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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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婉確實過於天真了,並沒有思考過多就來與黎紹峰約見,現在見黎紹峰的模樣分明是不想放自己離開,她不想正面與他衝突,只能簡短回答:“既然如此,我也無能為力,若歡只能自求多福了。”黎紹峰將茶杯又靠近些,似笑非笑著毓婉:“喝掉這杯茶,我送你回杜家。”茶盞裡的水盈盈泛綠,似乎其中並不只是茶葉原,毓婉死活不肯開口只是躲閃,茶水險些潑在毓婉臉上,黎紹峰神態陰狠,掐住她,”是你自己喝,還是我幫你喝?”極度後悔自己冒失前來的毓婉只能拼命避開黎紹峰的迫,她冷冷開口:“你這樣我,不怕我與允唐說麼?”
“你說吧,我不信有丈夫會原諒子揹著自己約會其他男人。”黎紹峰這樣說完,毓婉頓時驚訝抬頭,黎紹峰對毓婉陰森一笑:“要麼喝茶,要麼咱倆一起等允唐。”毓婉隱約聽得門外確實有腳步聲傳來,腳步越走越近,她覺得來人必定是杜允唐,一顆心彷彿要從腔子裡跳出來,黎紹峰顯然也聽見門外的腳步聲,忽然眼神發狠一把鉗住毓婉下頜靠過來,毓婉不由分說咬了他的嘴,木門被呼啦一下推開,毓婉掙脫黎紹峰的鉗制撲過去,杜允唐還來不及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毓婉已經眼淚落下:“允唐。”黎紹峰撫住自己被咬傷的嘴,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他對毓婉笑了笑:“你早說過要同他說個清楚,今天不妨就說個明白吧。”杜允唐臉鐵青,目光在兩人之間打轉,若在平常他定是相信毓婉,可今黎紹峰的態度讓他頗有些意外。似乎兩個人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隱秘。
杜允唐咬緊牙問毓婉:“你來幹什麼?”毓婉抬起頭坦然直視杜允唐:“若歡讓我來與黎少爺商榷婚事。”藉口似乎總是藉口,即使毓婉說得坦然,也像極了藉口。
杜允唐猜疑並沒因為毓婉的話得到緩解,他冷笑看著黎紹峰:“若你成了我的妹婿,可就是一家人了。”黎紹峰對上杜允唐的視線,有許久他不曾有機會這樣望著允唐了,自從有了毓婉,有了紅羽,杜允唐漸漸疏遠了和他的關係,那些從前發生的事彷彿也因為關係的疏遠被逐步淡忘,黎紹峰微微一笑:“從前,伯父和我父親還曾經把我們指腹為婚,如今婚是結不成了,我剛好可以娶你妹妹。”杜允唐終於聽出黎紹峰話語裡的深意,他有些震驚,這些年兄弟相處,雖覺得黎紹峰陰柔,只道是家裡三個姐妹一同長大的緣故,眼下黎紹峰將遮掩許久的屏障撕毀,他也無法再假作無視。杜允唐回手拉住毓婉的手斥責道:“總不顧身體亂跑,快些回家,母親還等著你服侍用藥!”黎紹峰見杜允唐想要逃避,又向前走了一步住杜允唐夫婦:“她一心掛記的人是誰,你不會不知道。我一心掛記的人是誰,你…”杜允唐毫不留情的將話題截斷:“你和若歡的婚事,我會奏明父親,至於是否能夠同意則看他老人家意思,我不能擅自決定,走!”最後一句是對毓婉說的,毓婉此時顧不得心中混亂踉蹌跟在杜允唐身後,兩人很快走出房門。
黎紹峰將茶盞摜在地上,大聲質問杜允唐:“你總說,因為青萍你恨她,今的你,還恨麼?”杜允唐停住腳步淡淡的說:“這是我的家務事與你無關。”側目發現毓婉始終低著頭不敢抬起,又說:“她是我的,便是恨,也得過一輩子。”黎紹峰盯著杜允唐背影半晌,方才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好,好,原來青萍白死了,明上墳我就告訴她,她愛錯了人!你已經忘記了我們一起長大的情分!”杜允唐不再與瘋癲的黎紹峰言語,將毓婉的手緊緊握在掌心走下樓,將毓婉入車內,他跨步上車立刻吩咐司機開動。毓婉抬頭髮現黎紹峰始終用怨懟的目光盯著自己,心中慌得不行,再看杜允唐,視線也掃了不肯離去的黎紹峰,緘默不語,似乎他也在思考到底還恨不恨毓婉這件事。
