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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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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1947年上,我進了大谷大學的預科。這時,表面上我似乎是在老師不渝的寵愛和同事的羨慕之下意氣風發地入學的,其實並非如此。關於這歡升學,有件事情回想起來也覺可

老師答應讓我升大學一週後,一個下雪的早晨,我剛從學校回來,那個沒有得到關照升大學的師弟,帶著非常高興的表情望著我。這之前,這小子是不搭理我的。

不論是寺廟男僕的態度,還是副司的態度都有些異乎平常,但是,表面上他們卻佯裝與平常一樣。這些我都看出來了。

這天晚上,我到鶴川的臥室裡,告訴他寺廟的人的態度有些蹊蹺。起初鶴川也和我一樣做出納悶的樣子。片刻,不會偽裝情的地出了不安的神,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我是從那小子,”鶴川;說出了另一個師兄弟的名字“我是從那小子那裡聽來的。他上學去了,也不知道…反正你不在寺廟內,據說發生了一樁奇怪的事情。”我心起伏,不由得追問下去。鶴川讓我發誓要嚴守秘密,然後觀察了一下我的臉,才和盤托出。

據說,那天下午,一個身穿緋紅大衣、專以外國人為對象的娼婦造訪寺廟,要求會見住持。副司代表住持來到了正門。女人斥署副司,說無論如何也要面見住持。湊巧這時老師從廊道上走過來,看見女人的身影,就來到了正門。據女人說,約莫一週前的一個雪後晴朗的早晨,她同美國兵一起前來參觀金閣,被美國兵推倒在地,廟裡的小和尚為討好美國兵,用腳踐踏她的腹部。當晚她就產了。所以要求賠償。假使不賠,她就向社會公開投訴鹿苑寺的不道德行為。

老師沉默不言,付過錢後就將她打發走了。老師明知當天嚮導遊正是我,不是別人,可他卻由於無人目擊我的不道德行為,就決定不讓我知道這件事。老師採取不予置理的態度。

可是,寺廟的人從副司那裡一聽說這件事,都認定是我手的。離川握住了我的手,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他用透明的目光凝視著我,他的少年般的純真的聲音搏擊著我。

“你真的幹了這種事啦?”

我直面自己的灰暗的情。這是鶴川刨問底似的質問迫使我這樣做的。

鶴川為什麼要質問我這件事呢?是出於友情嗎?他知道不知道這樣質問我,就會拋棄了他自己的真正的職責?他知道不知道他的這種質問,在我心靈深處背叛了我?

我已經不知說過多少次了。鶴川是我的正片…知果鶴川忠於他的職責,他就不應該對我刨問底,而應該不聞不問,如實地把我灰暗的情翻譯成明亮的情。那時候,虛假將會變成真實,而真實的就將會變成虛假。如果鶴川能發揮他那種天生的做法:把所有的背陰譯成向陽,把所有的黑夜譯成白晝,把所有的月光譯成光,把所有的夜間質樸的陰溼譯成白晝晶亮的葉在搖曳,那麼,我或許會結結巴巴地懺悔所有這一切。然而在這節骨眼上,他偏偏沒有這樣做。於是,我的灰暗的情就獲得了力量…

我曖昧地笑了。這是一個沒有暖氣的寺廟的深夜。膝蓋冷颼颼的。幾古老的柱子聳立在那裡,把竊竊私語的我們包圍住了。

我顫慄不已,大概是寒冷的緣故吧。但是,第一次公然向朋友撒謊,這份樂趣也足以使裹著睡衣的我的膝蓋發抖了。

“我什麼也沒有幹。”

“是嗎?那就是女人說謊哩?他媽的,這件事連副司都相信哩。”他的正義漸漸高漲起來,甚至慷慨昂地說,明天他一定替我向老師解釋清楚。這時我心中忽地浮現出老師那個剛剃過的、活像剛煮出來的蘿蔔一樣的腦袋,然後浮現他那副無抵抗的桃紅的臉頰。不知何故,我對這種心象突然到非常厭惡。在鶴川表正義之前我必須親手把它全部埋在土裡。

“不過,老師會相信是我乾的嗎?”

