食獻與蠻婆,又叫大家同吃,面有得,相形見絀,本就有些酸溜溜的,一聽得小孩在地下亂跳亂罵,才知東西搶自間壁,還未知前蠻對小孩曾下毒手,只知那家山民多力大,不甚好惹,故意當著蠻婆,拿話去前蠻,說:“小崽在罵你呢!何不縱下去將他捉來吊起,等他大人來討?索要惹禍惹個大的,準備一人輪打他七個,全死了,多英雄!”只管說便宜話,仍無出視之意。

後來前蠻也聽小孩罵得大惡,漸將左右對鄰中殘留的幾家蠻婆驚動出詢。小孩見有人出,歷述前蠻平怕他幾個爸爸,見面連路都不敢並著走,今早趁大人不在家,卻以大壓小,上門欺人,如今罵他都不敢下來,真比臭蟲不如!罵得淋漓壯快,有聲有

前蠻再被這五個同好一,實也忍不下去,剛一跑到口,二蠻婦和五蠻也跟出想看熱鬧。前蠻待要援藤下落去打小孩,忽聽那幾家蠻婆齊聲指著前面大叫道:“那是鐵的人,怎麼被他們走進來的?‘快看呀!”這一喊,六蠻順指處往谷口一看,果是三個敵人,由內往外已將出口,立時暴喝一聲,也不再顧及別的,紛紛取了刀矛竹矢,似猿猴一般援藤縱落,飛步朝前趕去。

可笑那三個鐵山民先時那樣驚竄,嗣見並無人追,墜落只是一個七八歲大小孩,手指崖上怪叫。兩下言語不通,不知上面這一段故事,又看出小孩未見自己,只當是在和崖上大人倔強鬧脾氣。心想既未看破行藏,左就快要出險,還是小心一點,不被他發現,悄悄逃去的好,省得出了口仍要被他追上。於是又放輕了腳步,貼著彎曲的壁徑,掩掩藏藏審慎相度前行。不料小孩叫了一陣,漸漸壁上有大人應聲出現,先是一面還可貼避遮蔽不致看見,後來人出漸多,兩邊崖上都有,疑心非被發現不可,二次心裡一驚慌,全都沉不住氣。一個快跑,兩個跟著,只顧急竄,全不顧掩藏行徑,焉有不被發現之理?男女纏藤寨人昨晚在衝裡的雖然全數就戮,只存下這六個,餘者僅剩這大小數十個婦孺,但要收拾這三個鐵山民,有兩三個男蠻已綽綽有餘。六個一到下面,三人只管亡命飛奔,不消片刻仍被追上。芹芹離夫較為武勇,還力鬥了十幾回合,終於受傷力竭倒地刺死。那兩名同伴一人敵兩,只兩三照面便死在長矛之下。

二蠻婦正在想吃,六蠻得了三人,喜出望外,事由小孩一罵而起,當時一高興,前蠻經五蠻一勸說,不特未與計較,反將先搶的野豬山果還與了他。六男二女八個當時先吃去一人,猶未盡興。一會天將近午,有四個該去值班,便將下餘二死人平分,留下一個,由四蠻帶一個到雲梯要口去吃。到了崖下,見前班的人不在崖口,哪知就裡,疑在口裡閒坐。有一個說:“前班幾人俱好欺人,看見難免強討,不與又要爭打淘氣。他們該班時已過去,我們如因爭打誤了班要受罪過,他卻沒事,大已吃虧。不如就近藏起來,吃完人再去。他們等我們不到,出口來看時再說,至多分他一點剩的骨頭,不致被他吃去好的。”俱覺有理,剛刺開人吃沒兩口,便被大錘看見。

餘獨哪見得這個!立時怒火中燒,一句話也未答,手持野象骨朵,由雲梯上當先飛馳而下。大錘藉著眾人新勝之勢,知纏藤寨人餘孽所存無多,迥非以前望影先驚心理,也拔出大刀跟蹤趕下。四個正吃得興頭上,偶一回頭,望見雲梯上飛馳下兩個人來,認得後面的一個是鐵二寨主,只料是偷入寨內窺探逃出,如能捉到,既可獻功,又可得一頓好人吃,各自丟了死屍,怪叫一聲殺上來。那地方相隔雲梯腳下也有裡許,加以削壁前石筍怒生,林立若劍,刺藤荊蔓礙足難行,還未近前,餘獨、大錘已從雲梯上衝下。餘獨不比蠻人在那裡跑慣,一見來攻,嫌怪石錯落不好用武,意縱到林前平地去動手。大錘沒有看出他的用意,一心想同殺纏藤寨人,跑得又落後了些,見纏藤寨人快要趕到,只顧立定敵,未留神餘獨業已縱起。大錘雖然在群蠻中比較矯健,又從蔡野神學過武,一人獨鬥四個卻非對手,加以這四個又是纏藤寨人中的健者,劈面一刀照準當頭一個斫去,吃那個縮頸藏頭用桶裙一架格住,跟著身後三個趕到,刀矛並舉,一擁齊上。大錘勉強招架,已是手忙足亂,幾被竹矛刺中。

