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失敗的黑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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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房子的位置很好,在一個村子的最南頭,前面是一條淌著汙水的小河,很僻靜。簡單看了一下房子,我跟鄭奎就回了市區。找個地方停下車,鄭奎給小軍打了一個電話,小軍讓鄭奎在外面等他,他要去找鄭奎。我讓鄭奎去了,叮囑他,別告訴小軍我也想參與此事,就在車上等他。鄭奎很快就回來了,美滋滋地告訴我,李本水跟那個小妞還在那裡住著。
裝做等人的樣子,我沿著旅社到我設計的停車的地方來回走了幾趟,心裡有數了。如果從旅社把他們順利上車的話用不了三分鐘,從上車到進我們租的房子,最多半個小時,到了的話,基本也就算完成任務了,現在的關鍵是,用什麼辦法能夠不費力氣地把他們到車上。我回來,衝鄭奎點了點頭:“跟咱們分析的差不多,走,找個地方再研究研究。”順路買了一卷封口膠,又買了兩頂鴨舌帽,我跟鄭奎去了市場外面的飯店,找個單間坐下了。老闆哭嘰嘰地對我說,金龍在這裡簽了大半年的單了,跟他要錢,他老是說過幾天,問得急了,他就瞪眼,要把飯店給砸了,老闆讓我去勸勸金龍,把帳結他了,要不生意就做不下去了,這樣的事情又不好報案,就是報案了,警察也不會管。鄭奎在一旁說,你每個月給我五百塊錢,一切問題由我來給你處理。我把鄭奎推到一邊,笑著對老闆說,別聽他的,那成什麼了?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難道我們連兔子的覺悟都沒有?說完,給金龍打了個電話,讓他馬上給人家結帳。金龍不敢怠慢,立馬拿著錢來了。金龍一走,老闆捏著厚厚的一沓鈔票,直嚷嚷要給我下跪。鄭奎說,你也不用下跪了,以後我們哥們兒來吃飯,免單就可以了。老闆說,沒問題,只要不點鮑魚就成。我開玩笑說,我是個苦孩子出身,好東西咽不下去。老闆聽了,直吐舌頭。
喝著酒,我談了我的想法。我說,一到旅社,直接就進李本水的房間,不等他們反應上來,就用封口膠把他們的嘴巴粘上,然後綁了手押他們下來,前提是,動作必須迅速,不能被任何人看見。鄭奎一歪嘴:“沒問題,對付這種‘半膘子’我有的是辦法,槍一頂,眼一瞪,他不了才怪呢,至於別人,誰去管這些閒事兒?沒準兒還以為咱哥兒倆是請他們吃飯的呢。”
“不行,不能讓任何人看見,”我正道“出一點兒差錯就完蛋了,我不想再回監獄。”
“這可不一定,到時候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鄭奎說“總不能直接殺了他吧?”
“那…想辦法把他引出來?”我皺著眉頭使勁地想。
“他是你兒子?你說什麼他就得聽什麼?別瞎琢磨了寬哥,車到山前必有路。”鄭奎很有數,喝了兩瓶啤酒就不喝了,兩手託著腮,翻著眼皮想心事。外面很熱鬧,不時有划拳聲傳進來。我聽見一個人喝多了,高聲嚷嚷這個世道變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他大膽,在他們那一帶是第一名,所有魚販子全聽他的,不從他那裡上貨,他就砸斷他的腿。我以為他是在說我,把門敞開一條縫仔細聽。他繼續嚷嚷,西區海鮮市場他說了算,前一陣子海天路的黃鬍子想去他們那邊撈點兒食吃,讓他三子砸跑了,現在見了他還叫爺爺。這是蝴蝶的事蹟,怎麼成了他的“業績”?我推了推還在“上神”的鄭奎,衝外面努了努嘴:“把外面吹牛的那位喊進來,我給他把嘴縫上。”鄭奎沖天吹了一口氣:“你不認識他了?爛木頭啊,剛出來沒幾天,在外面瞎晃悠,別理他。”這個人是爛木頭?怪不得說話的聲音這麼悉呢,我直接拍了拍門:“木頭,進來說話。”爛木頭正在吹著,冷不丁回了一句:“你他媽的是哪個廟裡的和尚,膽敢這麼招呼你大爺?”鄭奎忽地站起來,一腳踹開了門:“滾進來!”
