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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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節:新生(下)(1)他擺擺手:"酸兒辣女,看這意思,怕是個格格。"
"那可不見得。"我用筷子點點旁邊我特別列下做法才出來的土豆絲,"你嚐嚐這個。"他果真夾了一筷子送進嘴裡,登時滿臉通紅。我大笑著遞了茶壺給他,他接過來直接就灌,完了還說:"好麼,你這是兌了幾缸子醋進去?這一口吃得我胃都軟了。"我笑得極沒形象:"爺難道不知道,女人天生都是愛吃醋的?"他抻過我的帕子,抬手給我嘴邊抹了抹說:"別人我知道,你我就不好論了。哎?怎麼你倆手拿筷子的?"我抬抬手:"是啊,這個早先就是了。"
"那你可否能用倆手寫字?"
"那怎麼可能,我一隻手寫出來的還比不上你腳丫子寫得好呢。"他仔細盯著我,然後笑得極燦爛:"你還是這樣沒心沒肺,對嘴對舌的好。"這時小福子進來:"稟主子,宮裡來信兒,宣爺進宮呢。"新生(下)生命起始,繫上嶄新的明媚若說有什麼事能破壞我現在的食慾,大概就是胤祥被宣進宮了。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況且他的確每次去都不會有什麼好事。不是哪個兄弟又被大加封賞了,再不就是誰誰又辦了什麼得意的差事了,實在沒事還會被康熙旁敲側擊地教訓一頓。反正是剛有點好的心情就一定會被提醒自己是個戴罪之人。我真是太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不管他是為了什麼,對胤祥他實在是太苛刻了,手心手背都是,這樣一個曾經寵過的兒子為何他就沒有一點惻隱之心呢?
不再看那些酸酸辣辣的東西,我託著站起來,喜兒過來攙:"主子要去哪兒?"我想了想:"還是去佛堂呆會吧。"自從琳兒兩姐妹回來,我就時常喜歡在佛堂待著,就我自己,連喜兒都不叫在跟前。胤祥總想知道我跟她們說什麼,我總說女人家的話怎麼能對爺說。其實我不過是把一些心裡的念想說給她們,對現代子的懷念,對未來生活的揣測。更多的時候,我都是呆坐在蒲團上,耳邊環繞著當年同順齋裡的歡聲笑語,存者且偷生,逝者長已矣。很多話,活著的時候不能說,現在卻只能對著兩塊木牌、幾個刻字說了。
"你果然又在這裡。"第無數次地被他在這裡尋著,"這裡涼,你還坐在蒲團上,多早晚你能不叫人心驚膽戰的才算完呢?"我趕緊抬頭看,果然,一如既往帶著一臉黯回來,通常這個時候我都不言語,只是挽著他慢慢踱會步。剛走出門,一個小人沒頭沒腦地衝了過來,直嚇了我一跳。胤祥臉越發地青,對著小人就訓:"平怎麼教你的,這麼混闖混撞,見了額娘也不知道請安!"我這才看清原來是弘昌,他已經嚇得躲到喜兒身後,我晃晃胤祥的胳膊:"爺動這麼大肝火幹嗎?他才多大,沒得嚇著孩子。"招手叫喜兒把他領過來,我笑著說,"乖,大熱天的亂跑容易受了暑,跟額娘去吃點心可好?"說著我伸手用帕子去擦他額頭的汗,手還沒到,從旁邊閃出一個人來,不動聲地就把弘昌從我手中拉走,然後一福:"昌兒衝撞福晉,是賤妾管教無方,賤妾給福晉賠罪,給爺賠罪。福晉身子可有不適?還是找太醫來看看得好,不然就是賤妾的罪過了!"一口一個"賤妾"直噎得我悶氣短,手停在半空一時都收不回來。各居一隅,我跟海藍已經很久沒有接觸了,究竟真有這樣深仇大恨麼。今一見,她還是要給我尷尬。
"不必了。"我放開挽著胤祥的手,扶著喜兒面無表情地走回屋。看見坐在屋裡習字的瑾兒,我又發起怔來,這就是我跟海藍結下的心結?若是沒有那個小阿哥,若是沒有瑾兒,我們是相安無事,還是仍舊會有另外的變故?我亦不是當初那番無爭的心態,不只是海藍,還有別人,就連我親自求來的妍月,我就真能沒有隔膜?時至今,我這算不算作繭自縛呢?
胤祥在後面跟過來,我想著心事,手裡幫他更衣。褂子一抖,掉出一本奏摺,我撿起來翻開一看,一行刺眼的紅字:胤祥並非…
沒有看完,我趕緊合上,這段批語我是知道的,康熙分別批在三個人的摺子上。難怪胤祥那樣鬱悶,康熙這一針一針扎得可是真狠啊!
