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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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了四姐,四姐曾經把我自低中提了一把,現在她離我而去了。
我又變回老樣子,灰灰的一個人,不大有笑容。家明又恢復了以前的家明。沒有外找,沒有電話,一切都正常了,同學們開頭覺得奇怪,後來很快便習慣得象以往一般,我也熱鬧過一陣子的呢,你別說。兩個漂亮的女子輪來找我,現在沒有了。
但是心底裡盼望電話,常常聽見接線生叫一o六。或是六0,我都聽錯了,在午睡中闖出去問是不是“十六號”房,接線生說不是。我又胡里胡塗的回來睡。每次有電話,我都希望是找我的,我願意丟下功課去玩,真正開懷的玩,但是明天還是要來的,明天真是一個難題,明天又怎麼辦呢?
明天還不是跟今天一樣,今天怎麼過,明天也怎麼過就是了。我睡得很多。小燕也不來找我了,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也不來找我了。男人與女人之間沒有友誼,永遠只好勾心鬥角。
難怪有許多女孩子,她們永遠有兩個男朋友,兩個都應付得好好的,那麼一個走了,還有一個。子永遠不愁寂寞,可是我不能夠那麼做。
我又打回原形啦。
過了很久,就在試考前幾天,我因為心中悶。所以跑出去在大學附近的小酒吧喝啤酒,那邊的電視在放足球賽,擠滿了學生。
看看像什麼樣子,過幾天試考了,學生們不在房間裡溫習,都跑出來在酒吧裡站著。連我都是這樣。其實讀書這件事,說穿了不過如此,讀來有什麼用?有幾個男人的財產是靠讀書讀回來的?女人唸書,簡直是越念越糟,但凡鑽戒皮裘,滿足快樂,也與書無關。可是既然一腳踏在這條船上了、也只好等這條船到岸。前兩年的興奮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想想真有點悲哀。
我看著電視上足球賽的重播,非常的熱鬧,大家看了還要叫嚷,我默默的吃著花生,覺得沒有太大的意思,想喝完了就走、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膊。
我轉頭,看到了小燕。
她很漂亮,松身衣,長牛仔褲,頭髮長了一點,但是漂亮得不得了。
我只是覺得她再漂亮也與我無關,曾經一度我可以得到她,但是我沒有那麼做,現在再去求她,與原則不合,難得是她一直對我客客氣氣。
她手裡拿著飲料,拿起來喝一口,眼睛明亮的自杯角轉出來,斜斜的看住我,使我想起那一她的眼淚,年紀輕的人忘得快。
她問:“我可以坐一下嗎?”她很禮貌。
“請請。”我拉開椅子。
她坐下來,說:“真是,家明,沒想到你也會來這種地方,都快試考了,你是好學生。”我傲笑,說:“但凡是及格的,都算是好學生了。”她黯然說:“說得也對,我現在也看開了,什麼一級榮譽,二級榮譽,都是騙人的,得了又怎麼羊:男人還可以…女人…人大了,想法就不一樣了。讀不讀得完還成問題呢,當一個目標不再值得追求的時候…你是明白的,家明。”我微笑“當一樣東西隨手可得的時候,沒有競爭,不用力氣的時候,就是這樣。”
“能夠愛還是好的。”她更黯然了,她瘦了。
“是的,全心全意的愛,愛一個人。”我點點頭。
“像四姐一樣。”她忽然說“窮一生的力量愛一個人,他回來了,她回去了,聽說他們馬上要結婚、所以不能說這世界上沒有花好月圓的事。”我點頭“她的確是愛他。她眼中沒有第二個男人。”小燕笑“那是因為她沒有碰見比他更好的男人。”我也微笑“要比他更好的男子是少有了。”小燕說:“可是要比四姐更好的女子也沒有了。是不是?你應該是明白的。”我點點頭。
我的運氣不好,一開頭就碰見個好的,以後就難了,以後還看得上誰?我暗暗的嘆一口氣。
“家明,”小燕說“其實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都沒有說,以前見了面,反而跟你說幾句不相干的話。”我又何嘗不是有很多的話要跟四姐說,現在都沒有機會了。我低下了眼睛。
“其實…我的家很普通,很窮。父親是一個很普通的小職員。我惟一記得的是,他很愛我。家中那麼多孩子,他最愛我。”我抬起頭來,看住了小燕,為什麼在一個偶然遇見的晚上,她對我說起心事來?是的,她寂寞,我也寂寞,那麼就讓她來說,讓我來聽吧。
她以前那種活潑輕挑到什麼地方去了?
奇怪。我呆呆的看著她。
她說下去:“我父親愛我。當我十五六歲的時候,我爸爸下班,他興高彩烈的自口袋裡掏出一小瓶香水,那瓶子是小小的、美麗的、玻璃的,上面還貼著七彩漂亮的招牌,裡面是琥珀的香水。爸爸一臉的笑容,他說:‘阿妹!看!看我買了什麼給你?’我又笑又跳,接過了那小瓶子。那一定是貴的吧,以爸爸的薪水,哪處來的錢呢?我問他,爸說:‘我走過地攤看擺著賣,才兩塊錢,我想你一定喜歡,聞聞香不香。’我急不及待的打開了,一聞,並不香,我沒敢說,我說:‘爸,放在冰箱冰一冰就香了。’可是在冰箱裡冰了好久也不香,那是假的呀!爸爸兩塊錢買了一個瓶子,瓶裡裝的是茶。爸說:‘不香。’我記得我還一直說:‘香味走了。’家明,這是我第一瓶香水的故事。”她在微笑,但是眼淚一直淌下來,她很堅決的:“我愛我爸爸。”不知道為什麼,我也哭了。
小燕說:“可是沒有分別,家明,我愛他。我用功讀書。我考了獎學金,我發誓等我回家,爸要退休。我們可以買最好的‘香水’,把它冰在冰箱裡,然後批評它不香。我拼死命的工作,假期在律師樓裡做書記,家明,可是我驕傲,別人是千金小姐,收匯票的,我不在乎,我不妒忌,我有一個愛我的爹。他愛我。我可以令全世界的人失望,我不能叫他不高興。我們家是最窮的,最普通的,我與弟弟小時候見了巧克力如蒼蠅見血一般,但是爸爸愛我,這不普通。他們都忘了,都忘了,他們現在要什麼有什麼,忘了。我記得,我要做一個法科學生。
“我記得那一小瓶‘香水’。我記得。”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我把她的頭放在我的肩膀上。
“有時候我寂寞了,我只想找一個人,告訴他這樣的事,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或者他會取笑我,或者他會同情我,都不重要,只要他懂得,他明白就可以了,你是明白的,家明,是不是?”我點點頭。
“可是我以前見到你,只會說廢話。”她說“現在是沒有機會了。”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