“咦?沒發現,下街這一帶還有這麼猛的人?誰?一哥?他死了…”爛木頭晃著過來了“呦,寬哥!”
“寬哥?叫爺爺,”鄭奎一把將他拉了進來,隨手關了門“好好看看,這是不是你爺爺?”
“奎哥,怎麼是你呀,”爛木頭的紅臉一下子變白了“你不是跟著家冠的嗎?怎麼現在跟著…”
“剛才你在外面說什麼了?西區你是第一名?”鄭奎一把將他新郎官一樣的髮型撲拉散了。
門猛地被推開了,四五個小混混手裡掐著酒瓶子站在門口:“木頭哥,怎麼回事兒?”爛木頭的臉驀然黃成了一個屎橛子:“全都給我滾蛋!”我笑著摸了摸爛木頭的肩膀:“哈,木頭哥還是這麼有意思,剛才你這是說誰呢?”爛木頭紅了臉:“跟幾個剛認識的兄弟瞎吹呢…那什麼,寬哥,我的事兒你都知道了吧。唉,天上拉屎狗的命,我就這麼個命運了。以前還多少有些‘慌慌’的資本,自從被你和一哥砸那一下子,我是徹底‘腿兒’了,”偷眼一瞥鄭奎,蔫蔫地別了一下腦袋“現在是個人就比我大…奎哥,你別對我這樣,大小我跟寬哥也曾經同事過。現在你跟寬哥一起闖江湖,多少給兄弟點兒面子。”
“別羅嗦了,”我橫了他一眼“把你的傳呼號碼給我,以後我再找你,可能的話你來我這裡上班。”
“好啊好啊!”爛木頭很動,一把攥住了我的手“寬哥,你知道我很有能力的,情好吧你就。”
“先這樣吧,以後少在外面吹牛,當心捱了揍身上,去吧。”我揮了揮手。
爛木頭招呼服務員進來,要了紙和筆給我留了傳呼號,樂顛顛地走了。鄭奎瞅著房門一哼:“這小子好玩兒,以前那點兒派頭都這麼哆嗦掉了。”我問鄭奎是怎麼認識爛木頭的,鄭奎說:“我認識他有些年頭了,那時候你在裡面,我跟著小王八混。有一次我們跟河東那邊的一個混子‘約仗’,他不知道怎麼打聽著來了,說那個混子把他表妹給上了,非要跟著我,給他的表妹報仇不可。我明白他的意思,無非是覺得自己沉底了,想要通過這件事情往上浮一浮。那時候我正缺人手,就讓他去了,開仗那天還給他安排了好幾個弟兄聽他指揮。結果,他帶著這幫人不知道去了哪裡,我們都快要打完了他才去,光在圈外咋呼,硬是不動手。過了幾天,我們喝酒的時候他去了,這小子藉著酒勁埋怨我說,你不會打群架,應該像解放軍進攻國民黨那樣,各個擊破,不應該呼啦一下全上去,那樣就暴了自己的實力,我沒讓他說完,直接拖出去扒了他的衣服,讓錢風帶著幾個夥計,趕豬那樣滿大街趕他,一直把他趕回了家。到了家,他連小**都找不著了,凍回肚子裡去了。”閒聊了一陣,天就有些擦黑了,我讓鄭奎出去結帳,鄭奎說:“他好意思讓咱們結?”我說:“你不懂,必須結,讓他知道我講江湖義氣。一個人的嘴,頂十個夥計使喚,我要讓他成為咱們的宣傳機器。”果然,鄭奎在外面跟老闆羅嗦了好長時間才把帳結了。
出門的時候,老闆看我的表情像是受了皇上賞賜的太監,眼淚汪汪的。