毓婉嘆口氣“對不起…我,不該來見他。”杜允唐這才想起自己一直攥著毓婉的手,他將毓婉的手陡然鬆開,冷冷的說:“多管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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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瑞達對這件婚事一如既往的反對,甚至下令將杜若歡關起來,若歡哭得厲害,翠琳也陪著哭。
杜瑞達當眾狠狠斥責翠琳不懂管教,教出的女兒鮮知廉恥,居然與人私定終身。翠琳在杜家服侍上下二十多年,臉面一下子被撿來的女兒掃了個光,真可謂成也若歡,敗也若歡。黎美齡見公公對自己孃家多有鄙夷也耐不住子甩掉允威回了孃家,似乎整個杜家都因為杜瑞達的固執鬧得不痛快。
那與黎紹峰見面一事杜允唐全部包攬下來,並沒說毓婉貿然單獨出行,毓婉對杜允唐心存又不知如何開口表達,兩人又僵持了兩,杜允唐才緩了臉,開口第一句就是:“把紅羽接過來吧。”毓婉嗯了一聲扶住自己肚子,肚子裡的孩子分明在抗議,打著滾的折騰。
杜允唐抿嘴看毓婉點頭答應,神更加難看,頭也不回走下樓準備去蔡園,花園門口忽然有車開來,車子後順列兩隊士兵,手持長槍一路小跑隨行,汽車直開到臺階近前,車廂門打開沈之沛從容走出,兩隊士兵迅速簇擁著上前,沈之沛一身戎裝,英霸氣,他皮笑不笑的與杜允唐打了招呼:“杜二少爺,匆匆忙忙是想去哪裡?”杜允唐見這陣勢已知不妙,立刻微笑回答:“只是閒來轉轉,沈督軍今是…”沈之沛笑,揮手示意身後士兵停止動作,身後的士兵立刻整齊排列,兩腳靴子碰撞發出清脆聲響,如同兩排樹狀直直立在杜家門口,彷彿將杜公館封了一般。
沈之沛掃了杜允唐一眼:“我來做媒。我們快要成為姻親了。”儘管天已入夏,沈之沛的言語還是讓在場所有的人身後冒出冷汗,整個花園頓時陷入沉寂。
許久以後,杜允唐才回過神般呵呵笑著與沈之沛拱手施禮:“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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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沛的到來讓杜家陷入一團混亂當中,杜瑞達隱隱已經知道,這次杜若歡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可卻仍帶有一線希望與沈之沛自謙:“沈督軍,我這個幼女自小落農戶,舉止失儀,言語失端,黎家與我本是兒女親家,我又如何能將這樣的女兒許配過去?”沈之沛口煙笑道:“世人都說門當戶對,可我偏不信,我一介草莽不也娶了黎家的小姐做續絃?可見門當戶對都是哄人的把戲,做不得真的。”杜瑞達尷尬的笑笑:“沈督軍是蓋世英雄,您追隨孫總理時為國家血犧牲自然該得百姓敬仰,不過我家女子哪能高攀得上黎家呢?”
“正所謂抬頭嫁女,低頭娶媳,我覺得並不高攀呢。”沈之沛說到此,咳嗽一聲:“我這個媒人是內人求來的,既然出面就不允許回絕。杜老爺最好再想想,與黎家和我沈之沛作對的結果…”杜允唐向前走了一步,笑道:“放眼上海灘也不曾有敢跟沈將軍作對的人,我父親只是多慮,他是想允的了。”話音未落,杜瑞達雙眉倒立頓時站起身來,杜允唐立刻閃身將父親擋在身後,眉目依然順從謙卑:“只是此事太過匆忙,未曾給幼妹準備嫁妝,不如待嫁妝準備完畢秋成婚,不知沈督軍意下如何?”沈之沛冷眼看了看杜允唐,出心滿意足的微笑:“還是杜二少爺識得大體,就這麼說定了!”沈之沛抖了身子站起身,副官立刻站在身側。
