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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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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森林中尋人跟在大海中撈針一樣,是十分艱難的。到了後半夜,我們都睏乏了。坤得停了下來,他說要點菸提提神,而我則想去解個手。我對坤得說,我去別處有點事,馬上就回來。坤得明白我要去做什麼,他囑咐我不要走遠,他和馴鹿在原地等我。我從馴鹿身上跳下來,覺得‮腿雙‬又酸又軟的,只聽得坤得在我背後自言自語著:菸絲這麼,明天準下雨。娜傑什卡真是能折騰人啊!在寂靜的夜晚,再微弱的聲音都會比白的要顯得響亮。我怕坤得聽見我解手的聲音,就一直朝密林深處走。那是一片高大的松樹林,微風在樹梢製造出“嘩嘩”的聲響,好像風兒也在解著小手。我走了很遠,認定坤得不會再聽到任何聲音時,這才蹲下去。我的山起於這一蹲一起,由於缺覺,等我站起身時,覺得天旋地轉的,眼前發花,一個跟斗栽倒在地。等我再站起來時,我的雙腳實際上已經踏向了偏離原路的方向。我糊糊走了一會兒,沒有看見馴鹿的影子,覺得事情不妙了,抬頭看了一眼月亮,覺得我應該朝它去的方向走去才對,因為來的時候,營地在我們的後面,也就是西側。結果這又是一個錯誤的判斷,先前我只是偏離了目的地,這回我是徹底走向了與原路相反的方向。我走了很久,仍然是不見坤得,我就大聲地呼喚他。事後我才知道,我離開後,坤得過煙後,就趴在馴鹿身上睡著了,否則他發現我那麼久沒有回來,會尋我的。不過他要是真page56尋上我的話,我也就不會遇見拉吉達了。

如果不是陣陣涼風把坤得吹醒了,那麼他可能還會睡著。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有亮光了。他發現我不在,知道我出事了,又是放槍又是呼喊的,可那時的我離他越來越遙遠了,什麼都聽不見了。當我度過一個令人膽寒的夜晚後,來的是個沒有出的黎明。鉛灰的濃雲佈滿天空。沒有了太陽,我就更無從判斷我該往什麼方向走了。於是我就尋找小路,森林中那些曲曲彎彎的小路,都是我們和我們的馴鹿踏出來的。沿著這樣的小路走下去,總會找到人煙。身上沒有吃的,我就採了一些蘑菇充飢。路讓我最擔心的,是遭遇到野獸。除了那次林克帶著我和魯尼去打過堪達罕,我沒有對付野獸的經驗。走了沒有多久,雨就來了。我跑到一處岩石下避雨。那片岩石是黃褐的,上面生長著綠苔,那些綠苔形態非常漂亮,有的像雲,有的像樹,還有的像河和花朵,看上去就像一幅畫。

雨沒有停的意思,我覺得在岩石下這麼避下去,只能使自己的處境越來越糟糕。於是又開始了對那些小路的尋找。終於,我在一片灌木林中找到了一條彎曲的小路,看見它,就像看見了出,讓我欣喜若狂。然而我高興得過了頭,在一座山前,這條小路消失了。我絕望了,坐在山腳下,想哭,可卻哭不出來,於是我就拍著自己的腿,對著山林咒罵娜傑什卡,咒罵坤得,咒罵達瑪拉和尼都薩滿,我覺得是他們讓我陷入絕境的。很奇怪,咒罵完他們以後,我心中的驚恐減淡不少。我站起身,打算去找河。只要找到河,沿著河岸走,也一樣會擺脫困境。我先是找到了一條小溪,喝了一些水後,就順著水朝前走,以為一定會找到河,因為溪最終要匯入那裡。我充滿信心地一直把天走得暗淡了,突然發現這條溪匯入的不是河,而是一個湖泊。被雨滴敲打的湖泊看上去就像一鍋開了的水,沸騰著。我真想投進湖泊。

很多年以後,有一天喜愛看書的瓦羅加指著書頁上的一個符號告訴我,說那是句號,如果書裡的人說完了一句話,就要畫上那樣的符號的時候,我對他說,我山的時候,見過那樣的符號,它寫在森林中,是我看到的那個湖泊。不過那個像句號的湖泊給我的生活劃上的並不是句號。

