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薰外傳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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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珏哈哈的大笑,那麼快樂。
我記得很清楚,我們因為高考而痛苦的忙碌著,卻都是那麼快樂。我們快樂的向前跑,我們都以為等待著我們的是萬丈光芒的美好未來,卻不知道是在奔赴命運的陷阱。
這是泡桐花開得最美的時間,剛結束一場慘無人道的地毯式轟炸試考。父親難得有假期,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準備丟下女兒去海邊渡假。即使我控訴著“把柔弱的女兒留在家裡的父母到底在想什麼啊”阿姨也會面不改的申辯著“能同時撂倒三個彪形大漢的女孩子說自己柔弱不臉紅麼”這些家事跟顧若薰說起來,我義憤填膺,恨不得飛去海邊把那對父母丟去喂鯊魚。顧若薰立刻
出羨慕的表情,你好幸福啊,我媽自從跟我爸離婚以後,就再也不肯相信男人了,也很少笑過了。
我心疼那麼美好的顧若薰,他能平靜的跟我說,他的母親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不傷,也不高興,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十年前的若薰是什麼樣子的,那麼小,卻要面對那麼殘酷的命運。沒有人會關心他心裡想什麼,大人的自私有時候可恥到可怕。可是若薰卻默默的長成這麼好的少年,時光把他雕琢得晶瑩剔透,送到我身邊,就像一份完美的禮物。
我把他按下臺階上坐好,我說,你閉上眼睛等我啊。顧若薰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小聲問著,你要幹什麼啊?他一定把我當成飢渴的女狼,可是我讓他失望了。我俐落的爬到牆上折了一枝開得雪白的泡桐花,夜
中飄著濃郁的花香,我湊到他鼻子前面,他打了個噴嚏,睜開眼。
“你娶我吧,不用管其他人,我給你幸福。”我低著頭能爆出血的臉,顫抖著說完“花…收了就不能反悔了啊。”很多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看不見摸不著的回憶,是多麼有力量的東西。足以讓我抱著這些回憶渡過漫長的一生。
我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蠢事,顧若薰沒動,即使一秒鐘因為等待都會變得特別漫長。我想顧若薰一定被我的厚臉皮嚇到了,這時是不是要說“開玩笑的啦”或者“你不會當真了吧”那樣問題就是刃而解。可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因為我是認真的,像個瘋子一樣想要跟顧若薰結婚。
“…不要算了。”我挫敗的想要放下那隻舉著泡桐花的手,下一秒,卻被握住了,接著就聽見顧若薰沙啞的嗓音“確定是給我的嗎?你要想好,我這裡也是貨物售出概不退貨的啊。”我們動得說不出話來,像是一對偷取幸福的小賊。
那天顧若薰紅著眼進教室,一副慘遭蹂躪的模樣,成為當月最大的謎團。面對夏珏威脅著,你們不說,我就把你們的醜事公之於眾。顧若薰那麼不經纏的人也堅持說,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秘密,是絕對不能跟幸月萱以外的人分享的。
幸福不能獨享,幸福也不能分享,跟他求婚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瘋狂甜的事。
後來顧若薰像啄木鳥一樣,一下一下啄著我的角,用正經的口吻說——幸月萱,我原諒你,因為當時你買不到玫瑰。
我的腦海裡竄的全部是,我愛死這個可愛又彆扭的傢伙了——不過,他的臉皮真的好厚啊!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黑七月。
高考結束那天,我磨磨蹭蹭的出了考場,顧若薰已經在門口等得滿頭大汗。看見外面太陽下每一張平靜又疲憊的臉,想起這半年來自般的生活,夏珏哭著勾住我和若薰的脖子吼著:“他姥爺的,我們今天誰不喝醉誰是孫子!”因為太開心的緣故,即使別班不
悉的同學,也覺得長得跟親人似的。去喝酒的隊伍壯大到十幾人,顧若薰在我耳邊說:“我們還是單獨行動吧。”夏珏的兔子耳朵比誰都尖,不高興的踢我:“你們犯得著這麼爭分奪秒麼?等你們去了北京變成連體嬰兒也沒人管!”夏珏是我遇見的最夠義氣的女生,想到跟她分開,我就想哭。我曾經不止一次的說,我們一起去北京不好嗎?離開你我會很寂寞的,夏珏,現在還沒離開你,我就覺得寂寞了。
說這話的那天,班上的女生們都在忙著告白和留通訊錄,顧若薰忙得讓我嫉妒。夏珏笑著彈了彈我的額頭說,你傻啊,你真當我是聖女啊,你和顧若薰愛得如膠似漆,我說不定哪天神經受了刺就要跟你爭個你死我活呢。
夏珏說,每次我看見顧若薰很早的到學校門口,你這個人總愛遲到,他也不嫌煩,甚至不懂得晚來一會兒,就那麼抱著本書默默地等著。看見你出現的一瞬間,他的表情會突然高興的像個孩子一樣,藏都藏不住。但是他還是裝作很不在意的,恰好遇見的樣子向你跑過去。
夏珏說,顧若薰的微笑太珍貴了,沒有你以前,他每天就是禮貌疏離的樣子,無論我做什麼他都是皺眉勉強接受。我每次看見顧若薰的媽媽,她好像都在因為心情不好而面惡劣。即使把耳朵貼在他們家的門上,也聽不見他家裡有人說話。那樣的環境下生活了七八年的顧若薰,我想,能作為他的朋友,看見他為你而微笑,我也會覺得很幸福。
夏珏說,如果你不想剝奪我的幸福,那麼就讓顧若薰幸福下去吧。
我鄭重的發誓,我不會辜負顧若薰,夏珏才笑了,笑得有點寂寞。
晚上找了個吃魚的店子,我把趙尋也硬拉來了,誰都不提試考的事情,因為生死已定,只等著出來分數報志願。夏珏喝多了,哭一陣笑一陣跟神經病似的。她老媽是東北人,她喝白酒跟喝水一樣,是個千杯不醉。我知道她本沒醉,只是藉著酒勁想發洩一下而已。無論是真瘋還是假醉,一眾同學都是興致高昂,哭也是發洩,笑也是發洩。
藉著酒勁,其中六班的女生直接揪住了沈嘉陽的領子,大聲說,沈嘉陽,你知道嗎,加著初三一年,我喜歡你四年!
