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派與革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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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德志年輕時被打了右派，發配回農村老家勞動了二十多年，打右派那年他是一所中專學校老師。屈德志摘帽平反已經是年近五十的人了，原來的中專已經升格為專科院校，屈德志回來後自然而然成了一名大學老師，沒過幾年又混了個教授的職稱。後來趕上全民經商的熱，屈德志離開教職崗位，去校辦企業做起了老總，搞了幾年，一個火紅的企業垮掉了，屈德志倒是了個盆滿缽盈的，買了房子買了車。學校無奈就安排屈德志當顧問，重新任命了老總。

新任老總乃血氣方剛之輩，立志要將屈德志垮的公司恢復起來，就大刀闊斧進行人事改革，各方籌措資金，制定新的規劃，的轟轟烈烈。屈德志覺得新任老總擠佔了他的位置，常常找人家彆扭，倆人時不時就要打打嘴巴官司，老總一著急就說屈德志是個敗家子，把公司成這個樣子，窮了寺廟富了方丈。屈德志振振有詞回擊道:“在中國窮廟富方丈多球的很，我這算什麼了不起的呢？雨而已。”搖搖頭繼續說:“中國的事情是說不清楚的，像我們這代人糊糊塗塗打成右派，又糊糊塗塗摘去帽子，幾十年的光陰怎麼算啊？你們現在都別這樣看著我，未來幾十年咱們中國寺廟窮了方丈富了的事情將會層出不窮的。”又恨恨的說:“我們這代人的光陰損失了，怎麼補償？除了窮幾座廟還能有什麼法子呢？”老總聽完屈德志一套理論，義正言辭道:“叫我看呢，當初打你右派真是一點都不委屈，如果中國再來一次反右運動就不會給再給你戴右派帽子了，一定要給你戴上反革命的帽子，讓你把牢底坐穿，永世不得翻身！”屈德志冷笑笑，反相譏道:“如果打老子反革命，等老子出來了，那就不是窮廟了，那要把這個國家窮掉，把這個社會徹底窮掉。”老總同樣冷笑笑說:“恐怕你不會有機會窮掉這個國家了，因為不等你出來就會把你腦殼拿掉，我看你怎麼去窮我們這個國家？”屈德志不服氣道:“拿掉我的腦殼？當真沒有法律了嗎？”老總說:“什麼法律？你窮寺廟窮國家窮社會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法律？”屈德志就說:“你們不懂，我們幾十萬人打成右派就是違反法律的。”老總說:“雖然幾十萬人都平反了，但這裡面該打右派的確實大有人在。”然後壞壞一笑道:“我看你就不委屈，打你右派我看一點都不冤枉，給你摘帽平反是歷史犯了個錯誤。”屈德志呵呵冷笑道:“不管該不該打，起碼現在給我平反了，恢復公職了，晉升教授了，這你有啥不服氣的？”然後得意道:“我就是右派，我到哪都跟人家這樣介紹自己，告訴你年輕人，當初能當上右派的都不是等閒之輩呢。”老總看出屈德志是塊滾刀，就不在理他，給他安排一間辦公室做顧問，自己專心的搞經營，希望早把公司發展起來。

屈德志這人雖然在農村勞動了幾十年，其張揚鑽營拉幫結派的個一點沒有磨損下去，雖然丟了老總的位置，卻仍舊將公司裡的一幫骨幹牢牢的控制在手裡，得新老總放不開手腳，無法開展工作，不管公司研究什麼事體，轉眼都會聚攏在屈德志辦公室裡，出一套對策出來，老總無可奈何，指著屈德志罵道:“你別他媽的搞裴多芬俱樂部。”屈德志得意笑道:“年輕人，火氣不要那麼大嘛，你這個帽子我可承擔不起，搞裴多芬俱樂部這是很可怕的，這真是反革命行為，真的要殺頭的哦。我真的不想當反革命，這輩子當個右派足矣。”老總氣的說不出話來，指著屈德志鼻子說:“我看你連右派這兩個字你都不配擔當的，你的德行、你的所作所為髒了右派這頂帽子。”屈德志冷笑道:“這可不是你說的算的啊，我這右派帽子戴了二十一年，不多不少，是有紅頭文件定論了的。”老總說:“你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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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陰陽怪氣的，你再這樣搞下去我不客氣的啊。”屈德志得意的說:“我有啥門？這幫中層幹部要到我這裡來呀，我將人家拒之門外嗎？桃李無言下自成蹊，你有本事把他們拉過去唄。”老總覺得如此內耗不是個辦法，就給學校寫報告，請求將屈德志調離校辦企業。不料，報告還沒遞上去，屈德志首先提出辭職，接著公司裡技術骨幹業務骨幹也紛紛提出辭職，原來屈德志早已在別處註冊一間同樣規模同樣產品的公司，他給這些跟著他走的職工許願，將來要搞股份制，只要今天跟著出去創業的將來都會擁有股份。