我怕夜晚遇見狼或熊,就在湖畔坐了一夜。想著如果它們出現了,我就跳進湖裡。我寧願湖水滅我,也不想讓野獸嚐到我身上的一滴鮮血。雨停了,星星page57出來了,我渾身都是溼的,又冷又餓。就在那個夜晚,我遇見了兩隻來喝水的鹿。它們一大一小,出現在湖泊的對面。小鹿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母鹿不慌不忙地跟在後面。小鹿喝水很淘氣,喝著喝著就用嘴巴去拱母鹿的腿,母鹿就勢去小鹿的臉,那一瞬間,我的心底突然湧起一股暖,我非常渴望著有人能那麼溫暖地著我的臉,我覺得呼急促,臉頰發燙,眼前這個暗淡的世界突然間變得光明起來。當兩隻鹿一前一後離開湖泊的時候,我的心裡充滿了喜悅和幸福的覺,我對自己說,我還沒有嘗過被喜歡的人所舐的滋味,我不能離開這個世界,我一定要活下去!

天亮了,太陽昇起來了。我採了幾隻白蘑和幾把紅豆當作早飯,爬上一座高山,想眺望一下附近有沒有河,結果令我失望。我的眼前是一座連著一座的山,它們像墳墓一樣,帶給我淒涼的心境。我是多想看到河水那白亮的身影啊。我走下山來的時候,腿越發沒有力氣了。既沒有小路又沒有河,我該往哪裡去呢?我求助地看著太陽,一會覺得該往出方向走,一會又覺得該朝落方向走。我的腦子嗡嗡叫著,就像一隻撞到蜘蛛網上的蜂一樣,不得要領地團團轉著。忽然,我聽見前方傳來一陣“咔嚓、喀嚓”的聲響,好像有人在砍樹。我以為那是幻覺,就停下腳步,仔細一聽,確實是“喀嚓、喀嚓”的聲響,我興奮得簡直要暈了,直奔響聲而去。

前方果然有一塊空場,那上面堆著一些碗口的松樹。我衝向空場,只見前方有一個黑影,正在折一棵樹,它那茸茸的身軀使我發出驚恐的叫聲,哪裡是什麼人啊,那是一頭黑熊!聽到響聲,它轉過身來,把兩隻前掌抬著,直立著朝我走來,就像一個人。黑熊走路的樣子使我相信父親曾對我講過的話,他說熊的前世是人,只因犯了罪,上天才讓它變成獸,用四條腿走路。不過有的時候,它仍能做出人的樣子,直著身子走路。我看著它一步步地朝我近,它像個悠閒地逛著風景的人一樣,好不得意地搖晃著腦袋。我突然想起了依芙琳的話,她對我說,熊是不傷害在它面前出rx房的女人的。我趕緊甩掉上衣,我覺得自己就是一棵樹,那兩隻的rx房就是經過雨水滋潤後生出的一對新鮮的猴頭蘑,如果熊真想吃這樣的蘑菇,我只能奉獻給它。所以這世上第一個看到我rx房的,並不是拉吉達,而是黑熊。黑熊在我出rx房的一刻,停頓了一下,怔了怔,似在回憶什麼。很快,它page58放下前掌,在地上走了幾步,轉過身,接著折樹去了。

我知道黑熊放過了我,或者說是放過了我的rx房。我想盡快逃跑,可卻一步也走不動,我就那麼呆呆地看著它把樹一棵棵地拔起。當它拔第三棵樹的時候,我才覺得腿腳有了力氣。我離開那片空場。開始時走得很慢,後來恐懼再次襲來,我怕它再跟上來,就跑了起來。跑了一刻,我想起父親說過,跟熊周旋的時候,千萬不能頂風跑,不然風會把熊眼皮上的吹開,使它能更清楚地看到人。我停下來,判斷了一下風的走向,然後順著風又跑起來。我跑不動的時候,太陽已經在中天了。我跌坐在一片灌木林中,這才發現自己仍然著rx房,我忘了把脫掉的衣服拿在手上。不過即使有衣服我也不敢穿了,我怎麼能知道我不會再遇見熊?