杜瑞達不能言語,憋不住悶咳嗽,沈之沛見狀上前拍拍杜瑞達的肩膀:“杜老爺,將家業給二少爺吧,他可比你懂得人情世故呢。
“這樣一說,杜瑞達更是恨極了杜允唐,沈之沛剛剛出門,他回頭便喝令:“跪下!”杜允唐皺起眉頭,什麼也沒說,撲通一下跪在花廳。丫鬟僕人見事不好立刻上樓報信,得到消息的杜淩氏和毓婉急速下樓,一邊一人拉住杜瑞達,毓婉見杜允唐著脊背不肯認錯,只能對杜瑞達說:“父親,我覺得允唐答應若歡婚事定是另有別意,不妨先聽了他說?”毓婉示意一旁站著慌了神的若歡,若歡也哭著說:“我知道二哥也是為了我好,我…”容媽媽趕緊上來幫若歡擦了眼淚。杜淩氏也是低頭抹淚:“我一生只有這一個兒子,你如何待我都不重要,你不能再為難他,他業已成年,所作所為自然也是為若歡著想。”翠琳樂於見到這樣景象,並不勸說杜瑞達,她只守著若歡唉聲嘆氣:“若歡真嫁過去,怕是沒有好子過的,在家不受兄嫂庇佑,出門又沒丈夫照應,她的命由他人決定,可真苦阿。”一句話正刺中杜瑞達心結,他本就怕子女正庶異出不和睦,聽得翠琳的話杜允唐似乎有將若歡趕出去的意思,他冷冷道:“拿家法來,我倒是要問問這個不孝子,到底杜家誰說了算!”杜允唐直跪在花廳,對杜瑞達的怒氣並不閃避:“我知道,以父親的脾氣定是要頂撞沈之沛的,可知道他現在已經掌控了大半個上海,若惹他發火真有不測,我們杜家將全體為此受罰!自古道民不與官鬥,為莫須有的骨氣傷了自身又是何必?”杜瑞達哪裡聽得這些話,他當年參與變法自是要改革一個簇新的國家,不再有汙濁腐敗也不再有民生積怨,經商多年雖已明白那樣的國家並不存在,但骨子裡還存有一絲當年的傲氣不肯向他人低頭,今被杜允唐說中了氣短軟肋,大半生不得志的怒火頓時冒了出來,他顫抖著手指從管家手裡接過戒條,劈頭蓋臉打下去,一邊打一邊罵道:“你這樣的不肖子來怕是還能作賣國!我先好好教訓你,讓你懂得做人的骨氣!”毓婉和杜淩氏拉扯不住,眼看著杜允唐硬著捱打,實在沒辦法,毓婉忽然跪倒在地:“父親,我有主意,我有主意讓三妹無需嫁給黎紹峰。”這本是個極險的主意,需得整個杜家上上下下跟著一起隱瞞,毓婉小心翼翼佈置好一切後,便申報了監視的士兵們,在距離婚期還有半個月的功夫帶若歡去做婚紗。
按照杜家和黎家喜歡行新式婚俗的規矩,杜若環出門前總是要做一身襯得上黎家婚禮氣派的婚紗才行,因為毓婉結婚時所用婚紗是知的洋服店裁剪的,頗得杜家上下好評好評,為能成全黎家豪華氣派的婚禮,毓婉便決定帶若歡去那裡定做,這一舉動看上去,無可厚非。
車子駛出出杜家大門時,一旁站崗的沈督軍士兵們便將車子圍住,為首軍官湊過來見姑嫂一掃往刻板中式服裝,而穿寬鬆西洋裙,頭戴禮帽坐在車後,車子前方只得一名司機,一名隨行丫鬟,並不見有男子陪同。那軍官表面上態度謙恭點頭哈,隨後又回身命令跟得幾名荷槍實彈的士兵尾在車後,見狀,毓婉臉一沉,未及她開口,前方的丫鬟已經生氣斥責:“我們家二少身上有喜,你們這樣會衝撞到二少,遠些!否則我們二少爺就跟沈督軍親自說個明白!”那些士兵總是明白將來杜若歡如果嫁給黎紹鋒是要和督軍夫人論親姑嫂關係的,那麼杜家的二少更是親上加親的姻親人物,他們本得罪不起,因此見丫鬟說話不客氣,那軍官也只能滿臉堆笑:“我們也是奉命行事,還請二少不要介懷才是。”毓婉擺了擺手,對那名軍官面和善笑容“鵲兒,不得無禮,這些軍爺是不得已,本就是天大的喜事,多賞軍爺們些辛苦錢,願意跟著,就跟著吧。”丫鬟鵲兒聽得毓婉吩咐當即從零錢袋裡取了一把的大洋順著窗戶遞出去,接手的軍官立刻恭恭敬敬退出老遠,毓婉挽住若歡胳膊似是無意的說:“只怕過幾天,他們就真的要來找我們麻煩了。”若歡心中緊張萬分剛想開口,毓婉一下子按住她的手背“這是父親的意思,你我都無權更改。”若歡聞言一怔,才木訥的點點頭,不再反抗了。毓婉無奈嘆息著的對若歡說:“你若真是愧疚,一會兒就聽我的命令行事,這不單單是你和黎邵峰之間的事,怕是還將會牽累全家。”若歡咬住嘴鄭重的點頭,毓婉才挪了挪身子換個舒服的姿勢,近來腹中的孩子折騰的越來越厲害,怕是不即將臨盆了,毓婉希望孩子可以再晚幾天到來,因為即將到來的風雨遠非是產後的自己能夠控的。
