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17—&mdash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第17節:曉勸勸諫,就是徒手撿起碎片(1)曉勸勸諫,就是徒手撿起碎片我把小娃兒的臉從懷裡挖出來一看,竟是個粉的小女娃,看身量也就是八、九歲上下,一雙眼睛本來就亮晶晶的,此時充滿了淚水,更顯得剔透明朗。她憋著嘴怯怯地看著我,表情越來越委屈,最後竟然大哭起來。

這下我可鬱悶了,難道我真成老妖婆了?怎麼就把個孩子嚇成這副模樣?正在這時,打三所裡跑出兩個男孩子,其中一個急火火地邊跑邊說:"哎,你跑什麼,你還沒說…呃,額娘?"見是弘晈,我不由得皺了眉:"這是什麼地方,這麼大呼小叫的沒規矩!連帶著教壞了五阿哥。"後面的弘晝表情訕訕地,也不言語。弘晈低了頭,小聲說:"這個小女孩一大清早就在這亂逛,被五阿哥跟兒子撞見,剛要問問,她卻掉頭就跑。"我聽了這話,又仔細打量了小女孩兩眼,肯定不是宮女,王府的格格們我多半都是見過的,況且這女孩打扮上也不像,剛蹲下說要問問,頭頂上一個聲音搶了先:"你是怎麼進來的?"別說小女孩,連我都被這聲有些嚴厲的質問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竟然是弘曆,這個原來整天嘻嘻哈哈的孩子,自從作了皇阿哥居然就變了這麼多,見了我他也自動當成透明,兩個眼睛只惡狠狠盯著那個小姑娘,彷彿看見了間諜:"快說,你從哪進來的?"

"四阿哥,還是我來問吧。"我雖不能說什麼,還是對他的態度有很大的不滿,便攔了下來,掏出帕子給小姑娘抹眼淚,問道,"別怕,告訴我你是誰家的?怎麼上這來的?"

"我,我…"小女孩嚇得完全忘記了身在何處,嘴裡只管囁嚅著,"我跟叔叔的車回家,停在那門外,我找我叔叔,我就進來了,進來了就走了…"

"這還了得?那些侍衛太監都是死人麼?竟讓個小女娃這麼大剌剌地走進宮裡來,留他們何用?"弘曆緊皺眉頭,小女孩嚇得往我跟前縮了縮身子。

"四阿哥,看她這樣子多半是從神武門進來的,許是換崗疏忽了也是有的,再說這麼個小女孩也不能怎麼樣。"弘暾跟過來勸著弘曆,然後問小女該,"你叫什麼?"

"我,我叫惜晴。"她看了弘暾就不那麼害怕了,弘暾愣了愣,弘晈著急了嘴:"我二哥是問你,你姓什麼?"小女孩似乎對弘晈最不怕,而且還頗有些不滿,沒好氣地說:"西林覺羅!"弘曆偏頭想了想:"西林…鄂爾泰是你什麼人?"

"是我叔叔。"弘曆冷笑:"好啊,鄂爾泰也算個書香門第了,就教育出來這麼個滿嘴裡'我'呀'我'的侄女?既知道了,那就找人送了她去!"

"四阿哥!"我攔住他,"她叔叔想必今進宮有正事,現在這樣送了去不是惹皇上不快?倒不如讓我帶了她去,順便差個人去等,等到她叔叔出來再叫去我那帶人不好?"說完我就領著小女孩走。

弘暾過來拉住我:"額娘,額娘要去寧壽宮,帶著她算怎麼回事?就讓兒子找了人帶她去等吧。"說完他回身喚來一個小太監,"把這個小女孩帶到養心殿外候著,等鄂爾泰鄂大人出來給他。就說,就說她自己在宮門外轉悠,被怡親王妃帶了進來,四阿哥五阿哥代不要難為她。"小太監答應著,領著那叫惜晴的小女孩走了。

我讚許地看了看弘暾,說:"天不早了,別耽誤四阿哥五阿哥去學裡,你們趕緊走吧。"說完仍舊往寧壽宮走,腦子裡卻還不覺地想著剛才那個惜晴。

晚上我把這個事跟允祥說了,他只說我:"你看看,你腦袋還不如暾兒清楚呢。"

"我是讓四阿哥那態度給鬧的,那麼小個孩子叫他看著好像刺客一樣。"想起弘曆那張臉我就來氣。

"四阿哥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再說小心點總沒錯,這麼看來神武門那兒確實疏忽,不管也是不行。"他說著沉思起來。

我走過去坐在他身旁:"哎,我到現在還想著那小姑娘呢,長得真是個美人胚,那雙眼睛看著就像我們瑾兒小時候一樣呢。"