天徹底黑了,有幾顆早起的星星已經若隱若現地冒在天上了。我把車窗搖下來,晚風徐徐撲面,一點沒有冷的覺,讓我想起了某年冬天的某個夜晚,我跟楊波在某個工地搞“江湖義氣”的情景…路過銀行大門的時候,我看了看門口的兩個巨大的石獅子,渾身燥熱。街道上行人稀少,有幾輛車笨牛般的駛過。我的車緩緩地駛進那條幽暗的衚衕,衚衕裡一個人影也沒有,死一般寂靜,只有旅社門口掛著的那個破了一個大口子的燈箱發出屎一樣的黃光,還讓人覺得這裡尚有一絲生氣。我把車倒進一塊稍微寬敞一點的空地,悄沒聲息地調了一個頭,剛想熄火,鄭奎拉了我一把:“別熄火,很快的。”我點點頭,把鴨舌帽戴上,帽簷儘量拉得很低,順手抄起封口膠,下車從地上抓了一把泥水糊在了車牌上,邊在牆上抹著手,邊對跟下來的鄭奎說:“你先找個隱蔽地方躲一躲,我進去看看他在不在,觀察好了咱們再動手。”站在衚衕口大口了兩口氣,我掏出煙點了一,昂首向旅社走去。旅社前面是一個狹窄的小院,後面開著燈,一個胖乎乎的女人坐在吧檯後面無聊地打著哈欠。我站在門口輕輕咳嗽了一聲,那個女人抬起頭掃了我一眼:“老闆住店?”我做出一付風塵僕僕的樣子,著氣,用南方普通話說:“系啦系啦,我剛下火車,來這裡先看看啦。老闆娘,你們這個城市很落後的啦,找個旅館很不方便的啦,”老闆娘被我這一陣“啦啦”暈了腦袋,皺著眉頭轉出來,傻忽忽地看著我發愣,我繼續忽悠“系這樣的啦,我們來了好幾個人啦,剛才我發現你們這個旅館很小的啦,我先看看條件怎麼樣的啦。”
“不小的啦,”老闆娘好象被我染了,也跟著“啦”了起來“老闆你不知道的啦,正月期間大旅館都住滿人啦,你能找到我這個小地方來就算不錯的啦,我們這裡條件很好的啦,什麼樣的服務都有啦,不信你可以先轉轉看看啦。”這正合我意,我裝做很隨意的樣子抬腿往樓上走:“系的嗎?我想找個好一點的房間的啦。”老闆娘不知朝哪裡吆喝了一聲,隨即,我覺背後有一陣香風飄來,回頭一看,不笑了。
一個滿嘴黃牙的姑娘緊緊跟在我的後面,一個勁地衝我拋媚眼,像動畫片裡的狐狸。
“小姐,領我轉轉的啦。”這一定是一個傳說中的“雞”我回頭一笑,繼續往上走。
“哥,不用轉了,都好的。”那姑娘一側身趕到了我的前面,柔軟的前蹭得我一麻。
“別攔我啦,不轉轉我不放心的啦。”我一急,拉開她,徑直走向東頭。
最東頭那個房間的門緊閉著,裡面沒有開燈。難道我們提前偵察錯了,李本水不在這裡?
剛想回頭套那姑娘的話,那姑娘直接把身子貼上了我的後背:“哥,這邊住滿了…”我的後背覺癢癢的,有些不得勁,慌忙往旁邊一閃:“那就看看別處好啦。”姑娘見我閃開,極不情願地撇了一下嘴巴,輕聲嘟囔:“南方蠻子都這德行,仔細出來了都。”她以為我聽不懂她說的話,說完衝我一呲黃牙:“看你這窮鬼樣兒吧,是吧,私孩子?”
