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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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華薛家世代懸壺,凡是學成出師行走江湖的,均有神醫之稱。這次煙雨樓專門請來的,便是薛家當代名氣最響的薛穆言薛神醫。
神醫妙手輔以蕭盟主深厚內力,第二天傍晚時分,喜訊傳來,秋無意醒了。
蕭雪兒自早上辰時起就跑來九宵閣不肯走,到下午乏了,就趴在頭睡了一覺。糊糊的醒來一抬頭,就看見秋無意的雙眸似兩汪深水,微微含笑的看著她。
蕭雪兒當即就喜的跳起來,欣喜若狂的跑去廚房端她仔細熬了幾天的湯藥。不料等她辛辛苦苦的捧著濃黑的一碗藥汁回來時,秋無意已經又沉沉睡去了。
當時在場的紀鴻熙如此評論道“無意睡著了實在是萬幸。若是喝下這碗玩意兒,只怕立刻生而復死,華佗再世也救不回來。”當然,勇捋虎鬚的後果便是,瀟灑倜儻的紀大老闆向來引以為傲的臉部被江湖上極為出名的一對粉拳親切問候了幾下。一片風,盡被雨打風吹去。
隨後三,紀鴻熙躲在自己房裡攬鏡唉嘆,足不出戶。
又過了些時,已是二月。風乍起,吹綠江南兩岸楊柳。
在心調養之下,不過大半個月,病人就已能坐起,與眾人談笑晏晏。
最令煙雨樓眾嘖嘖稱奇的是,一向對蕭雪兒冷冷淡淡,不假辭的秋無意,重傷之後,居然對她神溫柔起來。眾人只道是蕭雪兒衣不解帶悉心照料之下,終於令堅冰消融,頑石點頭。除去子不提,兩人坐在一起時,倒真的是一對金童玉女。
蕭雪兒大受鼓舞之下,更是每必去九宵閣,由旭初昇直坐到夜闌人靜,九頭牛也拖不走。
每到就寢時分,若是蕭初陽親自來把人帶走倒也罷了,蕭初陽若是沒空,便只苦了紀鴻熙,每次都被紅衣小魔女氣惱中暗施掐神功,兩條胳膊上一片青紫。
至於其它人,本不敢來惹這位姑。
這半夜,見蕭雪兒和紀鴻熙打打鬧鬧的去遠了,一直乖巧侍立的湖兒細心的好門閂,拉下窗幕,慢慢走回來邊站定,突然冷笑一聲“朱雀仙子?明明是隻吵個不停的麻雀,虧你這些子為了避我,居然也忍的下去。”他的邊掛起嘲諷“連我都嫌吵了,你向來喜靜,成天和那個唧唧喳喳的小丫頭在一起的覺很好麼?”秋無意眼皮都不抬“怎麼,你嫉妒了?”影子聞言嗤笑了一聲,除下面具,坐回睡椅上搖搖晃晃,悠然的道“我又何必去嫉妒她?”秋無意點頭道“不錯,你是沒有必要嫉妒,因為我並不喜歡她。”他接下去淡淡說道“可是我也不喜歡你。”睡椅搖晃的吱嘎聲突然停住。影子秀麗端整的容顏一沉,眉宇間閃過幾分怒氣。
他將不快強自壓下去,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你的心裡始終只有教主。論武功,論勢力,我是不如他。可是若論對人,他卻未必有我待你好。”秋無意冷冷道“若讓教內人知道你如此妄論教主,就足以讓你死上十次。”影子撇嘴笑道“若是怕死我便不會說了!”他霍然站起走到邊,俯下身對著秋無意清亮的雙眸道“我等你等了那麼多年,你卻始終只當我是朋友。我若一輩子不說,你就會一輩子當做不知道。是不是?”一片靜謐中,只有他的聲音輕柔的飄蕩在房間中“如今,我卻是不想再等了。”秋無意沉默了半晌,道“你明知道我是教主的人,如此說法,卻又置他於何處?”影子傲然道“雖說他貴為教主,我卻是自認可以比他更誠心誠意待你。你跟他如何我不管,總之我是不會將你拱手讓人的。”他深深的看進那面前平靜無波的雙眸“我把我所思所想如實的告訴你,只希望你明白…”望著眼前的清麗面容,影子越說聲音越低,俯下身去,吻住了那無甚血的蒼白雙。
