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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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時候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淅淅瀝瀝,使人睏倦。
車窗的邊角上凝起白霧,從視覺上給人帶來溫暖的覺。就好像冬坐在爐火邊上,窗子上是白霧,窗外是瑟縮的人群,而自己在劈啪作響的柴火燃燒聲裡昏昏睡。
劉雲到很滿足。
她在滿足的時候腦海裡就會浮現出這種冬圍爐的清淨又暖和的景象。就連木柴的氣味都會撲到鼻端,臉頰也紅紅地,就像烤了火。
她想要對泉源分享這種喜悅,可泉源已經睡著了。
但那並不要緊。
泉源在她的身邊睡著,這件事情本身也很讓她開懷。
想一想,這其實是件奇妙的事情。
一個人因為待在另外一個人身邊就覺得幸福滿足,這是為什麼呢?
就好像她是賞心悅目的風景。但是一個生著病的人,臉面上只有憔悴和疲憊,又怎麼可能賞心悅目呢?
這個早晨,這條道路,車子行人都非常稀少,劉雲得以不時地轉頭朝泉源的方向看上一眼。並不是有意地想再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而是每次回過神都發現自己在看她。
她不愛鑽牛角尖,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絕不會再去想第二遍。
但是這一整個夜晚與清晨她都在思索著這個問題。
因為這種覺實在美好滿溢,讓她也有點害怕這種情突然終止。
喜歡一個人、不喜歡一個人,這樣的事情是自己完全無法控制的。
就好像此時此刻睡著的泉源,她繫著安全帶坐得端正筆直,只把頭微微側開靠在車子上,神情和姿態絕不惹人憐惜、也絕不討人喜歡,但劉雲看著這樣的泉源就是覺得心裡一片柔軟。
她想到如果是劉曉曉坐在這裡的話一定早就把座位放平,舒服地枕著靠墊呼呼大睡。一定還要仰著頭,張著嘴,因為姿勢不太舒服而哼哼唧唧地打個呼嚕說點兒夢話,同時下一大片口水。
劉雲再把泉源的臉帶入到那樣的場景裡,頓時忍俊不。
她的笑聲雖然很輕,但還是把泉源吵醒了。
泉源一向睡眠很淺。
睡眠淺的人心思重、顧慮多,其實泉源很難在陌生人與陌生環境面前睡著,她總是會警覺地緊繃神經,所以即使因為生病實在狀態不好,但在劉雲身邊睡著也算是一件奇蹟了。
她清醒得也很短暫。
輕微地嗯了一聲,帶著冒未愈的鼻音,然後睜開深黑的眼睛看向劉雲。
茫了幾秒鐘,問道:“到了嗎?”
“沒有,還有一會兒。”劉雲看她一眼,然後轉頭看著道路,然後又轉過頭來看著她。
“嗯。”泉源按了按脖子,想必她睡覺的姿勢讓她很不舒服。
劉雲說:“你把座位放下,再睡會兒,到了我會叫你。”泉源提起角,謝地笑笑:“不用,反正只有一會兒。”然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說:“前面的路口向左拐吧,昨晚買了藥和溫度計,還沒有給錢。”
“我已經墊付了。”泉源想了想才說:“對,你跟我說過店裡的店員是你的堂妹。真是謝謝你們…”劉雲打斷她:“還錢沒有問題,但是謝謝就不要說了,我剛跟你表白過,謝謝多傷人。”泉源笑了,但卻沒有把謝謝收回:“我不想以身相許。”劉雲覺得泉源是在逗自己,於是趁著路上沒車轉頭使勁地看泉源。等到泉源眯著眼睛笑得差不多了,劉雲伸過去用手捂住泉源的眼睛:“快睡吧,醒過來只會傷別人的心。”泉源這次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恰好路過紅燈,劉雲解開安全帶側身把泉源的位置調低了:“快睡,聽到沒有?夢裡要夢到我,等夢到我才能回家。”泉源笑了。
她也覺得這時候的自己要顯得過渡孟輕佻,但似乎跟劉雲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嚴肅不起來。劉雲這個傢伙,總覺得正經的態度會讓她窒息而死。
面對著劉雲,能夠毫無負擔地開一些玩笑。
既不用想她的表白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也不用想她到底會不會低落難過。
這種往中飽含著成年人式的油滑與狡詐,但又不得不承認——十分輕鬆隨意。
“一定閉眼就夢到,否則要在車上跟你待一輩子,太吃虧。”綠燈了。
劉雲重新掛好安全帶,車子滑了出去。
“就夢個咱倆結婚的夢唄?”泉源為劉雲的厚臉皮笑了,她雖然遇見過伶牙俐齒的傢伙,但還從來沒有遇見過劉雲這樣科打諢沒臉沒皮的人。又無賴又讓人想要發笑。
她說:“嗯,做夢。”劉雲看見泉源的視線投過來,更加人來瘋似地擠眉眼:“來嘛來嘛~”之前覺得劉雲像是大貓,但現在泉源又覺得她像只活蹦亂跳的大狗,咬著球把尾巴甩成電風扇,對主人說來嘛來嘛來陪我玩嘛。這聯想讓泉源失笑,然後她索不說話,反正怎麼說也比不過劉雲這個厚臉皮,反而要被對方調戲。
但是又覺得有點不甘心。
泉源不喜歡示弱,就連在這種玩笑打鬧的場合也一樣。
她看著劉雲嘚瑟的小樣子,爭強好勝的心就沸騰起來了。
腦子呼啦啦地轉動,一隻手幾乎快於她大腦地伸了出去——但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主意。
她在劉雲的眼子上戳了一下。
這是個在她真正清醒冷靜的狀態下會讓她自己覺得愚蠢萬分的舉動。但此時的她處於一種十分其妙的狀態,確實像喝酒微醺的人那樣,雖然不至於逾越世俗禮法,但膽子卻大了不少。
劉雲幾乎是尖叫了一聲,轉過頭幽怨地看著泉源。
車子在路上打了個大擺,然後被匆忙急剎停下。
幸好路寬車少,沒有釀成大禍。
泉源雖然有些心虛,但卻又莽撞得很。她笑:“你怕癢。”得意洋洋地。
劉雲似乎被剛才的急剎得有點膽戰心驚,臉都緊張地紅著,聲音聽起來也又軟又虛:“…泉小源。”泉源笑著不說話。
劉雲取過她車上的一隻柔軟車載靠枕扔到她的臉上:“快去睡!你要讓我給自己開罰單嗎?”
“多少張罰單我請了。”
“…”劉雲用力地了泉源的頭髮“別鬧,快睡啊乖,還有小二十分鐘就到了。”泉源覺得跟劉雲面紅耳赤的樣子相比,自己雖然被靠枕埋了臉,但也是勝利了,所以這一次沒有再想出什麼會讓事後的自己後悔的昏招,而是乖乖地抱著抱枕閉眼睡了。
入睡得很快,到了讓劉雲嘖嘖稱奇的地步。
而且一睡著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臉上那些促狹鮮活的神情全都沒了,又顯得像是個大理石雕刻的嚴肅女祭司一樣泛著一種高冷的氣息。
劉雲看到她呼逐漸緩慢平穩,嘆著氣又摸了摸她的頭髮:“真不可愛,真淘氣。”她又捏了捏自己的,了臉,長長呼出一口氣。然後她才重新啟動了車子。
這地方有沒有攝像頭來著?一定被拍成連環畫了吧。警大隊女王花的榮耀與英明神武就要一去不復返了…
嘖。
劉雲光地一甩頭。
反正是泉小源的車。
再說就算是連環畫,那也一定是美豔無比的連環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