這時胤祥開口說:"皇父賜了西郊的圓明園給四哥,四哥過些子擺宴,你看咱們…"
"我這個樣子可是去不得,只用心置辦一份穩居禮就是了,四哥不也不是外人麼,你說呢?"我是很不希望他去受刺的。
他想想,點頭說:"也罷了,你不去我自然也不想去,知會一聲就是了。"又湊過來,"剛才…"我打斷他:"你以後別當著我罵小孩,嚇得我兒不敢出來了怎麼辦?"第41節:新生(下)(2)他撲哧一笑:"你就有這麼些傻話說。"我看著他那嘿嘿地勉強地笑,心裡百集。也罷了,管他有多少個海藍,憑我是從正門裡抬進來的,這一路,我也得堅持扶他走下去。
我的孩子聽話地在堡壘裡呆到第十個月上,當身邊的人都開始陷入一級戰備狀態時,它卻仍然很安靜。收生嬤嬤早早地就遣進府裡,連太醫也是隨傳隨到,喜兒不歇腳地打理小衣服小被子等一切用品,胤祥每天坐立不安還要故作鎮靜。我暈頭轉向地看他們比我還慌亂,忍不住說:"又不是你們生,至於忙成這樣嗎?當爺的也不穩當些,你又不是頭一回當阿瑪了。"胤祥撇嘴:"誰讓你是頭回當額娘呢。"我無話可回,也只得由著他亂去。
時近年底,這孩子老實得有點不像話了,讓我們都以為它要等新年過了再出來,誰成想臨近忙年的時候,它跟著湊了熱鬧。
從天亮到天黑再到天亮,屋子裡瀰漫著一種混著血腥的味道。力氣被疼痛一點點走,我的兩隻手已經完全使不出力氣,軟軟地搭在綁帶上,眼皮沉重得很,下半身似乎已經不屬於我了。周圍很吵,有人在不時地掐著我的人中,可知覺仍然一點點褪盡。原來這就是生與死的臨界。我放棄了思考,省下一點力看向邊。人在彌留的時候,身邊這些驚慌的臉都是那麼值得留戀。收生的鄂嬤嬤、喜兒、錦繡、胤祥…
胤祥?我一下子睜大眼:"你,你怎麼在這兒?快,快出去,喜兒,叫爺出去…"我快發不出聲音了。
喜兒用手巾抹著我的額頭:"爺不肯走,從昨天就坐在這兒了,主子,您一定不能睡,再用點力,就快好了!"我把僅剩的眼光轉向胤祥驚恐的臉上,他的表情像被點了一樣定在那裡。我輕扯一下嘴角,深口氣,聚集全身最後的力氣重新抓住綁帶…
一個男人站在我面前,看不清長相,但是我好像讀得懂他的心思,他無聲地問我:"你可是該回去了?"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周圍響起一個尖利的聲音:"今以尚書馬爾漢之女兆佳氏作配皇十三子為福晉!"那人似乎很悲慼,我心裡有個聲音在說:"爺的心意,奴婢今生半點也不能回應,倘若來世…"
"這就是你的來世了,跟我走。"那人說著來引領我,我像被催了眠,機械地跟著。
眼前出現胤祥的臉:"雅柔,你跟我保證過什麼?"我大驚:"我的孩子,我還有孩子!胤祥,你在哪兒?",我拼命地地往回跑,拼命躲避著後面的力量,遠處傳來嬰兒的哭聲,我突然一跤跌倒…
猛地睜開眼,已是掌燈時分,還是我悉的帳頂、尾,還有倚在尾看著我的這個人。見我醒了,他滑下來坐在腳踏上,腮邊晶亮亮的。我冷子伸手一抹,又放進嘴裡了一下,打趣道:"呦,這可值錢了,黃金豆子呢。"他訕訕地紅了臉:"這會子好些?"
"只是身子軟得很,孩子呢?"我四處看看。
"孃抱去睡了,是個小阿哥,白白胖胖的呢。"他扶我起來,坐到後面環著我。
"你…嚇著你了?"我想了想,還是問了句。
他不言語,只是把臉埋進我頸窩裡。
孩子落地第三天,胤祥拿著一張紅帖子跑了來,進門就嚷嚷:"雅柔,皇父給孩子圈下名來了!"我接過來一看,是個"暾"字。"弘暾,"我喃喃念著,皺皺眉,"念起來不好聽。"
"怎麼會呢,這名字好啊,《楚辭》上說'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暾就是新出的太陽,多好!你要是不喜歡,咱們再給起個小名?"我笑:"我不過這麼一說,你動個什麼勁兒?又不是給你起名,瞧你滿嘴'之乎者也'得意的,依我說,我就覺得'胤祥'這名字好呢。"他撓撓頭:"那可不成,犯了他老子的諱了。"看他還一臉認真,我忍俊不。
孃把弘暾抱過來,香香軟軟地放進我懷裡,雖然還是一張混沌初開的小臉蛋,已經看得出有幾分儒雅。我心裡被一種溫暖填充著,生命經受過洗禮一般明朗。這個孩子帶著一身的光彩,延續我在這個世界的意義和情,讓我的存在變得更加真實。
我正輕哄著孩子,外面院子裡傳來笑聲,還有雍親王風得意的聲音:"十三弟,快出來,哥哥給小侄兒添盆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