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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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為什麼要到晚上?我現在就去看她!”雅麗按住了他。
“你還是聽她的安排吧!急什麼呢?三年都這麼過去了,三小時還等不了嗎?”等不了嗎?三小時都等不了嗎?那確是世界上最難捱的三小時!他本一分鐘都沒有遲延,握著紙條,他就徑直來到海邊,坐在那悉的岩石上,那巖就在身後,他坐在那兒,用手託著下巴。整整三小時,他像老樹,像塊化石,像那岩石的一部份,他動也不動,只是坐在那兒,看太陽沉落,看彩霞滿天,看暮來臨,看海鳥飛翔…看夜不知不覺的降臨,看月亮不知不覺的升起,看海面不知不覺的灑下了點點星光…忽然,像受到什麼神秘力量的牽引,他驀的轉過頭去,於是,他看到了她!她站在海邊,無聲無息的站在海邊,正默默的對他這兒注視著。她穿了件白碎花的軟紗襯衫,同質料的大裙子,披著一頭如雲長髮,佇立在那月光下的沙灘上。海風捲起了她的衣衫,舞動了她的長髮,她身長玉立,衣袂翩然。如詩,如畫,如夢,如煙,如霧,如仙,如幻…如海面幻化的仙靈,如月光織成的幻影…他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傻傻的對她凝望。她也一動不動,只是站在那兒,遙望著他。他們就這樣對峙了好一會兒。然後,他走下了岩石,一步一步的,他往她那兒緩慢的移過去,移過去,當他走近了她,他們之間,只剩下一步路的距離,他站住了。月光清晰的照在她臉上,三年!三年的時間,把一個少女變成了仙子,把美麗已化為神奇!她雙眉入鬢,雙目如星,那動的眼波,那長而微卷的睫,那粉紅的雙頰,那小小的、顫動的嘴…他看著,看著,看著,不信任的看著,從她的頭髮,看到她的腳尖。她也同樣在看他,那盈盈如秋水的眸子閃爍著幽柔的清光。然後,不知怎的,她一下子就投進了他的懷中,他緊擁著她,連思想的餘地都沒有,他的嘴就緊貼在她那柔軟、細膩、而溼潤的嘴上了。
雖然,他們從小娃娃的時代就已經認識,雖然,他們已經共同在海邊度過不知道多少黃昏,雖然,他們也為了彼此而付出了代價,雖然,他們也因相知相許而引起過軒然大波…但是,他們卻直到如今,才為彼此獻上了自己的初吻。
那是怎樣暈眩的一刻呵!天地似乎在這一剎那間才混沌初開,生命之火似乎在這一剎那間才熊熊燃燒,大海狂濤似乎在這一剎那間才翻滾洶湧,心靈與心靈似乎在這一剎那間才撞擊出火花…他呼炙熱,心臟狂跳,周身的血,像?稅閽諦繼凇v沼冢鶩防矗盟紙襞踔拿婕眨襖返摹㈠已駁淖⑹又杪業牡局擔骸澳閽趺純梢哉庋櫻≡趺純梢裕?br>她在他的埋怨下微微悸動。
“怎麼樣?什麼怎麼可以?”
“你怎麼可以這樣子美!怎麼可以這樣子人呵!”他低喊著。
“你怎麼可以三年沒有蹤跡,然後忽然從海底升起來一樣站在我面前!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子把我捉住!讓我渾身像火似的燃燒起來!”她閉了一下眼睛,那兩排睫密密的垂著,微微的顫動著,有水珠逐漸的浸溼了那睫,於是,他飛快的把嘴壓在那睫上,去了那兩滴珠。然後,他把她的頭緊擁在前,用他那男的、有力的胳膊,把她緊緊纏住。他的嘴埋在她鬢邊的黑髮裡。
“不許哭,絕對不許哭!”他說。
“是。”她低應著,像個聽話的孩子。
他們又緊貼了一會兒,然後,她抬起頭來,他們再度彼此打量,彼此注視。
“你長得好高好壯了!”她低語。
“我喜歡你的頭髮,以前,我不知道你有這麼濃密的頭髮!”
“畢業以後才留的。”他說。用手撈起她那隨風飄飛的長髮。
“你呢?這頭髮好像留了好多年了。”
“兩年。”她說。
“兩年?”他揚了揚眉。
“修女許你留頭髮嗎?”
“修女?”她怔了怔。
“我早就不住在蘇澳了。”
“哦。”他被拉回到現實,用手挽住了她的,他緊摟著她,肩並著肩,他們沿著海岸,向岩石那兒走去。
“快告訴我,”他說:“這些子你是怎麼過的?你住在什麼地方?你媽媽呢?還有──你沒有考大學嗎?我找遍了放榜名單,都沒有找到你的名字。”
“你有多少問題?”她問。
“幾百個。”他們走到岩石下面,在一塊平坦的石塊上坐了下來。她依偎著他,用手摩撫他的手,愛憐的,溫柔的摩撫著他手背上的筋絡,喃喃的說:“師大藝術系!我早知道的!你生來就是個藝術家!在你給鵝卵石、松果、貝殼漆油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藝術家!”她拿起他的手來,用自己發熱的面頰,緊依在那手背上。
“我喜歡你的手!”
