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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亂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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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農場老師們的耳目也沒有殘疾,蘇家棟和牛樂耕提供的信息,慢慢地通過各種渠道也成了公議目標,一時氣氛浮躁,發矇者有,不忿者有,暗暗嘀咕者有,叫囂要調動卻苦於沒有門路者有,唉聲嘆氣咒爹罵娘嗡嗡成一片。我在這種氛圍裡也覺情緒低落,可能是被那種無處不在的暗磁場干擾的,我想我本心裡並沒有很在意這些糗事,老師怎麼了?老師就得讓共產黨養一輩子旱澇保收?或者說,老師就得在一棵樹上活活吊死?改革嘛,甭管真的假的,全國上下都動起來了,學校就不能動動?當然,跟全國人民一樣,老師們也一個勁地希望朝光明燦爛的方向動彈,可中國人畢竟叫幾十年的動盪給動含糊了動脆弱了,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上面有人叫囂教育要產業化了,怎麼“化”起來,還沒大刀闊斧地搞,如今在我們身上,本來在“產業內”吃香喝辣的教育陣地要先出小摩擦來了,大家心裡能不癢?

教育產業化是個混蛋招數——在剛有些風吹草動的時候,佟校就說了。給李雲蟲打電話,李雲蟲罵得更火暴,語言比較黃。沒想到兩條路線上的兩個人,在這個問題上居然不謀而合,我暗笑。

其實不管怎麼不安生,課還是要上的,還沒看有哪個有格的一拍股撂挑子呢,都是些沒本事還挑肥揀瘦的主兒。最後,還是範江山一語了斷:“雞巴的瞎喏喏什麼,有本事趕緊調走不完了嘛?沒能耐走就認命,規規矩矩拉你的套包子!”我也覺得大家都有些無趣,素質大大的沒有,懶得和他們議論,每天按部就班地盯我的崗。其實內心裡我是自藝高人膽大,覺得再怎麼改,也動搖不到我頭上來,所以對某些人的疾苦也不太在心,我依舊享受著做老師的苟且而富足的快樂。

這天,放夜課了,我收拾東西正要先回趟宿舍,高雪清忽然貓兒似的溜進來,乖乖地揹著手。

“麥老師。”有些動和膽怯的樣子。

我說有事?

高雪清很快地轉過手,把一個禮品盒放到我桌上:“謝謝您幫我。”然後紅起臉,逃一般跑了。

我疑惑地看著那個用水蘭硬綢包裝帶束好的小方盒子,打開,是個託著飛天玻璃偶的八音盒,還有一張紙,上面寫著她送禮的原因,大抵是說我平時對她多有照顧,真正做到了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而且,她說麥老師能象大哥哥和朋友一樣地和他們相處,也是她的榮幸,她會永遠念這段學生時光的。

謝謝您麥老師,真希望能有一個哥哥,象您。

看著最後一句,我心裡有些異樣的溫暖和動。甚至在一瞬間,對自己這些天形象的轉變覺到羞慚。

我獨自聽了一會兒八音盒裡的音樂,是那首“友誼地久天長”我想這倒未必是高雪清刻意選擇的,她應該只看中了那尊飛天,以為合乎我的身份吧。我把禮物包好,到書櫃的最裡面去,我不知道為什麼不願讓其他老師看見,應該只是個下意識的小動作吧。

轉天看到高雪清,我抓機會道了謝,高雪清不覺紅了臉,興奮和害羞的樣子,估計也不想被別人聽見她送了老師禮物。上課時我覺得她的目光也似乎在迴避著什麼,這樣過了好幾天,才恢復過來。而且我面對三一班的學生,也不好意思很嚴厲了,好象那個禮物和留言是他們集體給我的警戒,讓我愧於擺出為人師長必以道者示人的面孔。

和學生做朋友,不是我一直的觀念嗎?現在已經冷落了不少,而這冷落,居然使我顯得成,至少白這樣評價。

佟校碰到我,似乎閒聊似的說:“麥麥你現在才很象回事兒嘛,學生就不能讓他們鬆快了,沒有壓力怎麼行?手段就要乾脆,不能跟他們拖泥帶水,最近一段時間,我看你們二班的紀律就不錯。”然後又說“那個老範”:“怎麼樣?他這次的成績也上去了,跟學生也動急了嘛!不給他安排一個對手,他還給你拖沓,我就不信他還真不要臉了。這次期中考,他的平均成績只比小賀高一分八,我看他以後還得有壓力,沒有壓力怎麼行?”我說老範本來就有水平,只是不好好玩兒。