"幹嗎?相兒媳婦呢?打弘昌那兒你還不知道?這個事你我可是做不了主的。"他點點我的鼻子,"明兒個晌午我回來,去馬蘭峪,你可是真要去。"第18節:曉勸勸諫,就是徒手撿起碎片(2)我立刻正:"當然要去。"第二天早上允祥一走,我就翻找太后給的信和那個盒子,好容易在裡的小屜找到。端著往外爬,沒想到踩空了腳踏,盒子一下掉了下去,蓋子翻開,從裡面滾出一個封好的小罐。一見是瓷罐嚇了我一跳,趕緊拿起來前後左右地看有沒有摔壞,翻到前面看到上面貼了張小紅字條,寫著"糖桂花"。我納悶不已,太后臨終留個念想給十四爺,不給留金留銀,就給一瓶糖桂花?難道是太后當時腦子糊塗給錯了?這麼想也不可能,細細回憶太后最後說的話:"倘若有了委屈,叫他還來跟額娘說…"我心裡多了一層疑慮,四處看了看,一眼便看見門外矮簷下掛著的鳥籠子…

還沒到晌午,允祥就回來了。外面車子早已套好,馬蘭峪這一趟也不算近,快馬加鞭也得走上兩天一夜。我早把要帶的東西打好包,給丫頭們一樣樣搬出去裝好。允祥坐在後面問:"太后到底代了什麼,你先說給我聽聽呢。"

"也沒什麼,只說要十四叔懂得照顧自己,其他的看信就是了。"我想了想,這樣說。允祥盯了我半晌,拍拍腿站起來:"成,那就走吧。"及至跨過門檻,他回頭看了一眼窗子:"哎?矮簷下那隻雀兒呢?"

"哦,我早上餵食兒,失手叫它飛了,原想著興許能回來呢,看來這隻雀兒是不認門的,白養了它這麼些子。"我說。

上了車他還不住地搖頭:"可惜了可惜了,那隻雀兒靈氣得很呢。你的手怎麼又抖了?這大晌午頭的,難道你冷得很麼?"我不答,只是把手揣進他懷裡,看著窗外。

東陵在這個時候只有順治和康熙兩座園寢。沒有現代那樣大的範圍和熱鬧的停車場售票處,這裡才顯出陵墓的肅穆與莊重。陵寢旁邊是駐紮的守陵兵士,各自為營蓋了不少的房舍,倒看著像個小鎮了。馬車停在一條巷子外,直走進去是個寬敞的四合大院,房子看起來很新,像是剛蓋了不久的。我們走進堂屋的時候,看到的是跐著凳子正在和手下人鬥蛐蛐的十四阿哥。

"十四弟,哥哥大老遠跑來,你這裡是不是該清清場了?"見此情景,允祥從進門就一直陰沉著臉。

"呦,怡親王爺駕到,小地方蓬蓽生輝啊!你們怎麼也沒人打個招呼準備準備,趕緊著,灑水掃地抹桌子,爺要聽怡親王訓示!對了,不知道王爺是不是有'聖'旨要傳,香案可是沒有,哥哥要有,借我一個?"十四阿哥兩眼盯著蛐蛐罐,並沒有停下手。

允祥緊攥著拳頭,我看得出來他在壓抑怒火,就趕緊走到十四跟前說:"皇額娘託我們帶了東西,十四叔難道不想看麼?"十四聞言蹭地跳起來,跑到我跟前說:"什麼東西?額娘說了什麼?"他突然躥過來倒嚇得我往後一個踉蹌,虧得有允祥適時扶住,我在一瞬間聽到他們同時發出的濃重呼

十四有些尷尬,只得命人在堂屋中間擺了一張八仙桌,打掃乾淨後我把帶來的點心吃食擺了一桌子,又叫了秋蕊帶著人去廚房張羅點小菜。允祥隨即摸出一小壇酒,頓在桌子上說:"十四弟,哥哥來也不為別的,不過是四哥惱了你,讓我來說和說和,還跟小時候一樣。"十四不說話,轉頭看向我,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信掏出來遞過去:"皇額娘叮囑十四叔,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要十四叔好好照顧自己,莫讓額娘心。"一邊看信一邊聽著我這些話,十四的臉變了幾變,疑慮的眼光看住我,哽咽著問:"除了這些,額娘可有別的囑託?"我抬眼正視他,斬釘截鐵:"沒了。"十四一愣,低頭思慮了一會,突然衝我淡淡一笑:"多謝嫂子,胤禎銘記在心!"又搖了搖頭,"只怕該是'允禵'了。"

