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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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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沒有機器的確認…”

“喂喂,相信我吧,我的戶頭上有錢。”

“是,有。”

“那麼,這裡有本人。認識我吧。”

“是,說真的,那,好象覺得有點面,可是,是不是絕對確實,我倒沒有把握。自從有了這部完全可靠的機器,一切靠它,似乎再也沒有必要記住顧客的面孔和聲音,滿可以放心地結帳。至於用‘總是蒙您光顧’這句寒暄話來打招呼,也不過是機械地重複。”

“也許是那樣。不過,無論怎麼說,我是要取錢。想想辦法,付給我吧。”在他們爭論當中,分行的經理走來了,果斷地說:“我只能在我的權限內支付。至於不用機器,顧客究竟是否本人,我是沒有自信的。可是,從以前發生的事情來看,還沒有一位能夠矇混這個機器的。因為機器立刻就會認破他。所以,從這一點看,可以斷定,相信您也不致於出什麼問題的…”顧客走後,分行經理說:“…把剛付出的那筆錢留個存糧。萬一方才那位先生不是本人,就算是由機器的失誤而蒙受了損失,必須向廠家索賠。因為實際上不是機器判斷失誤而是故障,所以,還不知道廠家能否答應我們的索賠。可是…”分行經理歪著頭。

“可是,比起那些事來,故障倒是個大問題。事情拖延了,會給顧客帶來麻煩。給廠家掛電話,叫他們快一點把能夠正常工作的機器送來。最近,保修服務部不大好啊。以前,總是在動用備品時,另一部備品立刻送到。”給廠家掛了電話,不多時就把機器送來了,因為廠家多少還有一些存貨。

還有這樣的情況。某公司的大門口放著機器。出差回來的現宗,把表示身分的卡片放進去,便向辦公室走去。這時機器發生了故障,紅燈亮了,門衛便阻攔那位職員。

“哎,不能進去。因為機器發生了故障,不能確認你是不是本人…”

“喂喂,你說什麼?還能把我忘了?豈有此理!”

“制度,這是制度。”

“那麼,從我那個科裡叫來一個人,不管是準。我是營業三科的。誰都能證明我。你們太愚蠢了…”那個科的科長和另外三個人走來,看了看大門口的職員.職員在呼救:“請證明是我啊。讓我進去吧。”

“看來確實象本人。但是,還得防備萬一,也許是工業間諜。由於整容手術的進步,完全可以按照本人的臉型再加工一位。正因為這樣,才安上了這個機器。可是,越看越象他本人啊。”

“別逗笑話啦。我是那個本人啊。在去年公司職工旅行的時候,我餘興來盡,還在集會上給大家表演了雜技呢,科長表演了‘拿大項’。在這次出差,臨出發前的晚上,在酒巴間還一起喝了酒呢。我就是那個我啊。”

“確實是在酒吧間喝過酒。可是,這話又不能作為絕對的證明。如果用這些事可以證明是本人的話,這樣的機器一開始就應該不要,用暗語就行了。”

“馬馬虎虎算了吧…”那個職員在央求。科長和下屬們商量一下,得出了結論。

“叫他進來吧。因為這個造成了損失,工廠會給賠償的。假設是別人冒充,把損失計算出來,索賠的數字一定要清楚。反正對故障這事真撓頭啊。給工廠打電話,催他們快送貨。這陣子巡視員也好象懶了。生意興隆,好過了頭,‘牛’起來啦。”工廠為了在較長時期內保持一定的庫存量,與其一來催貨就送去,倒不如拖延時間好。

在某賓館的禮堂裡,正在進行結婚典禮。在到會的人們面前,新郎、新娘要寫出書面材料,並簽上名字。又把賓館的機器運來,放在身旁。可是,一放進卡片,紅燈就一閃一閃的,表示出了故障。

主持人向到會的人們問道:“正趕上這個時候發生了故障,怎麼辦好呢?”

“我的立場是,只是來簽字的,沒有別的責任。我的意見是,可以省掉用機器確認。可是,萬一不論哪一方不是本人。也許是被孿生子給調換了。對這樣的事,不好斷定,即使是這樣,因為結婚這件事只要雙方同意就能成立,所以新郎、新娘同意就行唄。”新郎新娘面面相覷。

“在經過一年的戀愛以後,好容易盼到今天,可是,要鄭重其事,還應該慎重一些…”