“不好好玩兒就是缺壓力,沒有個參照,成績次了他就往學生身上推,說那些孩子本來就是屎腦殼,神仙也教不好。現在我放個新老師跟他教平行班,學生水平相當,你教不好,活生生人家就教好了,還怎麼說?我就是要擠出他最後一點兒自尊來。”我說佟校您經驗多豐富啊?好歹一使,就把我們這幫老師得提溜亂轉哈。佟校笑,當然明白我是開玩笑。

我要走,佟校叫住我說:“你那個師弟,抓空點撥他兩句吧。”我有些擔心地問:“怎麼了?”佟校不是很在意的說:“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要真出格兒了,我不就直接找他了嗎?我一找他,難免傷害新同志的自尊。你就跟他說啊:平時玩兒心別太重,你看人家那幾個新來的,都穩重嘛,就他和米亞男,整天耳鬢廝磨的,也不分個場合。還有就是他成天跟一幫孩子瞎胡練什麼呀?不成邵大仙第二了嗎?一個在老師裡搞,一個在學生裡搞,真要成香港黑社會了。”佟校私下裡管邵主任叫“邵大仙人”我替嶽元遮掩了兩句,答應背後跟他談談,佟校囑咐我不要說是他的意思,我說明白,我就以師兄的身份跟他閒聊,省得他反

這時,場部分管教育的陳主任來了,還帶著一個威風凜凜的半大老頭兒。佟校先隨著上樓了。

後來聽說這個老頭是農機隊新下崗的職工,名字很厲害,叫林沖,以前是農場的老運動員,這次先安排到學校教小學體育,試用。

終於,停了幾個月的小學體育課又開張了。林沖教課比禽獸教師宋學謙規範,至少不讓女學生爬雙槓了。不過,林沖沒有宋學謙謙恭,打水的時候從來沒給我們捎過,大家當然沒臉抱怨,只是玩笑時隨便對比罷了。

林沖豪,有梁山好漢的風骨,倒不羞慚人家豹子頭的名號。林沖並不顧忌學校不成文的規定,得空了就跨進初三辦公室侃大山,向年輕人揭農場的內部黑幕,指名道姓地漫罵場部的某某不是東西,從小就是花花公子,當了領導後更是破鞋一籮筐,還貪:“嗑!他們下我的崗?呸!不把我哄好了我都把他們告趴下!”魏老師皺眉怪道:“你別當著年輕老師胡沁了,影響多不好?”林沖說我光腳的還怕穿鞋的不成?我走到哪都敢說自己光明磊落,他們誰敢?

林沖來得多了,就讓我們厭倦,雖然大多時候我們還是讚賞他有些空的正氣,卻討厭他那個沒完沒了勁,影響大家工作。好在林沖後來跟總務處的康老師談得攏,倆人都被對方的正義引,雖然同在桑樹坪幾十年了,仍有相知恨晚之意,不覺經常從我們這裡過門不入,直接奔“總務”去,倒讓我們落個耳清淨。

皮上綱撓頭道:“這學校裡怎麼什麼人都,好象摸個腦瓜兒就能教學似的。”不想這話觸動了魏老師隱痛,魏老師呻似的長嘆一聲:“唉咳,我這腦子是不夠使啦,這些學校裡的老職工都跟不上形勢哩,看個機會,得抓緊內退了,不然,總拉別人後腿兒,背後挨咒,還不知要折多少壽呢。”其實為了挽救《思想政治》課,也保重整體利益,學校已經做出努力,要求三年級的學生每天再提前半小時到校,全體“背政治”也難為魏老師,據蘇家棟說,對初三課本上的好多觀點,魏老師自己都不明白,還得給學生講,講什麼講啊?蘇家棟也沒那麼多時間和心情輔導她,只好給她劃重點,回來後,魏老師就劃給學生,要他們硬背。佟校說這也不怨魏老師,怨就怨學校沒人,怨就怨場部為了企業不顧教育。想讓米亞男上吧,又看她整天心思都在男歡女愛上,佟校先沒了勇氣。

所以魏老師一嘆氣一牢騷,我們都不答言,皮上綱眼角突突搐兩下,也扎進了卷子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