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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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12點半,霍明鈞睡得好好的,被霍至寬一個電話從上叫起來,聽見這麼一句話,唯一的念頭是把霍至寬回孃胎裡,讓他重新思考一下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上。
“什麼事?”他疲憊地捏了捏鼻樑,聽霍至寬彙報情況,數秒後手指驀然僵在眉間:“你說誰?”
“謝觀,就你上次讓我查的那個,是不是你的人?”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霍至寬道,“看樣子是喝大了,怎麼?在這兒睡一晚明天肯定凍成冰兒了。”霍明鈞冷不丁聽到謝觀的名字,這會兒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問:“他沒有助理嗎?”
“沒啊,人都走光了,”霍至寬聽他這公事公辦的語氣,還以為兩人沒什麼往來,於是非常有眼地主動建議,“要不我在這邊安置一下?俱樂部上面有客房,反正不差他這一間。”霍明鈞遲疑了兩秒,繼而斷然道:“不用,你先帶他進裡面等,我馬上過去。”霍明鈞的住處與藍越俱樂部不在一個區,等他趕到,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個小時。霍至寬把謝觀擱在一樓的員工休息室裡,找了個服務員照看他。
霍明鈞挾著一身料峭寒意走進大堂,霍至寬困得眼冒金星,一見他頓時如盼到了救星:“來了,人在裡面。”他向霍明鈞身後張望,本以為會看到保鏢或者助理。霍明鈞卻只“嗯”了一聲,本沒分給他多少注意力,徑直越過他走進了休息室。
霍至寬當即傻眼:“我的哥,你這是…自己來的?”一推開門,謝觀就坐在休息室的摺疊椅上,雙目緊閉,消瘦的下巴藏在大衣領子裡,臉蒼白,唯有臉頰上暈著一抹醺然的紅。
霍明鈞與他近兩個月沒見,此刻驟然對上,那張以往讓他覺得無比悉的面容,竟然顯得有點陌生。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謝觀成功了。
他用最乾脆決絕的方式,徹底在霍明鈞的認知裡將自己與程生剝離開來:霍明鈞永遠不見他,就永遠不會把他跟程生聯繫到一起。
這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相當見效,現下兩人之間的藩籬意外被打斷,霍明鈞發現自己再見到他,腦海裡的回憶反反覆覆,卻最終定格在了謝觀平靜地說出“我們不要再來往了”那一刻。
他不是程生。
這是他從一開始就該知道,付出代價後依然確證的事實。
“謝觀,”他示意服務員出去,慢慢走到椅子前,彎下輕輕搖他的肩膀,“醒醒,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謝觀的眉頭難受地擰起來,閉著眼睛胡亂按住他的手,含混道:“別搖…暈。”霍明鈞猝不及防,被他冰涼的爪子抓了個正著,這個純屬意外的肢體接觸令他呼停頓了一瞬間,整個人剎那僵在原地。
霍明鈞靜止了足有幾十秒,氣息才逐漸平穩下來。他數著自己的心跳平復片刻,意識到他可能是被謝觀搞怕了,一舉一動都跟準備摸電門似的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一腳踩中地雷。
這樣下去,他們今晚誰都別想消停了。
霍明鈞號稱面冷心狠的大魔王,最大的優點就是果斷,說幹就幹,行動力相當強。他一旦找到問題的結,立刻快刀斬亂麻地收拾好思緒,不再試圖徵求謝觀的意見,叫來服務員,兩人一人攙一邊將這個醉鬼送上了車。
霍明鈞讓謝觀在後座躺好,跟目瞪狗呆的霍至寬代了一聲,便上車打開導航,驅車向謝觀的住處駛去。
到了樓下又是好一番折騰。霍明鈞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醉鬼從車裡請出來,然而這個醉得本不走直線的混蛋被折騰醒了之後,居然還認得出他,也不說話,只悶不吭聲地一個勁將他往外推。
舊樓房樓道狹窄,兩人連推帶搡,霍明鈞好幾次差點抓不住他,在凜冽的冬夜幾乎手忙腳亂出一腦門熱汗來。
謝觀東倒西歪,卻執拗地一次一次試圖讓他離自己遠點,醉成這樣了還記著仇,可見確實被傷得很深。他平時很努力地掩飾,但總有些情緒是關不住的。酒侵蝕了搖搖墜的鎖,而霍明鈞的出現無異於在其上又補了一記重錘。
霍明鈞心中有愧,因此對他表現出的排斥格外遷就,盡心竭力地扶著他爬樓梯,堪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然而謝觀固執得不行,見推不動他,乾脆耍賴般地抓住樓梯扶手,死都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霍明鈞深一口氣,覺自己的耐心正在發出告罄前的警報:“別鬧了,先回家,回家再說好不好?”謝觀眼裡泛著紅血絲,困獸一樣,不看他,不說話,也不肯挪窩。
霍明鈞的脾氣實在不算好。大少爺從小養尊處優,從來沒低聲下氣地哄過人,長大後遭逢劇變,格更是直接奔著冷酷無情那頭去了。他那點愧疚之心只夠支撐十五分鐘,時間一到,格中獨斷專行的一面立刻出了爪牙。
“有話直說,別擺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在這兒跟我犟什麼?”他掐著謝觀的胳膊肘,猛地將他扯到眼前,怒道,“胡鬧也該有個限度,要耍酒瘋回自己家去瘋!”霍明鈞的嗓音一提上來,整個樓道的聲控燈全部應聲而亮,他明顯覺到謝觀的身體被他吼得一顫。
只是還沒等他心軟,就聽謝觀嘶聲道:“你怎麼總是這樣…”霍明鈞:“什麼?”