就在心醉神的時刻,他突然覺得口微微一涼。低頭看去,只見一柄匕首已有七分在心口處。
這柄匕首他悉的很。匕身泓光轉,正是秋無意隨身的寒玉匕。
“你以為我不會殺你麼?”秋無意的眼中冷的似冰“你肆意妄行了那麼久,難道教主會對你的大逆不道毫無所查麼?”影子的嘴角出一絲血跡,臉蒼白如紙。他吃力的抬起頭,秋無意的面孔在眼前已經變得模糊。他掙扎著問道“是你要殺我…還是教主…”秋無意默然片刻,垂首不答。
“我知道了…”影子釋然而笑。慘白的秀美容顏一笑之下,黯淡的房間內竟似閃過一道亮。
他掙扎著在秋無意的耳邊低低說了句什麼,然後緩緩倒了下去。
秋無意抱著倒在懷中的人動也不動,神間滿是茫,也不知是悲是喜。
一陣微風吹過房間。桌上的燭火突然閃了幾下,房內的光線明滅不定。
秋無意的神也如這燭火般變幻不定。
他輕聲開口道“夏、何二位長老既然到了,為何不進來一敘?”幾聲輕咳,緊閉的窗戶突然自己打開了。
如一陣輕風飄過,兩個人影倏然出現在房間內。一個瘦如竹竿,似乎風一吹就能吹走。另一個體形高大,從背後看像頭熊般。此二人兩廂映襯之下,更是顯得滑稽無比。
然而江湖上的人只要見到了這兩人,莫說是笑,只怕是哭都哭不出來。
此二人正是蒼教中身份極高的四大長老之二“一葉斷魂”夏長幹“人屠”何莽。
秋無意淡淡道“兩位長老,無意有傷在身,就不能行禮了。”左首的身材瘦如竹竿之人便是夏長幹。他掃了眼影子的屍身,呵呵笑道“秋左使客氣了。秋左使今從大體著想,不為私義所袢,一舉擊殺此叛逆,想必又是大功一件,可喜可賀。”右首的何莽也沉聲道“如此一來,秋左使極有希望升入長老,以後我們兄弟便是平輩論,這行禮二字是折煞我們了。”
“不錯,”夏長幹接道“秋左使本就是教主面前的紅人,如此一來想必是更得教主倚重,哪裡是我們這兩個其貌不揚的半老頭子比的上的。”秋無意聽他意有所指,眼中頓時一冷,神卻是如常,微笑道“哪裡哪裡,夏長老如此說,卻是折煞在下了。”他轉口問道“不知兩位長老來此所為何事?”夏長幹道“影子的武功了得的很,教主擔心秋左使重傷之下會有什麼閃失,因此派我們兩人前來協助。”秋無意哦了一聲,不經意的問道“兩位長老什麼時候到的?”何莽滿臉愧疚之道“說來慚愧,第一次來這死對頭的總壇,雖然有秋左使的草圖指引,但這來路上的機關暗伏實在是太多,我們處處防備著,雖然儘量快趕,還是來的有點晚了,到此處時正是秋左使一擊得手的時候。只是我們見秋左使已經建功,卻也不好意思進來了。”秋無意點點頭道“無妨,卻是辛苦兩位了。”夏長幹道“既然事已成功,秋左使行動不便,不如由我們將這屍身拿去埋了。”秋無意垂首良久,嘆道“我與影子相識一場,兩位長老也是知道的,今他卻死在我手上…請長老讓我親手葬了他罷。”兩位長老對視一眼,夏長幹走上前去拍拍秋無意的肩頭,安道“人死不能復生…”嘴裡說著,他快速的掃了眼影子的口傷處——看到如此傷法,影子肯定是不能活了。
趁秋無意還垂著頭,他悄悄施了個眼給何莽。
何莽心領神會,當即長嘆道“既然秋左使有如此心意,我們也就不好手了。夏長老,走罷。”兩人又寬了幾句,似陣清風般的從窗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