後來拉吉達告訴我,黑熊有“打場”的習慣,它們喜歡清理出一塊地方來戲耍。而我覺得它們之所以喜歡打場,是因為那一身的力氣沒處使。黑熊的出現,使我確定了前行的方向,那就是一直順著風走下去,這樣起碼可以使我不會那麼輕易地成為黑熊口中的食物。那時節的風還是西南風,所以我是朝著東北方向走的。一直走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又累又餓的我終於發現了一條小路,沿著它走了沒多遠,一座“靠老寶”出現在我眼前。

幾乎每個烏力楞在山中都建有靠老寶,少則兩三個,多則四五個。蓋靠老寶要在林子中選擇四棵細相等、間距適中的松樹,把樹身的枝椏打掉,然後再截斷樹冠,以這四自然豎立著的樹幹為柱子,然後在這四柱上,搭上用松木杆鋪成的底座和長方形的四框,框子上面苫上樺樹皮,在底部留一個開口,作為送取東西的進出口。搬遷的時候,我們會把平時閒置和富餘的東西放在裡面,比如衣物、皮張、食品等,以備需要的時候來取。靠老寶高高在上,所以野獸是不能把它毀壞的。有了靠老寶,還一定要做一個梯子,因為那倉庫足足有兩人高,不靠梯子是無法攀爬上去的。梯子一般放在靠老寶下面的樹林中,平放著,需要時才豎起來。早期的時候,我們的靠老寶還常遭到黃鼠狼和山貓的偷襲,它們順著四柱爬到靠老寶裡面,偷取食物。為了防備它們,以後再建靠老寶時,我們就把四柱的外皮剝掉,樹一變得光滑起來,它們就不容易爬上去了。再後來,我們還用薄鐵皮包裹上四柱,鉸出一些鋸齒,這樣再靈的動物也不敢以損傷爪子為代價而去攀爬了。除了黑熊有能力搬起梯子爬上靠老寶,其他動物只能眼巴巴地看著page59這座肥美的空中倉庫,空著舌頭。我在離靠老寶很近的一棵楓樺樹下找到了梯子,將它立起來,爬到上面。從我記事的時候起,大人們愛跟我們說這樣兩句話,一句是“你出門是不會帶著自己的家的,外來的人也不會揹著自己的鍋走的”另一句是“有煙火的屋子才有人進來,有枝的樹才有鳥落”所以我們的靠老寶從不上鎖,即使你路過的不是本氏族的靠老寶,如果確實急需東西,完全可以自取。取過後,將來把東西再還回來就是。就是不還的話,也沒有人抱怨過路人取了裡面的東西。那個靠老寶裡面的東西並不很多,只有一些閒置的炊具和臥具,沒有貴重的皮張,但有我迫切需要的一樺皮簍狍乾,還有兩罐雪白的熊油。想著熊剛剛放過了我,滿懷敬畏的我就沒有吃熊油。我嚼起了狍乾,也許是雨水的影響,乾不那麼脆了,咬起來很費力。開始時我吃得很慢,吃著吃著,餓的覺卻越來越強烈了,我大口大口地嚥著。我知道自己得救了。我不僅有了食物,而且還有了一個可以暫時休息和躲避風雨的地方。我彎著坐在裡面嚼著乾,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運的女人。我打算吃完後先睡上一覺,然後再尋找回營地的路。以我的判斷,靠老寶的附近一定會有人的。太陽已經落了一半了,從靠老寶裡面的松木縫隙中,仍然可以受到它們那暖融融的餘暉。肚子裡有了食物,就更加覺得睏倦了。正當我斜著身子躺倒,屈起腿,打算睡上一會的時候,突然聽見下面傳來一陣“嚓嚓”的腳步聲,腳步聲很快到了身下,只聽“撲通——”一聲,梯子倒在地上,是誰把梯子撤了。我以為聰明的黑熊一路跟了過來,想把我永遠困在靠老寶裡呢。我探出頭來一看,哪裡是熊啊,原來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他正端著槍虎視眈眈地望著我!他就是拉吉達。那個靠老寶是他們烏力楞的,他那天從這路過,看見梯子豎著,聽著靠老寶裡有響聲,以為是黑熊在糟蹋東西,正準備撤了梯子絕了它的後路,一槍把它打死的時候,誰料我探出了頭,而且我的rx房也跟著探了出來,拉吉達說他第一眼看見我的時候,嚇了一跳。我頭髮散亂,臉頰和上身不僅被樹枝刮傷,還有被蚊蟲叮咬而起的疙瘩,不過我的眼睛卻打動了他,他說那眼睛又清澈又溼潤,他看一眼就心動了。拉吉達看出我是因為山才落得那副樣子,他什麼也沒有問,把梯子又豎了page60起來,讓我順著它走下來。一落地,我就軟綿綿地撲入他的懷抱。那時我早已忘卻了自己是光著身子的。拉吉達說當我那雙柔軟的、溫熱的rx房一埋入他的懷抱;他就覺得渾身躁熱。他想這個女人的rx房既然進了我懷裡,就不能讓它們再入別的男人懷抱了。他萌生了娶我的念頭,就是在那個時刻。那是落時刻,也是一天中最美的時刻。