沈嘉陽笑著問,真的啊?
女生笑得跟朵花似的說,真的啊,媽的,說出來了,真!乾杯!
幾個杯子又碰一起,我和顧若薰對望一眼,趁著沒人發現溜出小飯店。在大街上牽著手慢悠悠的走,我不是夏珏,沒辦法在清醒的時候裝瘋賣傻。我們在湘江邊坐下,風很熱,卻吹得我瑟瑟發抖。
“若薰,我覺得我考得不好。”
“沒關係。”
“如果我只能考得上二本呢?”我的最後一次模擬試考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已經夠了一本線,連夏珏都誇我為了愛情化身智慧小超人。
“那我就跟你上二本。”顧若薰說。
“三本呢?”
“我跟著你上三本。”
“如果我三本的分數線都沒考過呢?”
“那我陪你復課。”我知道顧若薰不是騙我的,這讓我更有壓力了,腦子一團漿糊,全部都是怎麼辦啊,連累顧若薰為我殉情,我比夏珏還可惡。我越想越害怕,幾乎篤定自己完蛋了,開始心虛的耳朵。
若薰哭笑不得的拉下我的手說:“放心吧,你沒問題的。你不相信你自己,那你可以相信我吧,我都說沒問題的。”這是什麼邏輯,我轉不過彎,可是若薰說的話應該沒錯。
湘江邊上有老在賣涼粉,若薰買了兩碗,遞過去五十塊錢。老
認真的看了真假,又仔細的找了半晌錢,顧若薰把零錢拿到手裡,我眼疾手快的看到那張十元錢,不滿的說:“娭毑,現在這種老錢已經不能花了,你給我們換一張。”老
把頭往一邊擰:“沒賣幾碗粉呢,就這些零錢都找給你們了,老錢怎麼不能花啦,老錢可值錢了。”我說不過她,薑是老的辣。我和若薰坐在臺階上,一邊吃涼粉,一邊憤憤不平的說著:“上次我買書,那個老闆也找了一張老錢,還說能花。我身上就那十塊錢,在學校門口吃粉,結果店主死活不要,說現在銀行兌換都沒辦法兌換了,我把學生證壓在那裡人家才讓我走,丟死人了。”
“怪不得你跟個老娭毑較真呢。”若薰笑了笑“在現在還能看見這種老錢,是被雷劈的好運氣,說不定收藏起來,以後能當古董賣大價錢呢。”我掏出錢包,在夾層裡找到那張十塊錢丟給若薰,呲呲牙:“行,顧若薰你就指望它升值娶老婆好了。”若薰把錢接過去,正要把兩張錢往兜裡,卻盯著那兩張鈔票愣住了。
“萱…”他結結巴巴的,眼睛張的又大又圓。
“怎麼了?”
“這兩張錢都是一九七二年發行的。”
“那又怎麼了?”
“而且是連號。”
“不可能。”我脫口而出,搶過兩張錢仔細的對比,接著就傻了“見鬼了,真是連號!”兩張鈔票已經很舊了,都磨出了邊,其中一張還有小孩子用圓珠筆畫的貓臉。歷盡滄桑的兩張十元錢,二十七年前,它們是一起的。它們經過了無數人的手,遙遙無期的分別,可能已經走遍了整個中國,如同大海撈針的機遇,經過艱難險阻又重遇。
如果它們有思想的話,它們有嘴巴,有眼睛,會不會說我想你,會不會淚。
如果它們也有年齡的話,已經不是人見人愛的年紀,只不過是守著棺材過子的垂暮老人,錯過的最好的時間,連愛情都成為了古董。
我拿著它們,覺得沉甸甸的,驚訝和興奮過後便唏噓不已。
它們錯過了又相遇,我和若薰還在一起,冥冥之中似乎都是天意。大概是戀愛中的人都多愁善而且
信。我
動得說不出話來,手中託著的已經不是錢,而是我和顧若薰的天賜良緣。
“我保存你這張,你保存我這張。”顧若薰真狠心。
“啊,分開了還有什麼意義?”我覺得不吉利。
“當信物吧,只要我們在一起,它們就不會分開。”顧若薰歪著頭笑,很是可愛“如果你手中的小薰想我手中的小萱了,就讓它們見面啊,牛郎織女一年見一次,它們幸福多了。”什麼小薰,什麼小萱,亂七八糟的名字,我笑得半死,便任勞任怨的被顧若薰牽著鼻子走了——我曾經怨恨過那些幸福的回憶。
在痛苦來臨時,一切都像是一場噩夢,只能抱著那些逝去的幸福,從一個噩夢跌入另一個噩夢裡。
可是記憶又是那麼有力量的東西,就好比是舊的記本,放在角落裡,落滿塵埃。再翻開時,字跡已經淡了,紙已經舊了,幸福還放在那裡,原封未動。
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他一輩子也不出現也好,卻足以支撐我走過漫長的一生。
(番外完)——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