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誰比誰更冷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看這雨勢，這幾天大概都不會晴了…”思無站在樹下煩惱地看著天空。大樹不知活了多少年頭，層層枝葉遮蔽了天空，往上看只能看到連綿不絕的雨絲穿透枝葉的縫隙灑落下來，山林裡的雨總是讓人心生埋怨。天空至此陰沉，思無的心情便也陰沉起來，他的火攻計劃已經終結。

羽化執意聽從了刑萬里的話，派人悄悄返回滅雲關，又悄悄帶回數千氈毯和蓑衣，初時蠻族戰士們還覺得奇怪，這麼一來倒顯得魔王大人有先見之明瞭，戰士們開始琢磨這個魔王不僅武技了得，而且還通星象之術。

羽化是不會說出真相的，他很得意被人崇拜，但是思無不崇拜他，反而更加惱他，“這已經過了三天了，每過一天敵人的補給就完備一天，拖久了對誰都沒好處，到頭來還得在滅雲關前大戰一場。”羽化也無奈，這幾天就一直在想怎麼利用雨天進行攻擊，可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雨天不利於羽族飛行，那麼羽族有翅膀的戰士必須成為步兵，可是那些有翅膀的羽族戰士本來就屬於弓箭部隊，不在天上，殺傷力也不能小覷。

山裡的雨真是很煩人，羽化小時候就這麼覺得了，他扁著嘴巴漫無目的地走在森林裡，一陣陣的淒冷侵膚透骨，說不出的難受。默羽這次沒有跟著他，事實上也沒有哪個姑娘喜歡走在山雨之中。

前面隱約有點菸火味道，羽化皺了眉，心說哪個笨蛋在這鬼天氣裡生火，可想想又覺得不對，再沒常識的人也不至於這麼做的。他信步走過去，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的老兵正縮在草叢裡偷偷地菸。

真難為這些隱藏在此的戰士了，偷襲羽族的他們當然不會帶來行軍帳篷的，在山林裡苦等進攻的命令的他們竟然沒有絲毫怨言，也許是因為這一場戰鬥是關係到蠻羽的世仇吧？羽化不無悲哀，這樣的子儘早結束才好。

老兵微微一楞，趕忙收了旱菸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子歸殿下。”羽化直接走進草叢，就那麼蹲在他旁邊，“大叔真是好興致，下雨天還菸呢？”老兵呵呵笑，“我可不是想犯軍規，實在是這雨來的真是時候，這會子口煙也不會被那些鳥人發現，倒是被殿下抓住了。”

“沒事沒事，我又不是軍人。大叔當兵很久了？”

“不久，三十歲才當的兵，五十年前瀚州天象大變，我還在東陸掙錢，聽到消息後就跑了回來，家裡什麼都沒了，為了給家裡幫手才當的兵。”

“那也是老兵了，大叔，你覺得這雨什麼時候才能完啊？”

“不好說，山裡的雨，女人的淚，說停就能停，說不停也是沒完沒了的煩哪。”羽化一樂，“大叔還是個詩人啊。”老兵張開一嘴黃牙也笑，“以前老聽歌行者唱段子。”

“那肯定是非常美好的回憶啊，就是苦了大叔這個時候還在這裡待著，夠冷的哈。”

“這算什麼？咱們蠻族的漢子，還怕了這些風雨？”瞧著老兵不屑的神，羽化頓時眼前一亮，心情急速從低落的狀態躥上了興奮的高峰，口裡不住地發出“嘿嘿嘿嘿”的古怪笑聲。老兵倒是心裡發慌，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看羽化那個樣子，似乎有點擇人而噬的款兒。

羽化長身而起，端端正正長揖到地，“多謝大叔提醒，此戰蠻族必勝！”老兵滿頭霧水，渾然不解時羽化早已跑開。

一路狂奔，直接找到思無。思無仍在那邊樹下裝英雄造型，大刀拄地，雙手疊刀柄之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平心靜氣，彷彿天下便是他中戰場，由他一手掌控。事實上，這個造型已經成為思無最動、最有威勢的姿態，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會覺得這是一個無敵的統帥，天下任何阻攔在他面前都可以被撞得粉碎。

羽化卻知道思無只是犯愁，擺出這個樣子純粹是為了穩定軍心，他上前一步抬腳就踹思無的刀。思無一個不小心失了平衡，急忙站好，同時眼睛四方轉，似乎並沒有人發現他的窘狀。

“幹什麼幹什麼？沒見我在想事情啊？”羽化一撇嘴，“我估計你也想不出來，大概又琢磨著直接殺過去吧？

““那有什麼辦法可想？這樣的雨勢我想放火也沒機會。

““嘿嘿，山人自有妙計。

““我知道你是山裡人。”