魯尼和哈謝一直追到額爾古納河,也沒有把娜傑什卡、吉蘭特和娜拉追回來。他們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他們是找到了樺皮船、順利地渡過河去了左岸,還是游水過去時被河水給捲走了?他們離開我們後,我們再到額爾古納河的時候,大家都沉默著,就像在內心哀悼著失去的親人。

魯尼和哈謝在返回的途中遇見了尋找我的坤得和依芙琳。他們以為我走失了三天,一定是死了。誰也沒有想到,在第四天的時候,我不僅平安回來了,而且還帶回了一個男人。

拉吉達所在的烏力楞是他們那個氏族最大的,有三十多人。僅他家,就有十六口人。他有父親,三個哥哥,兩個妹妹,一個弟弟。這些哥哥娶了女人,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又為他們的家族增添了人口。我們成親的那一年,他最小的弟弟拉吉米只有三歲。拉吉達告訴我,他母親是個熱愛生育的女人,她在六十歲的時候難產生下拉吉米後就死了。她是在看了一眼哇哇哭著的拉吉米後,笑著走的。我遇見拉吉達的時候,他剛好為母親守滿三年的孝,不然我們的婚期還要拖長一段時

我對拉吉達說,我不能離開我們烏力楞,母親有些瘋癲了,她身邊需要人照顧。拉吉達說,那我就去你們那兒,反正我有那麼多兄弟留在了父親身邊。

拉吉達的父親是個善良的老人,他不僅同意兒子來我們烏力楞“入贅”而且我們成親的那天,他還親自帶著一行人,把拉吉達送來。在送拉吉達的同時,他還帶來二十頭馴鹿作為我們結婚的禮物。

我的嫁衣是依芙琳為我趕做的。伊萬把娜拉染的那塊粉的布送給了我,我讓依芙琳用它鑲嵌了嫁衣。那件藍的大襟長袍的圓領、馬蹄袖口和身,滾的都是那塊粉布。我穿著它做了兩次新娘。如今這衣服還在我身邊,不過我已穿不得了。我老了,乾枯了,那件衣服對我來說太寬大了。那衣服的顏也舊了,尤其是粉,它比藍還不老,烏突突的,本看不出它原來的鮮潤和明媚的氣page61象了。

我的婚禮是簡樸的,不過是兩個烏力楞的人聚集在一起,圍著篝火吃了一次飯。那個聚會沒有喜慶的氣氛,伊萬喝醉了,把酒嘔吐在篝火上,依芙琳直蹙眉,我知道,她覺得這是不吉祥的徵兆。達瑪拉和尼都薩滿表情冷淡,他們甚至都沒有對我說一句祝福的話。可我卻覺得無比幸福。當那個晚上我和拉吉達緊緊擁抱在一起,在新搭建的一座希楞柱裡,製造出屬於我們自己的強勁的風聲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我記得那是個月圓之夜,從希楞柱的尖頂,可以看見一輪銀白的月亮。我把頭埋進拉吉達的懷裡,告訴他我從來沒有覺得這麼溫暖過。拉吉達對我說,他會讓這種溫暖永遠伴隨我。他親吻著我的一雙rx房,稱它們一個是他的太陽,一個是他的月亮,它們會給他帶來永遠的光明。拉吉達那天晚上說了好幾個“永遠”這很像誓言,而誓言很少有永遠的。拉吉達喜歡打獵,而我為了能更多地和他在一起,常跟他出去打獵。一般來說,獵人是忌諱有女人跟著的,尤其是女人身上有月事的時候,認為那會帶來厄運。但拉吉達不忌諱,只要是在營地附近狩獵,他肯定會脫離大家,把我帶上。我跟他蹲鹼場打過野鹿,在灌木叢的中捕捉過水狗,在松樹林中中過山貓。不過要是遇見“蹲倉”的黑熊,我一定會勸拉吉達放過它。