"老十四,你還記得小時候咱兩個怎麼在書房裡淘氣麼?"允祥說著話,一杯酒斟滿。

"記得,不願意背書,就悄悄地把法海師傅的書偷拿過來,看見字數多的段子就都給撕下去,都是你的主意,皇父氣得把咱兩個關到了南薰殿,讓咱們對著太祖太宗畫像跪著。結果咱兩個卻餓得睡了過去,還是額娘悄悄地送了吃的來。"第19節:曉勸勸諫,就是徒手撿起碎片(3)允祥轉著酒盅:"額娘如何去得了?那是四哥把自己的飯偷著送了來,只不叫我告訴你,怕你不吃。"十四呷了一口酒:"我有那麼彆扭麼?打小我怕他怕得要命,三天兩頭他淨捏著哥哥的款兒排揎我,好像我活著就是礙著他的眼!"允祥不答他的話,仍舊自顧自地說:"老十四,還記不記得有一年夏天去圍場,咱兩個沒見過世面的逞能往僻靜地方跑,結果愣是惹出一頭覓食的老虎,虧得當時咱們還能坐在馬上。"

"呵呵,當然記得,哥哥你可是夠厲害的,不僅坐得住,那虎不還是你打死的麼?"允祥仰頭喝下去:"虎是我打死的沒錯,可是你我也都嚇去了一半的命,你以為是誰把我們找到送回去的?回到營帳之前咱兩個都暈過去了,就是四哥,只有他跑去那麼僻靜的地方找。還有那一年…"

"行了十三哥!"十四不耐煩地打斷,"有話直說,現在的主子預備怎麼處置我?"允祥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按住他的手:"十四弟,我現在跟你說的,是四哥,所有你不知道的四哥的事,我一樣一樣說給你。"

"我知道!"十四甩開他站起來,索拿起酒罈子灌了一口,"咱們冰嬉凍傷了手是他蹲在外面帶著人逮活麻雀腦子送來;咱們花了皇父跟前那幅董其昌的字也是他自己去領的罪;他替咱們兩個罰跪中暑落了病!哪一樣我不知道?可是哪一樣是為我?還不都是因為你?我不過是恰好跟你一起犯錯罷了。十三哥,他本就恨我恨得咬牙切齒,就因為額娘,我最知道的就是這個!"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撂下一句:"我去看看眉兒。"便奪門而逃。

菀眉歪在東屋上,只是半年不見,她已經瘦得脫了相,白著一張臉還在繡著手裡的活計,時不時咳上幾聲也要好半天才能平復。一見我,她便要起身,我按著她坐下,剛剛在那屋裡就已經酸楚的心這會再也忍不住了。菀眉反來勸我:"這是怎麼說,嫂子有半年沒見,怎麼像個小孩子了,見了面沒別的話盡顧著淌眼抹淚的。"

"瞧你這樣子,早些年這些妯娌裡你原是最伶俐不過的,如今怎麼熬成這個樣子?"她笑笑:"我這身子一向都這樣,早些時候年輕,自從生了弘暟之後就虧得再也不能補回來了。說起來我還真懊惱,這麼個病歪歪的身子,不僅不能開解他,反叫他看了我就心煩。咳,我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她說完心上一陣憋氣,我剛忙倒水餵了她兩口,又撫了半天口才算壓下去。見她這個樣子,我也不忍再出悲慼之意,只聊些家常閒話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十四阿哥恐怖的笑聲從堂屋傳了出來,"好,我看他是巴不得我死!你去告訴他,我偏不死,除非他敢明目張膽地殺了我!不然,我就活給他看,我一定活得比他長!我就要看著他是怎麼樣的心狠手辣,眾叛親離!哈哈哈,'哪裡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哈哈哈…"十四爺荒腔走板的調子伴著他的笑在空氣裡飄來飄去,菀眉捂住嘴低聲哭出來。我面無表情地抬起頭打量整間簡陋的屋子,牆角有很明顯的蜘蛛網,其實不是說京城裡的阿哥府就沒有,只是越到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時候,拋卻了華麗的矇蔽,骯髒和惑才顯得結得大,結得密。

當晚,我們宿在景陵行宮的偏殿裡,康熙的靈柩此時尚未入葬,我們便對著天上的月亮拜了又拜。允祥身上還留著濃重的酒氣,本來是我極反的,這會子也顧不得了,只是坐在殿門口緊偎著他,雙手死死箍住他的。天氣已然轉暖,可是我仍覺得冷,為這陰森的氣氛,為這清冷的月,也為他額頭上展不開的疙瘩和眼裡晃動著的晶亮。

"皇父,您代的兒子盡力了。以後,也得看個人的緣法了不是?"他嘴裡嘟嘟囔囔,我聽著卻是骨悚然:"你在說什麼?你別在這樣的地方自言自語的。"他大手把我的臉按進自己懷裡,聲音自腔傳進我耳朵,讓我不潸然:"我混說著玩呢,其實我是看見這個院子,不覺地就想起了臥龍崗、徐州府,想你給我煮的那些竹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