“這個嘛…”鶴川頓時窮於思考。

“不管別人背後怎樣議論,老師一直保持沉默,獨自推敲,我覺得是可以放心的。”於是,我做了說明,讓他明白他的解釋反而只能加深大家對我的猜疑。我說,只要老師知道我是無辜的,其他的一切就可以不問了。說話的時候,我心裡出了幾分喜悅。喜悅逐漸牢固地紮下了。這是“沒有目擊者、沒有見證人”的喜悅…

我並不相信只有老師認為我是無辜的。毋寧說正相反。老師置所有的一切不聞不問,反而證實我的這種推測是對的。

說不定老師從我手裡接過兩條切斯特菲爾德香菸的時候,早已著穿了呢?他之所以不問,也許只是為了從遠處忍耐地等待著我自覺的懺悔吧。不僅如此。也許還以升大學為誘餌,換取了我的仔海,假如我不懺悔,就不讓我升學,以懲罰我不老實;假如仔海,就盤查悔改的效驗,爾後施以格外的恩典,允許我升大學。而且,更大典圈套是老師命令副司不告訴我這件事。倘使我真是無辜,那麼我可以無所覺,無所知曉地度子。另一方面,倘使我犯了罪,並且多少還有點智慧,那麼我可以完全模仿無辜,度過純潔的沉默的子。就是說,反過沒有必要懺悔的子。不!模仿也是好的。這是最妥善的辦法。這是證明我心地純潔的惟一的道路。老師就是這樣暗示了這一點。他讓我落入這個圈套…一想到這裡,我便義憤填膺。

當然,我並非沒有辯解的餘地。如果我不踐踏那個女人,外國兵也許會掏出手槍來威脅我的命。不能反抗佔領軍,所有這一切,我都是在被威脅的情況下幹出來的。

但是,那透過我的長統膠靴所覺到的女人的腹部、那媚人的彈力、那呻、那像被壓碎的泥綻開的花兒,給我一種覺,一種誘惑曲覺。那時候,女人的內心貫通在我內心的,是一種隱微的閃電般的東西…我不能說這些東西都是被強迫去體味的。至今我也沒有忘卻甜美的那一瞬間。

老師知道我受的核心,那甜美的核心!

此後一年,我成為被逮住的籠中鳥。籠子不斷地映入我的眼簾。我打定主意決不懺悔。可是,我每天都不得平靜。

說來世奇怪,當時我並不認為那是犯罪的行為,因為在我的記憶裡踩踏女人的行為漸漸生出了光輝。不僅是因為我知道結果女人產了。那種行為恍如金沙似地沉澱在我的記憶裡,永遠放肘出刺眼的光芒。罪惡的光芒。不錯,縱令是細小的罪惡,但罪惡的意識是明確的。不覺間我具備了這種意識。它就像勳章那樣掛在我的心底裡。…作為實際問題,直到參加大谷大學‮試考‬以前的這段時間,我降了一味揣摩老師的意向以外,真是束手無策。老師一次也不曾推翻過讓我升學的口頭保證,但是,他也不曾催促過我做好‮試考‬的準備。不論哪層意思,我多麼盼望老師的一句話啊。可是老師卻故意刁難,保持沉默,彷彿讓我接受長時間的拷問。我也不知道是由於害怕,還是出於反抗,總之再也無法就升學問題探詢老師的意向。過去我和普通人一樣,對老師懷有敬意,如今卻用批判的目光凝視著他,他的身影漸漸變成一隻龐大的怪物,再也看不見有人的存在。我好幾次試圖把臉扭過去不瞧它,可它依然存在,活像一座奇怪的城堡盤踞在那裡。時值晚秋,老師準備應邀參加一個老施主的葬禮,這主人距此地約需兩個多小時火車的路程,所以老師頭天晚上就宣佈他早晨五點半出發。副司陪同前往。我們也為了趕得上老師的出門時間,必須四點起,做好清掃工作以及備好早餐。

副司照料老師的這段時間,我們起後就上早課,誦讀經文。

昏暗而寒冷的寺廚那邊,不斷地響起用吊桶汲水的吱吱聲。寺廟的人都在忙於盥說。後院的公雞的啼鳴清徹而響亮,劃破了晚秋黎明前的黑暗,東方吐白了。我們合攏僧衣的袖口,急匆匆地走到客殿的佛壇前。

在黎明前的冷空氣中,這間不曾睡過人的寬敞的和式房間,有著一種不可抵禦似的寒冷之。燭臺上的火焰搖搖曳曳。我們三拜之後,站著叩頭,和著徵聲跪坐叩頭,如此反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