“你喜歡我的頭髮,你喜歡我的手,”他失笑的說“不喜歡我的人嗎?”她抬起眼睛來,熱烈的,寵愛的,崇拜的看他。天哪!他重重氣,這醉死人的眼光!
“我喜歡你的頭髮,因為它是你的一部份,我喜歡你的手,因為它是你的一部份,我喜歡你的…”她的聲音低得像耳語:“一切的一切的一切的一切…”天哪!這醉死人的語氣!這醉死人的溫柔!他重新擁抱住了她;天哪!這醉死人的、女的體!他放開她,坐遠了一點,對著那溼的,新鮮的,帶著海洋氣息的空氣,深深的呼。
“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他說:“你這三年是怎麼過的!”
“這三年!”她嘆口氣。
“我不說,你也該知道,爸爸在牢裡,哥哥失蹤了。”
“失蹤了?”
“反正,不知道跑到那兒去了。我跟著媽媽,過著小家小戶的子,倒也平平靜靜的。當然,一切不能和在白屋裡的生活來比了,不過,總算還過得去。”她忽然住了口,痴痴的望著他。
“我們不談這個好不好?最起碼,今天晚上不要談。”她把身子挪近了他,呆望著他。
“你爸爸好不好?”
“很好。”
“一定更反對我了?”她說。
他微微一凜,心頭有陣烏雲飄過。她立即搖搖頭,臉上湧出一個好動人好動人的笑容。
“不,不,我們也不談這個。”她說。笑容在她邊漾動。
“你聽過海鳥唱歌沒有?”
“海鳥會唱歌嗎?”他驚愕的問。
“會的。我後來天天在港口聽海鳥叫,原來它們也會唱歌,歌詞很簡單,老是重複著同樣幾句話。”
“那幾句話?”
“寄寄寄,去去去,寄也不能寄,去也不能去!”她用海鳥似的啼聲,輕輕的說著。月光下,她的面頰上浮著淡淡的哀愁。他瞪著她,一瞬也不瞬的瞪著她,覺得自己簡直不能呼了。他立即體會到她那份狂熱而無奈的深情,領略了這幾年來她那份“寄無從寄”的慘切。於是,他驟然又把她擁進了懷裡,帶著貪婪的甜,瘋狂的甜去吻她。她一心一意的反應著他,身子軟綿綿的貼在他懷裡,軟綿綿的像一池溫水,緩緩的淹沒他,淹沒他,淹沒他。淹沒他的理智,淹沒他的思想,淹沒他的意識…他息的把嘴移向她耳邊,息的低語:“趕緊離開我!”
“為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我要你。”她更緊的貼住他,她的呼熱熱的吹在他臉上。她的面頰燒得像火,嘴也像火。她用嘴貼住他的臉,他的耳垂,他的頸項,她低低的說:“我不在乎。如果你要,我不在乎。”他的手摸索到她前,那兒有一排小小的扣子,他解開了一個,再解開了一個,他的手指探進去,那細的肌膚,溫軟如棉,他頭中昏昏的,亂糟糟的,他息的說:“你該在乎,你該在乎,你該在乎…”
“為什麼?”她說:“從六歲,我就知道我是你的!”他的手更深的探進去。然後,他聽到附近有一隻海鳥在叫,不停的在叫,尖銳的在叫:“住住住!住住住!住住住!”他跳起來,把她一把推開。他一直走到海水邊上,脫下鞋子,他走入那涼涼的海水中,海水淹過他的腳背,浸溼了他的褲管。他摔摔頭,著那面而來的海風,他靜靜的佇立著。她悄悄的走了過來,也踩進水中,她踏著?耍叩剿納硨螅酶觳不啡乒矗雍竺奼ё×慫衙婕站睬那牡謁謀臣股稀χ氖種福腔啡圃謐約貉系氖種福嶸模氯岬模v氐乃擔骸壩幸惶炷慊岢晌業模乙閂習諮矗鑫業男履鎩衷冢頤敲媲盎褂瀉枚嘧枇Γ枚轡侍猓戎頤且桓鮃桓齙娜コ迤啤!彼謁硨笄嶸鞠ⅲ陀鎦擔骸拔乙暈ぉぴ鹿饈俏業幕檣矗嗵焓俏業鬧と恕!?br>“你說什麼?”他沒聽清楚。
“沒什麼。”她慌忙說。
“我在聽海鳥唱歌。”他回過身子來,緊緊挽住她。
“采芹,讓我們有個周密的計劃,有個長遠的計劃,我…”他凝視她:“愛你。”她屏住呼。
“十三年來,這是你第一次說這句話。”她說。
“是嗎?”他問。
“可惜我沒有辦法留住這聲音。”她又嘆口氣。
“你不用留住,以後我每天在你耳邊說。”他拉住她的手。
“來,讓我們做一個完整的計劃,你先告訴我,你以後預備再念書?還是…”她用手矇住他的嘴,對他嬌媚的微笑著。
“明天,”她說。
“明天再去計劃。今晚我太興奮,太快活了,我沒有多餘的心去計劃未來。讓我先醉一醉,明天我們反正還要見面,明天再去計劃。”他笑了,緊擁著她,他們漫步在海灘上,月光下,兩人足跡清晰的排列著,沿著海岸線綿延著,似乎一直綿延到世界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