老總見事情鬧大，這幫骨幹一走整個公司就癱瘓了，便放下身段給大家做工作，希望大家留下來。屈德志也不示弱，搶過話頭說:“中國在未來一個時期將會進入私有制萌芽階段，未來的所謂公有制只是個擺設，中國一定會變成一個資本主義的國家，將來只有無能的人才會在國有企業混混子，你們今天跟著我出去，五年以後十年以後也許就是百萬富翁千萬富翁，你們在這裡繼續傻幹，別說百萬富翁了，我看要不了幾年連工資都拿不上了。”老總就問:“你怎麼能斷定我們發不出工資來？”屈德志說:“你競爭不過我，我的政策靈活，可以採用一切手段佔領市場，一定能打敗你們的。”老總又問:“你既然這麼大能耐，為什麼我們公司發展不起來呢？”屈德志想想說:“我為什麼要給學校賣那麼大的力氣？給我什麼好處了？我和你們拿同樣的工資，為什麼叫我做比你們大的貢獻呢？實話告訴你，咱們不是沒本事，而是看這本事該不該使出來？”老總說:“學校給你落實了政策，給了你應有的待遇，晉升你為教授，這難道還對不起你嗎？。”屈德志冷笑道:“那是學校給我的嗎？那是國家給的，不落實政策不給待遇行嗎？我們右派隊伍有數十萬之眾呢。”老總不想再跟屈德志鬥嘴，轉過臉對職工說:“各位兄弟，你們實在要走我也不攔你們了，你們大多數都是學校的子弟，這個地方無論好壞，都是你們進入社會的第一個落腳點，你們當中工齡最短的也有五年之久，你們生於斯長於斯，應該對這個公司是有情的，你們現在忙著辭職只是一時被人蠱惑，我相信你們會有清醒的那一天的。對於未來我也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但是學校對我們全體職工還是寄託著希望的，也相信我們能夠將公司重新恢復過來，一定能夠做大做強的。我今天給大家放下句話，你們的辭職信都不必上來，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之內你們隨時都可以回來，三個月以後就請回來辦理辭職手續，我就不信堂堂的國家企業鬥不過他屈德志這麼一個偷偷摸摸的私營業主。”場面一時安靜下來，屈德志怕生變故，拍著脯說:“他給你們三個月時間，我給你們兩個月的時間，如果這兩個月的時間我發給你們的工資不能翻番，你們可以走人。”瞅了一眼老總說:“我就不相信我鬥不過你這個校辦企業了。”老總沒有搭屈德志的茬，抱拳說道:“我恭送各位兄弟，三個月時間我相信大家一定會回來的。”屈德志也抱拳回禮說:“年輕人，臨別之時奉勸你幾句，何必要硬撐著呢？在中國，公有制的氣數已盡，未來是誰有錢誰就是大爺，我不希望未來我們是競爭對手，我希望你丟下這個所謂的鐵飯碗，讓這個公司徹底爛下去、徹底的垮掉，跟我一起出去闖天下，我們就掌握了全部市場，保證比你在這個破地方混的強。”老總靜靜的聽屈德志說完，笑笑說:“謝謝你的美意，我相信我的兄弟們不久都會回來的，因為你如此大的能耐，卻要把學校企業搞的垮掉，又自己另立門戶，這樣的德行你能幹什麼大的事情呢？不能真誠做事一定會失敗的。”屈德志就說:“你這個人咋好歹不知呢？我在邀請你一塊幹事業呢。”老總說:“再次謝謝！我還可以告訴你，如果在中國的土地上只剩下一個共產黨員，那就一定是我，我一定會堅守陣地，絕不會挖國家的牆角、絕不會窮了廟富了自己的，你請吧，祝你好運！”屈德志看了看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可思議的搖搖頭說:“我是右派，你是革命者，咱倆真的是走不到一條道上哦，將來你一定會後悔的。”招招手帶著一干人走了。

2015年9月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