“你想出現就出現,說不要就不要…我求你來接我了嗎,啊?我求你幫我了嗎?我要死不活跟你有關係嗎?霍明鈞,我跟你說過我們不要再來往了,你為什麼還非要往我眼前湊?!”霍明鈞愕然怔住。
謝觀雙眼通紅,神情幾近崩潰,聲嘶力竭地喊:“我不是程生!你認錯人了!求求你別再招惹我了行不行!”他破了音的嘶吼彷彿在霍明鈞心頭重重擰了一把,登時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疼痛。霍明鈞嘴微微一動,正開口,卻只聽寂靜的樓道里突然傳來樓上住戶怒不可遏的吼聲:“都他媽幾點了!大半夜的鬼吼鬼叫什麼!有病啊!”突如其來的聲音彷彿一盆冷水澆在洶湧的怒火上,打斷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僵持,徒留一縷虛弱而尷尬的白煙。
短暫的清醒很快被上湧的酒意衝散,剛才又發了頓火,情緒波動太大,謝觀現在看什麼都帶著重影,太陽**疼得像是要裂開。他被抓得不太舒服,手臂輕輕掙動了一下,霍明鈞沒留神,下意識地就鬆開了手。
謝觀失去了唯一支點,整個人頓時如一灘爛泥,軟綿綿地往地上栽去。
霍明鈞嚇了一跳,好在他站得比謝觀矮一個臺階,反應又夠快,眼看著謝觀要摔,堪堪伸手把他給撈住了。
兩人因為慣齊齊往後一仰,謝觀失去平衡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撞進霍明鈞懷裡。
霍明鈞嘶地了口涼氣。
剛才見到謝觀時,霍明鈞純靠目測,覺他似乎比以前瘦了一些;現在把人抱住了,成年男人硬邦邦的骨骼頂著他的口,他才真正受到謝觀到底清減成了什麼樣。
謝觀個頭不矮,近一米八,可霍明鈞的身形幾乎可以把他完全籠罩住,與瘦削的背裹在厚重的羽絨服裡,用一隻手就能摟得過來。
念念不忘的,從來都不止他一個。
這一下撞得有點狠,謝觀暈了半天才恢復神智。他大半張臉悶在霍明鈞肩窩,剛要掙扎,卻被按住了。
男人一隻手環在他的上,一手搭在他後脖頸處輕輕**,像是在哄一隻不聽話的貓。貼在鬢邊的聲音低而沉緩,充滿了溫柔安撫的意味:“噓,安靜。對不起,我剛才不該訓你…都是我的錯。我現在帶你上去,回家再說,好不好?”謝觀無力地抬手推他,稍微睜開眼動了動,猛地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還暈?”霍明鈞一下一下地順著他的脊背,“先緩一緩,剩兩層樓就到家了,再堅持一會兒。”兩人自從認識以來,情未見得有多深,架倒是驚天動地地吵過好幾回。霍明鈞總結經驗,大致摸清了對付謝觀的路數。此人吃軟不吃硬,看著溫溫和和的,實則相當放得下,耍起狠來人是他的對手。這樣的人寧折不彎,越是他越容易逆反,只能採取懷柔政策,順著摸。
照理說,霍明鈞這樣的身份地位,天生就不是伏低做小的料。但有道是“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兩人之間,看起來是霍明鈞更為強勢一些,但真正維繫著兩人情的其實是謝觀。霍明鈞獨斷霸道,謝觀也願意遷就他;等某一天謝觀不肯再容忍,那便是說走就走,開弓不回。
經歷過數次失敗錘鍊總結出來的法子果然好用,歷時十分鐘,霍明鈞終於爬完最後兩層樓,磕磕絆絆地打開房門,總算是將謝觀完好無缺地送進了臥室。
他靠著邊輕輕舒了口氣,側頭看了一眼把手臂搭在額頭上的謝觀,又彎去幫他脫掉鞋襪和厚重的大衣,給他擺成個舒服的姿勢。
謝觀裡面只穿了層薄襯衫,領口釦子解開了兩顆,出一小段緻突兀的鎖骨。霍明鈞把被子拉過來要給他蓋上時,無意間瞥見他□□在外的脖頸,突然發現那塊皮膚髮紅髮燙,有些地方還冒出了幾個小紅疹子。
霍明鈞怕他喝出什麼不良反應,趕緊把快要睡過去的謝觀叫醒:“謝觀?先醒醒,你脖子上起紅疹了,怎麼的?”謝觀糊糊地“嗯”了一聲。
霍明鈞把他搭在額頭上的手拉下來,試了試溫度,不放心地問:“之前喝酒出現過這種情況嗎?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事,”謝觀難受地閉著眼,嗓子也是啞的,有氣無力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過。”霍明鈞心頭突地一跳:“你對酒過?”謝觀沉默片刻,強忍著眩暈微微睜開了眼睛。
某個瞬間,他的眼神清明得完全不像個酩酊大醉的人,深黑瞳仁倒映著頭頂的白熾燈光,竟然透出一股異乎尋常的冷意來。
“不,”他輕聲說,“是‘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