很多人都說林中最狡猾的動物是狐狸,而我覺得最狡猾的是山貓,也就是猞猁。猞猁的外形很像貓,但比貓要大多了。它通身黃褐,附著灰的斑點。它有著短短的身子,短短的尾巴,細長的四肢,耳端聳著兩撮長。山貓爬樹是最厲害的,轉眼間就能爬到一棵大樹的樹梢。它喜歡捕食野兔、灰鼠、山雞和狍子。它對這些動物發起攻擊。通常以樹為據點。它貓在樹上,看到它們從樹下經過,俯衝下來,咬斷它們的喉管,先血,然後再用爪子扒開皮,慢慢享用。我覺得它血的舉動是殘忍的,所以很討厭它。它不僅殘忍,而且狡猾,當它突然遇見黑熊或者野豬威脅它時,它會飛快地爬到樹上,當黑熊和野豬尾隨到樹底下的時候,它會猛然間撒下一泡來,淋在野獸身上,使它們沾染了臊氣後,再無與它周旋的興致,敗興溜掉。所以在我眼裡,山貓像獵人一樣擁有子彈,它的子彈就是自己的水。山貓在冬天時喜歡埋藏吃不完的獵物,以備沒有捕食到獵物的時候充飢,是個留有後手的傢伙。拉吉達打山貓,很少動用槍支和子彈,他用的是原始的弓箭。往往在山貓爬page62樹的瞬間,埋伏在林中的拉吉達就會把箭出,它基本都能直接紮在山貓的咽喉上,使它一個跟斗栽下來。有一次,我們發現一隻山貓上樹追逐一隻山雞,拉吉達眼疾手快地拉弓箭,真的是一箭雙鵰啊,山貓和山雞同時被擊中了!

我能夠懷孕,生下第一個孩子維克特,我想與水狗有關。從那以後,我就不打水狗了。

水狗就是水獺,它很喜歡吃水中的魚,所以它的與水源是相通的。只要在靠近河的地方發現了,而這旁又有散落的魚骨的話,十有八九會找到水狗。水狗很悠閒,它白天時喜歡在河裡游水吃小魚,晚上回到休息。通常是我尋找到水狗所在的後,由拉吉達捕殺它們。那是我和拉吉達在一起後的第三年天,我們發現了四隻還沒睜開眼睛的水狗幼仔。拉吉達說,水狗仔睜眼睛很慢,大約出生後一個月才睜開眼睛呢。我們知道它們的媽媽就在附近,所以沒動小水狗。傍晚時,大水狗從河水中游回,當它出光亮的頭、拉吉達要對它下手的時候,被我制止了。我想那四隻小水狗還沒有見過媽媽,如果它們睜開眼睛,看到的僅僅是山巒、河和追逐著它們的獵人,一定會傷心的。

我們放過了它們。之後不久,三年中一直沒有懷孕的我,肚腹中有了新生命的氣象,這使依芙琳看待我和拉吉達的目光發生了改變。在最初的那兩年中,她看到我的肚子一直癟著,總是冷言冷語地挖苦我們,說什麼拉吉達的外表像只虎,骨子裡卻軟得像老鼠,不然跟他在一起的女人為什麼會不懷孕?她還埋怨我,不該跟著拉吉達打獵,打獵的女人怎麼會有孩子呢?有一天晚上她睡不著覺,在營地溜達著,忽然聽見了我們的希楞柱裡傳來的我的呻和拉吉達的吼聲。第二天她就撇著嘴、歪著鼻子對我說,你們做那種事用了那麼大的力氣,怎麼還不出孩子來?把我說得兩頰的就像火塘中的火炭,滾燙滾燙的。

我懷孕之後,就不跟著拉吉達出獵了。

拉吉達在相貌和情上都很像父親。他雖然很瘦,但肩寬臂長,骨骼強健。他的眉不像別的男人那麼疏淡,很濃,這使他的眼睛彷彿籠罩了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看上去分外的寧靜。他跟林克一樣愛開玩笑,夏天時捉過花瓢蟲進我的褲裡,冬天下雪時悄悄往手裡攥上一把雪,到我的脖子裡,把我冰得跳起來。我“哎喲”叫著,他就發出哈哈的笑聲。瓢蟲我是能忍受的,雪就不一樣了,所以一到下雪的時候,看見他攥著拳頭從希楞柱外進來,我就咯咯笑著躲閃,拉page63吉達會說,你說一句好聽的話,我就饒過你。我怕冷,就說一大堆溫暖的話來求饒,讓那些麻的話融化了拉吉達手中的雪。