“系啦系啦,我們都系來自五湖四海的啦,”我想笑又沒敢笑,索跟她裝糊塗“**說啦,革命不分貴賤,你幹服務員我當老闆,咱們都係為人民服務的啦。”見她沾了便宜似的抿著嘴竊笑,我站住了“東面那個房間不錯的啦,系不繫住著大老闆啦?你們這裡很不懂禮貌的啦,他系老闆我也系老闆啦,我也要住那樣的房間啦,我多出錢,讓他走啦。”
“那可不行,”姑娘不笑了,衝我翻個白眼,一正臉,說“人家李老闆對人好,我們給他添杯水人家都給小費呢。嘖嘖,出手那個大方喲,一次最少十塊。你們南方人猴,捨得給我們發小費嗎?你要是捨得發,等他回來我跟他商量商量。”
“不要亂說話的啦,”我的目的達到了,李本水還真的不在房間裡,那個小妞在不在呢?我繼續“啦”她“你可以跟他太太商量啦,讓他們搬出去,我要住進去啦,他給多少小費我就給多少的啦,我們廣東人最講面子的啦,快去商量的啦。”姑娘的眼睛亮了一下:“真的?他倆出去吃飯了,”猛地把手一伸“先看你的表現。”這下子全明白了,我故意裝做很吝嗇的樣子,轉身就走:“等他回來再說的啦。”姑娘在後面又嘟囔上了:“什麼玩意兒?整個一個私孩子…”老闆娘站在院子裡打哈欠,見我下樓了,連忙拍著嘴巴笑:“看好了嗎老闆?”我作出一付很遺憾的表情,衝她搖了搖頭:“條件一般的啦,我去別處看看,也許還能回來的啦。”老闆娘無奈地一笑,說:“你媽的。”不知道是罵我還是罵站在我後面望天的那個姑娘。
剛回到車邊,鄭奎就從黑影裡冒了出來:“怎麼樣?‘貨’還在嗎?”我把他拉上了車:“幸虧沒直接上去,不在,出去吃飯了,在這兒等著吧。”鄭奎猛捶了方向盤一把:“還真沒有一帆風順的事情呢!別等了,這事兒拖不得…”把腦袋在方向盤上使勁拱了幾下,猛地抬起頭來“這小子走不遠,他沒那個膽量去大酒店吃飯,肯定就在這附近的哪家小飯館裡!咱們挨家飯館找,發現他就跟著他,等他一進衚衕口,咱倆就上去綁他,你照顧男的,我照顧女的…砸懵,三秒鐘完事兒。”
“最好別使用暴力,”我沉片刻,開口說“最好讓他乖乖上咱們的車,只要他到了車上,一切都好辦了。你想想,一旦咱們使用了暴力,他們吆喝起來,肯定會驚動別人。不管咱們多麼順利地拉他回了‘家’,總歸是被人覺察到了,第一時間就會報案,那時候咱們勢必處於被動的局面。這樣,你控制住那個女的,別讓她出聲兒,我裝成便衣警察跟李本水談判,至於怎麼談,剛才我想好了,我會讓他把錢吐出來的。以前咱們策劃的那個辦法不好,不能讓他一上來就知道遭遇了黑吃黑。”拐出這個衚衕就是一條比較寬敞的馬路,馬路邊一家飯店正在營業,熱氣騰騰的白霧把飯店的窗玻璃燻得朦朦朧朧的,裡面影影綽綽可以看出有不少人在裡面吃飯。我拉了拉鄭奎,讓他進去看看,鄭奎剛要抬腿,猛地就站住了:“李…”我一閃身躲到一處黑影裡,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呼跟著不順暢起來。
霧氣騰騰的飯店門口晃出了一個矮胖的身影,藉著燈光一看,一張土豆臉赫然在目。
鄭奎的眼睛突然變成了貓眼,熠熠地閃著藍光:“好了,錢櫃子來了。”我一拉他:“我先走,你在後面跟著,在衚衕半路動手。”說完,我一貓竄進了衚衕,迅速躲到了一處最黑暗的角落。
這個時候我反而出奇地冷靜,貼緊牆,板筆,看著遠遠晃過來的兩個黑影,居然唱了一句歌,我在馬路邊揀到一分錢,把它到警察叔叔手裡邊…冷不丁把自己嚇了一跳。李本水好象是個憐香惜玉的人,不時攙一下身邊那個女的,讓她繞過腳下的泥水。女人個頭很高,模糊中像是一個婦女在領著孩子散步。她很會撒嬌,每當李本水攙她的時候,她都會嚶嚀一聲,把頭一低,腦袋直往李本水的懷裡鑽,李本水就趁勢摟她一把,樣子極酸,讓我身上的雞皮疙瘩一陣一陣地起。我掂量了他一下,就這體格,如果膽敢反抗的話,我一下子就可以把他幹成一條死狗。現在關鍵是怎麼處理那個女的,如果讓她發現情況不對,肯定會大聲尖叫,這樣的女人喊叫的聲音一定不會小了。來了,靠近了,容不得我多想了。
“朋友,借個火。”我從黑影裡走出來,直接把李本水和那個女人隔開了。
“啊?怎麼是你呀,”李本水藉著微弱的燈光打量了我一下,一拍我的胳膊“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認識我嗎?”我一下子楞住了,這是怎麼回事兒?