“我嘛,肯定是我。可是對方是不是真的…”倆人都猶豫起來。因為他們都是和這個機器在同一時代裡成長起來的。一旦離開機器,就陷入不安的狀態。他們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確認方法。到會的人們表態了:“那麼,延期簽字吧。等完整的機器送來以後再進行。一旦發生意外,儘管可以提出索賠。但是,只有結婚是不能用金錢賠償的。在這樣的關鍵時刻發生了故障,太…”在賓館裡,幸虧另有一部確認機器。不一會兒就把它運來了。簽完了字。可是,由於這種原因,使婚禮拖了一些時間。

還有這樣的情況,道旁有一個老人在痛苦地呻。開來救護車,附近的醫院把他收下了。當時,設在醫院的那部確認機發生了故障。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拒絕這位病人,只好進行處置。由於病情急劇惡化,他死了。這可難住了醫生。

“真糟糕。在他還能發出痛苦的呻聲時,用機器檢驗一下卡片上名字與來人是否相符,還是可以確認的。可是,已經晚了。不應該在這樣關鍵時刻機器發生故障。死亡診斷書該怎洋寫呢?如果因為事故猝死,那還好處理。可他是在這裡嚥氣的。即使卡片的名字和他相符,也不能作出負完全責任的定論。暫且把家屬請來吧。”通過聯繫,家屬來了,說:“確實象我爸爸。而且,爸爸似乎還有點心臟病。可是,現在不經機器的確認,這就不好說啊。請您也站在我的立場上設身處地地想一想。我不希望這樣判斷:此人不是我的爸爸,是有人偶然拾到了卡片。你們可是這樣盼著的吧?”

“那麼,還記得住穿的什麼衣服吧?黑痔什麼樣,什麼地方有悉的特徵等等總還是有的吧?”

“確認機出現之前,衣服和黑店還可以成為真憑實據。而如今,最準確的還是卡片和機器吧!我想不起爸爸有些什麼特徵。不,如果想起來,反而會成為判斷錯誤的源。”家屬也不願意認屍,便將屍體運到卡片發行中心,好不吝易才有了頭緒。從而,葬禮拖延了好久。

在這期間,廠方並非消極怠工,而是一面稍吃一點庫存,一面努力想辦法解決問題。故障之中,有的僅僅是漏在外面的電線斷了,很簡單就可以修復。但這是極少數。

大多數是不知道怎樣修理才好。生產也處於停滯狀態。知道重要部分製造秘密的人,大部分已經死去。而活著的幹部,只片斷地瞭解一小部分的生產秘密。

有人想拆開研究,以為總會有什麼辦法的。剛一拆卸,就發生了小爆炸,重要部分全都無影無蹤了。這是秘密構造。有一名活下來的幹部活用他記憶中的知識,發現了揭下機器蓋避免爆炸發生的辦法,總算成功了。

但是,下一步的工作是很難的。哪裡出了病,還是不明白。僅有申請專利用的設計圖。什麼也不頂。不論是機器還是卡片,除指紋、聲音和血型以外,好象還用了一種因素,那是為了防止偽造。

那種因素是什麼?是據每個人特有的皮膚電傳導的方法嗎?是據手指骨的x光透視嗎?還是靜脈的位置?可以想象出各種可能

金庫也打開拿過,可是製造方法的文件什麼也沒有。文件是洩源。只有幹部的頭腦裡才有記錄。

這樣說來,只有從頭做起,別無他策。在研究室裡還剩下些實驗數據。哪一個可以用在機器上是不清楚的。可是,好象不可能把數據還原,再製成新型的產品。

可是,那種作法是需要一些時間的。庫存的成品已經沒有了。工廠在宣傳機關登了廣告,在轉入生產改良型裝置的軌道以前,宣告暫叫停產。再者,在停產期間不受理對故障機器的賠償。別無他策,有什麼法子。

人世上真有點怪。例子是不勝枚舉的。譬如說,竟有這樣的事。一個在街上閒逛的人,朋友向他打個招呼:“好久不見啦,怎麼樣啊。”

“您好象是我的朋友。可是,那是真的嗎?我自己是誰呢,果真是自己嗎?不清楚了。”

不清楚,豈不是更好嗎?不久有新的確認機一問世,一切都會恢復的。”

“可是,新確認機沒問世以前不好辦呀。實際情況是這樣的,子開始懷疑我,你果真是我的丈夫嗎,不用卡片確認一下不放心。在新機器沒問世以前,你不要回家。”

“那真難為你啦。沒有地方住的話,可以到我家來。究竟自己是不是自己呢?把這個哲學問題就著酒論一論吧。長久地在我家住下去也行。”

“這我很。可是,要給您的家屬添麻煩吧。”

“不,沒關係。我的家現在是空蕩蕩的。在機器恢復正常以前,一切都是靠不住的,我把子趕出去了。”(譯自《新文庫》1984年版星新一著《南瓜馬車》)郭賑海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