正危急間,幸而餘獨原意想將纏藤寨人引到平處再打,落地剛要再縱,聽得身後喊殺之聲,忙一回頭,大錘已和四人在亂石叢中動起手來,只得反身相助,又縱回來。恰好內中有兩個看見前面還有一個漢人縱起,以為想往林內逃走,舍了大錘追縱過來,兩下一照面,舉起丈許長的竹矛就刺。餘獨昨晚曾經獨鬥孽龍,又恃有利器在手,哪把這兩個放在心上!握緊骨朵奮力往前一格,二人來勢甚猛,兩枝長矛全撞在骨朵上,立時斷折。纏藤寨人哪知厲害,手足又極輕快,全不想那麼長堅韌的竹矛是怎麼一碰就折的。因敵人一味急進,不似平人一面對敵一面留神縱避之狀,生得又那麼文秀,反倒心喜,仗著身有積年松脂和桶裙護體,善避兵刃,匆匆沒有尋思,都想拼著捱上一下上前捉人,雙雙就勢把斷矛一丟,縱起身來,各伸雙手同向餘獨撲去。

餘獨先是一個“推窗望月”之勢,單臂舉骨朵橫掃出去,一打斷了敵人兵器,跟著進身一晃骨朵,拿它當了槍使,化成“飛虹繞月”之勢,由外圈往裡,半片形斜蕩上來。

原意地下亂石大多,纏藤寨人身高,懶得縱起,改取他的下三路,等纏藤寨人縱避時再換招數,好歹也傷著他一點,不想纏藤寨人竟同搶上來送死,正稱心懷,也不再換式子,一骨朵蕩起去。頭一個來勢稍前,見敵人打到,臨時變主意,又不想舍那一下,竟自伸手就撈。骨朵無堅不摧,餘獨舞動又極迅速,便是鋼鐵鑄就之軀也不住,一下碰上去,立時骨斷手摺“咕”的一聲厲吼。餘獨手中骨朵並未就此而止,順手掃蕩過去,正打在那人的之上,打了個爛腸,血橫飛,屍身貼著餘力,往斜刺裡橫倒落去,正撞在那同伴的身上。這人剛縱起,被這屍身一撞,往左側一歪,一怔神的工夫,餘獨手中骨朵緊跟著換了“撥草尋蛇”之勢掃將過來。纏藤寨人想也知道不好,身子往下一縮,桶裙剛剛升起來擋,已然打中,一聲未吼出,連人帶桶裙打得稀糟血爛,倒於就地。

這時大錘獨斷二蠻本就不支,只兩三個照面,便心寒膽怯,想退下來與餘獨會合,個空剛剛縱起,落地時一個不留神,吃地下亂石一絆跌倒在地。還算好,當頭追來的一個因他也算是敵人之主,意生擒了去獻功,沒有將矛刺下,伸手彎正要去抓,不料去勢太猛,大錘一倒地見人抓來,倉猝中縱爬不起,恰好身側有一四五尺高二尺許細的半截石筍,當時急於逃脫毒手,也不顧磷磷亂石傷痛皮,就地一滾滾了過去。纏藤寨人兩手抓空,搶步上前,隔著石筍又要伸手,身子往石那面一俯。大錘藉著斷石阻隔敵手,一滾到忍著背上痛楚,就勢雙足用力在石上一踹斜穿出去。纏藤寨人二次眼看抓空,一情急,身子前探,還未起立,恰值餘獨打死二兇,追來接應。一見大錘奇險之狀,隔開三五丈遠近便飛身縱起,奮起神威,手舉著骨朵,照準石前一個,就著下落之勢猛打一下。纏藤寨人耳聽頭上風聲,頭才往起一抬,餘獨一骨朵已自打個正著,克哺叭叉一聲,整個人頭連頸斷落,腦花飛濺,爛餅一般。這一擊之威,竟連那半截石筍也都成為粉碎。

後面還有一蠻隨追過來,見敵人縱起半空,飛落下來暗打他的同伴,連聲怪吼,搶步上前。說時遲,那時快!餘獨救人情切,縱起時是個猛勁,全無顧慮,一骨朵打中,對面纏藤寨人也自趕到,見敵人不知使何兵器,同伴挨著就死,那大斷石竟能隨手粉碎,自己還被爆散的碎石塊打中臉上,仗著皮很厚雖未受傷,吃了一驚,來勢略緩了緩。

餘獨便有了準備,因那蠻身手也頗迅捷,地下又是亂石縱橫,並無輕敵之念,只站在那裡覷準來勢還手。那蠻同伴四人倒失了一對半,也知不好,一面動手,口中山嚷怪叫,想驚動孽龍率眾來援,鬥時也不似前蠻莽撞,並不敢和敵人手中兵器去碰。餘獨見大錘已然脫險,反正這個逃走不脫,安心逗著玩,約有幾個回合,一骨朵又將長矛打折。

那蠻見狂喊救兵不到,敵人厲害,才飛身縱起想逃,不敢往雲梯上爬,竟往來路狂奔。餘獨自然不捨,且追且想,隔了這一陣他們如何未到?正想之間,那蠻腿快路,眼看追到前面崖角,忽聽一聲清叱,那蠻狂吼一聲,雙手捂了臉,側轉身想往林莽中逃去,走不幾步,便被地下石埂絆倒,崖後又飛出一條人影落到那蠻身後,揚手一骨朵,打了個腦漿迸裂,死於非命。餘獨看清正是筠玉,心中大喜。接著林璇同了芹芹、蠻娃子也相次跑出。最奇怪的是林璇身後跟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小蠻孩,哭啼啼滿臉淚容追隨不捨,後面還跟著三十多個婦孺。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