“…你不也是山裡人嗎！”羽化把大叫壓迫成低吼，“好好聽著，瀚州與寧州有極大的不同，瀚州是苦地，寧州卻是氣候溫和，夏無酷暑，冬無嚴寒，羽族從來都是怕冷的。在當下這種時候，蠻族的漢子見慣風雨，他們卻肯定龜縮不出躲避寒冷，也就是說，決戰正是雨天！”思無起初還聽得點頭贊同，結果聽到最後一句滿不是滋味，“喂喂，說來說去還不就是直接進攻嗎？

“羽化也是一滯，強辯道:“我的直接進攻和你的直接進攻不一樣，我是經過深思慮的，你那純粹就是傻拼力氣。

““可你覺得我們五千人去拼人家五萬人，很正常？

““有我在就很正常，別廢話了，給我挑五百弓箭手來！要最擅的！

“羽化覺得自己不該領這個苦差事，冒著大雨行軍真不是一點難受，反倒是身後五百弓箭手一個個全不當回事。這雨下得纏綿，卻遠沒有瀚州本土上嚴冬的寒冷，即便不能跑馬，行走起來還是速度很快。他們繞了一個大圈子，為的是繞開主營所在，趕往前些子羽化和默羽勘察的一處高地。

這一行動便是近半的光景，眼見著天都黑了，本就陰沉的天空似乎更加陰森可怕。思無耐著子等待哨兵的消息，而他的哨兵也在耐著子等待默羽的信號。

四下裡風聲雨聲哀婉如斯，默羽身披蓑衣頭戴蓑笠高高站在樹之巔，再往前一些便是當他們遭遇密羅幻境的範圍。雨幕下羽族的營地還有火光，她無需分辨哪一個才是羽族統領翼揚的大帳，面前的山谷極為寬闊，要想直接找到翼揚並非易事。她所等待的，是羽化的信號。

天地已成黑，濃得化不開的黑籠罩林海，視野所及之處空曠寂寥，她彷彿站在了宇宙的中心。這一份孤寂不是誰都可以忍受的，而她卻是漫不經心地抹著弓弦，“惡魔之翼“的淡淡銀光在雨裡浮泛著淡淡的溫柔。

從心底湧現的溫柔，便是那張溫柔的臉，能讓她在此處靜候到永遠。

羽化呆呆地就出了神，他站在一小片空地上，透過稀疏的枝葉看著那個高傲又淡雅的身影在風雨裡煢煢孑立，一如萬載神鳥巍巍而視蒼穹變幻，那麼一個淒冷的剪影啊。

星辰笑在旁輕聲問:“怎麼了？”羽化穩了穩心神，深深了一口冷氣，讓風雨的冰涼在腔裡打了個轉，帶走了些許心疼，這才強笑道:“沒什麼。”星辰笑倒是越發覺得奇怪了，“可是你的神剛才很虛弱，如果有敵人攻擊你，很容易打倒你。”羽化很無奈夸父的思維，似乎這一族的腦子裡只有勝敗、只有生死，“我說薩滿大人，你能不能一點？你沒看見我正在嘆世間最美好的事物嗎？

““食物？你餓了？

““…是‘事物’…“羽化徹底沒了心情，抬腿繼續走。

星辰笑反而不依不饒，湊過來拿手按他的頭，“你給我說說呀，為什麼你看見默羽就會神力虛弱？”羽化很是火大，把她的手撞開，低聲吼道:“告訴你個事，別沒事用手按男人的腦袋！不過你的問題我也回答不了，我只知道當你全心全意去看一個你喜歡的人，很多時候都是這樣的。”

“可是我使勁看思無的時候，腦子裡就會亂，神力不會虛弱只會混亂，然後就想喝酒，就想打架。”

“…那是因為你不是人！”羽化只能這麼嘀咕了。

前行了將近半個時辰，地勢漸高，羽化打出手勢，部隊悄然停下。

“薩滿大人，覺到神力的波動了麼？”

“嗯，很凝練，不過凝練之中還有許多扭曲的軌跡，是密羅星辰的運行軌跡。”羽化長出一口氣，“果然如此，那傢伙的秘術真是驚人，竟然可以製造出這麼大範圍的密羅結界。好了，我們暫停前進，先休息半個時辰，吃點乾糧養養體力。今夜，就看誰比誰更冷了。”消瘦的哨兵站在橫枝上，在細碎的雨絲中看默羽的指示。遠方飄渺的影子彷彿融化了一般，哨兵幾乎不敢眨眼，生怕一個不留神就失去了她的蹤跡。

而默羽，終於看到一點金的光芒在林中某個角落裡閃爍了數次，這一刻，終於來到。

“惡魔之翼”推在身前，緩緩豎起，銀的箭矢輕輕搭在了弦上，再慢慢地張開。雨絲在蓑衣在蹦跳著，在蓑笠上蹦跳著，並不知道這個少女本已經看不見它們了，它們無法讓少女的眼睛離開那支箭矢，那是一支有著鳳頭的箭。

“誰比誰更冷呢？”少女喃喃地說，話音消去的那一瞬間，一條銀的軌跡在夜幕之下劃出了燦爛的光，將撕裂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