能拖一是一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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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請上樓,莫師傅已經久等了。”洋服行的經理與毓婉是先前早已相識的,遠遠的接毓婉姑嫂兩人進門,很快示意門下的夥計在門口守著,毓婉隨經理上樓,若歡則低頭在身後跟著,三人上了樓,毓婉小心翼翼走到窗前憑窗向下望了一眼,見那眾多跟隨的士兵還沒離去,她深深口氣,立即笑著給洋服行的經理使了個眼,經理躬身掀開門簾,小聲說:“莫師傅,杜家二少來了。”
“知道了。”話音一落,走出婷婷一名女子,西洋裝扮,俏麗的短髮如同男人一般梳在耳後,她見毓婉拱手施禮:“二少,有些子不見了。”毓婉與她含笑寒暄:“有多少話且等辦完事再說吧,眼下可是沒時間多說了,下面人都等著呢。”她朝莫師傅使個眼,莫師傅也走到窗前瞥了一眼,當即臉一沉:“行,趕快做吧。”若歡被毓婉送進更衣室脫下自己身上的旗袍和襯裙,丫鬟鵲兒將旗袍襯裙收拾妥當後,再將莫師傅師傅送到更衣室,毓婉則在門外為兩人把風。
這個製衣的莫師傅居然是女人,大概是跟隨在毓婉車後的那些士兵不曾想過的。
光緒二十四年,奉化王姓紅幫裁縫在申城開設裁縫鋪頭,專門為當時社人士定製洋服,紅幫裁縫結合當時各國技藝,提煉總結四個功,九個勢,十六字標準”的紅幫裁縫技藝,並使手工定做西服在當時上海十里洋場盛行。其中最為突出的要屬“榮昌祥”的王才運師傅,他親自給孫中山總理設計製作了第一件中山裝。
只是紅幫幫規向來招手學徒以男人為主,成活的師傅並不願意將手藝傳給女徒弟,因裁縫這項工藝需通多種文化並各國裁剪技術,因此很多目不識丁的心靈手巧的女星只能被擋在門外,這名莫師傅是被王家破格錄用的,她留洋歸來時將英國薩爾維街皇家裁縫的裁剪技術代入紅幫,紅幫人對她通技藝無不敬佩,皆尊稱她莫師傅。
不過由於紅幫有專項規定,必須從業滿十八年才能入職,因此,方才年滿二十四歲的莫師傅始終只能提供技術而非親手為顧客製作,唯獨毓婉在婚前得知這個奇女子經歷後,主動邀請從未裁剪過的莫師傅為自己製作婚紗,莫師傅也因此與毓婉有知遇之識。
莫師傅換好若歡衣著站在毓婉面前,毓婉扶住自己肚子想要重重向她施禮道謝,原本此事與莫師傅本無干系,毓婉拖延杜瑞達當也不過是懷著忐忑心情託人帶過信過來試探,希望莫師傅能念在舊相識的份上幫忙,沒想到莫師傅二話不說一口答應,便是至好友也不能在此危難時刻拔刀相助,所以毓婉不知該如何謝這位奇女子:“毓婉不知如何謝莫師傅,這一次恐怕莫師傅要是真的受牽連了。”莫師傅一擺手,對被牽連一事滿不在乎:“我只是沒想到國內軍閥如此人太甚,不礙的,我與英國領事夫人關係好,一旦出事,我可以尋求她的庇佑,咱們先將杜小姐解救是真。”若歡暗自觀察這位莫師傅,她的短髮是若歡此生萬萬不敢接受的,動作利,作風硬朗,這些可能是若歡終生都難以能夠學會的,果真是個奇人物。
毓婉將若歡的帽子戴給莫師傅,再回身握住若歡手,鄭重說道:“我只能做到這些,一會兒等我們引開那些士兵後,會有父親派來人來帶你離開。切忌,儘快離開上海,不要再回來了,其他的事,我和你二哥及父親會一併承擔。”若歡原本就已經蒼白的臉越發沒有血,她為難的看著毓婉“二嫂,其實我並不想走,邵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