母親送我的新婚禮物,是一團火,也就是我眼前守著的火。這團火是她和父親結合時,母親的父親——我的那吉勒耶業送給她的,她從未讓它熄滅過,即使她瘋癲以後,搬遷的,時候,總不會忘了帶著火種。當她看到我穿上依芙琳縫製的嫁衣後,明白我是要做新娘了,她用手‮摩撫‬著我的臉頰,嘆息著說,你要有自己的男人了,額尼送你一團火吧。

母親從那吉勒耶業送給她的火上,取了一團火給我,那個瞬間我抱著她哭了。我突然覺得她是那麼的可憐,那麼的孤單!我們抵制她和尼都薩滿的情,也許是罪過的。因為雖然我們維護的是氏族的規矩,可我們實際做的,不正是熄滅她心中火焰的勾當嗎!我們讓她的心徹底涼了,所以即使她還守著火,過的卻是冰冷的子。

看著眼前這團比我還要蒼老的火,就彷彿看見了母親的身影。

也許是因為拉吉達太像父親了,母親很喜歡看拉吉達,看著他吃東西,看著他喝茶,看著他擦槍,看著他跟我開玩笑。她總是那麼痴痴地看著,很知足的樣子。可當我的肚子大了起來以後,她就不喜歡看拉吉達了,對他還表現出某種嫌惡。依芙琳說,達瑪拉是把拉吉達當作了林克的幻影,當她發現拉吉達使我懷孕後,她覺是林克對她不忠了,所以才仇恨拉吉達。

我知道父親與尼都薩滿之間的恩怨,是在臨產的時候。拉吉達幫我搭了一個產房,我們叫它“亞塔珠”男人是絕對不能進亞塔珠的。女人呢,也很忌諱幫別人助產,據說那樣會使自己的丈夫早死。當陣痛把我攪得發出野獸一樣的嚎叫的時候,依芙琳來了。依芙琳為了安撫我,給我講了兩個神話故事。她以為那美妙的故事會減輕我的痛苦,誰料它起的是相反的作用。我大叫著,說那都是騙人的鬼話!我完全被疼痛折磨得喪失了理智。依芙琳見狀,就沒有好氣地對我說,那我就給你講一個真實的故事吧,這可不是騙人的故事,你聽了這個故事,可不要再叫了!

依芙琳一開始講述,我就停止了嚎叫,因為那是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而且故事的主角是林克、達瑪拉和尼都薩滿,我完全被它引住了。

那還是一個疼痛的故事,它使我忘卻了自己的疼痛。當我聽完它的時候,維page64克特平安降生了,他的哭聲為這個故事劃上了一個句號。我的祖父在世的時候,有一年夏天,他帶著氏族的人搬遷,走到約谷斯河畔的時候,與另一個氏族的人相遇了,他們也在搬遷。於是兩個不同氏族的人停了下來,開始了三天三夜的聚會和狂歡。大家打來野獸,圍著篝火喝酒吃,唱歌跳舞。林克和尼都薩滿就是在那裡與達瑪拉相識的。依芙琳說,達瑪拉是那個氏族中最愛跳舞的姑娘,她穿著一條灰布長裙,能從黃昏跳到深夜,從深夜又跳到黎明。她那歡蹦亂跳的樣子格外討人喜歡,林克和尼都薩滿都喜歡上了她。他們幾乎是同時跟我的祖父說,他們喜歡那個叫達瑪拉的姑娘,要娶她為。祖父為難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愛上的是同一個姑娘。祖父把這事悄悄說與達瑪拉的父親,想讓他問問自己的女兒,她相中了哪一個?如果她一個也沒看上的話,事情就好辦了。誰知這個愛跳舞的姑娘跟她的父親說,這兩個小夥子都不錯,胖的看上去溫和、忠厚;瘦的看上去明、開朗,她跟哪一個都行。這讓達瑪拉的父親和我的祖父都犯了難。她自己卻不犯難,她把林克和尼都薩滿的魂兒都勾出來了,而她自己卻穩著神,依然跳她的舞,每跳完一曲還要甜甜地衝別人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