“咳,小侯,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你本水哥呀,你忘了去年你還去我們廠拉過棉紗嗎?”好嘛,這小子認錯人了,我放下心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就勢把他擁到了牆上。他居然沒有一絲反應,忙不迭地從口袋裡往外掏打火機。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我想先讓他體會體會我的力量。與此同時,我用眼睛的餘光看到,鄭奎已經拉住那個女人,把她擠到了黑影裡。那個女人沒反應過來,以為李本水真的碰上人了,正準備聊天呢,直衝我傻笑。
“嘿嘿,小侯你可真有勁兒…”李本水可能是被我攥疼了,使勁地往後手。
“老李,”我一手攥緊他,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我不是什麼小侯,我是警察。”
“警察?”李本水猛地往後一拉身子“警察找我幹什麼?我沒犯什麼法!”
“別嚷嚷,”我猛地把他的胳膊別到後面,一把將他貼到了我的身上,讓我的身子擋住那個女人的視線,壓低聲音說“聽好了,我是警察不假,可你用不著怕我,我想跟你做一筆易。老李,知道我跟了你多少天嗎?幹我們這一行的,抓捕罪犯就是我們的職責,所謂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以為你拿了公家的錢就可以逃之夭夭嗎?沒那麼容易…”這一刻,我突然發現,我真的變成了一個大義凜然的警察,說話一套一套的,這可能是因為真正的警察曾經不止一次地這樣教育我的原因。眼見得李本水被我說懵了,嘴巴張得像是能掖進一隻腳去。我的手上又用了一把力氣,李本水疼得直往我懷裡拱。我帖緊他的耳朵,繼續忽悠:“我跟你說實話,打從出了你這個案子,我就一直在調查追蹤你,別以為我們公安機關是吃素的,我們有廣大人民群眾,你的一切活動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好了,現在我來一一給你點出來,第一,你私自攜帶廠裡的二十萬元現金潛逃了,第二,這些錢你存在銀行十五萬,其餘的下落不明,我沒說錯吧?”對面的黑影裡猛地躥出了一個人影,這個人影瘋子似的大聲呼喊:“你想幹什麼?!”壞了,這鍋湯終於還是熬砸了!沒等那個女人撲過來,我一腳就把她踹回了對面。鄭奎揪著她的頭髮一轉,女人仰面倒在地下。我騰出一隻手,把封口膠扔給鄭奎,彆著李本水就往停車的地方走。李本水走了幾步,突然殺豬般的嚎起來:“殺人啦…”這的確出乎我的預料,哪有小偷喊抓強盜的?我不得不佩服李本水的勇氣,他這是豁出去了,也許他的潛意識裡是這樣想的:我就是死在監獄裡,也不能死在你們這些不明身份的人手裡。我一著急,手裡沒有數了,一掀他就覺他的胳膊從腋窩那裡斷了,手腕子竟然翻了一百八十度。他喊得更響了,殺人啦,抓強盜啦…我彎下,想要把他扛起來,突然覺得小腿一麻,低頭一看,那個女人抱著我的腿,腦袋直在我的小腿上晃,我明白了,她在咬我。鄭奎揪著她的頭髮,用槍把子一下一下地砸她的腦袋。
跳了幾下,我才猛然想起眼前的事情來。人呢?衚衕裡一個人影也沒有!我來回跑了幾趟,沒人!突然,停車的地方傳來一陣沉悶的廝打聲,我撒腿往車邊跑去。鄭奎腋下夾著李本水,用腳踢著反覆撲上來的女人,正在開車門。衚衕頭上的亮堂地方站著幾個人,正探頭探腦地往這邊打量。我衝上去,一腳把那個女人踢翻了,順手揪起她,一把拉開車門,猛地把她慣到後坐裡,連鄭奎加李本水一起推進後坐,翻身上了駕駛室。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熄火了,我慌忙打火。
正忙亂著,忽然聽到車外一聲大喊:“幹什麼的?不許走!”我顧不得那麼多了,發動車子就要掉頭,赫然發現車前站著兩個穿警察制服的人。
我邊往後倒車,邊回頭衝鄭奎喊:“把他們推下去!快!”鄭奎也發現了前面的情況,打開車門將李本水和那個女人推了下去,我往側面一變方向,車忽地躥了出去。上了大路,我竟然不知道應該將車往哪裡開。鄭奎把腦袋伸到外面,往後掃了一眼:“右拐!”我機械地打一把方向,衝了進去。這條路很短,沒用多長時間就衝到了另一條馬路上,我直接右轉,往旁邊的另一條小路衝過去。我不能把車開回市場,我不敢肯定跟我照過面的人認不認識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管後面即將發生什麼,我必須先躲起來。衝出這條小路,前面就是通往郊區的馬路。對,應該先去鄭奎租的房子,穩定一下情緒再說。鄭奎似乎知道了我的想法,橫一下脖子不說話了。
把車停在租來的房子門口,我找了塊抹布將車牌擦乾淨了,衝站在一旁發呆的鄭奎笑了笑:“我怎麼覺得剛才像做了一場夢?”腿上一陣鑽心般的疼痛,我笑不下去了,丟掉抹布,推著鄭奎往屋裡走“失敗,失敗啊,煮的鴨子飛了。”雨終於還是下來了,屋外沙沙響,間或還有一兩聲沉悶的雷聲滾過。
無聊地聽了一陣雨聲,我躺在堅硬的炕上,把褲腿挽起來,讓鄭奎看看我傷到了什麼程度。
鄭奎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我,這個小娘們狠的,把牙留在上面了呢。”我坐起來,藉著燈光一看,果然,血模糊的傷口處,一顆白的牙齒赫然粘在上面。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點砸在屋頂上叮噹作響。雷聲隔一陣響一陣,像古戰場上的擂鼓聲。我睡不著,心空得厲害,覺自己就像一棵沒有的草,風一吹就沒了。雙手抱著腦袋,我不停地回憶剛才的那一幕,彷彿從一場夢裡醒過來,怎麼也回憶不起那些具體的細節了,只記得眼前全都是白花花的票子,它們遮住了我的眼睛,讓我什麼也看不見了,票子散開,就是巨大的空虛,就像一場大醉後的嘔吐,吐完了,全身連同大腦似乎一下子被人空了,只留下一付漂浮著的軀殼。後來我聽過一首歌,那裡面有一句歌詞“不是你的就別再勉強”說的真對啊…但是那天我沒有這麼想,只是惋惜,只是茫然,不明白為什麼近在咫尺的票子竟然抓不住它,那樣的覺可真不好,就像吃了蒼蠅又挨一悶似的,窩囊得難受。
半夢半醒之間天就亮了,從窗戶望出去,天空瓦藍瓦藍的,像剛用水沖洗過的鏡子。
昨天還四處堆積的白雪已經被雨沖刷得了無蹤影,地上結了一層薄冰。
褲上的bb機響了,是鐵皮房打來的,又發生了什麼?我連忙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