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相見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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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婧觀察著鄭健明，他心裡暗道，這父倆，可能真有點對眼了。

是喜？是憂？

她莫名地想著此時此刻，還在汾西老家守著水果攤的奇葩老爸，她知道，越是這樣，可能會讓餘罪越難做出選擇。

餘罪看了眼照片，指指身後的車問著:“這是什麼車？”

“豐田裡的一款，你妹妹生的禮物…”鄭健明隨意道。

“呵呵，我不認識，我只坐過警車和公共汽車。”餘罪輕輕地把照片還了回去，笑笑道。

肯定要有怨念了，苦裡累裡泡了這麼多年，鄭健明知道那種苦楚，他笑著道著:“他們有的，你也會有的。”

“那，你就直接說吧…遠道而來，肯定是想解開你最後的心結，彌補你心裡最後的遺憾。處在這個角上，實話實說，我很尷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也是我為什麼等在這裡什麼也沒有做的原因，如果你不出現，我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我也不會以幾十年前的一個錯誤為要挾，去破壞你們現在的家庭和幸福。那樣的話，就不是我一個人尷尬了。”餘罪道。

一語的，鄭健明像釋然一樣長舒了一口氣。不過旋即而來的是失落，巨大的失落。

他撫著下巴，平息著心裡的動，呷了口茶，正正身，看看餘罪和林宇婧，緩緩地道著:“很好，真的很好，非常好…來之前，我還有點擔心，不過現在我發現，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了…你媽媽的情況比我可能還要複雜一點，她的第二任前夫留了一個兒、第三任前夫留下了一個女兒，現在的男朋友比他小十幾歲…不管你們怎麼看她吧，曾經她回過汾西，想找回你的，不過餘滿塘告訴她你夭折了，之後她就死心了…”這特麼可真是牙疼的故事，餘罪不自然地低了低頭。

“她對認你還是稍有點顧慮的，我也是，不過現在我發現，我們太過自私了，你應該得到更好的生活。”鄭健明道，他看著一臉削瘦卻剛毅的兒，沒來由地喜歡，沒來由地不忍移目。

“你看我像埋怨你們嗎？或者你看我像準備從你們這兒得到什麼嗎？”餘罪笑了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驀地覺得心裡一輕，好舒服的覺，一下明白了，捨得捨得，舍與得之間，從來是公平的。

“謝謝你讓我覺得很輕鬆了，不過卻更羞愧了。”鄭健明微微頜首，如是道。

兩人目光相接，似乎像談判一樣，在揣度對方話裡是否還有潛臺詞。

沒有，餘罪清澈的眼光，很坦蕩。

沒有，鄭健明釋然的眼光，很放鬆。

氣氛為之一變，鄭健明笑著起身拿著隨手的包，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塊玉佩，放在林宇婧的面前，微笑著示意，給兒媳婦的禮物，餘罪驀地笑了，推回去笑著道:“這真不必要…我老婆只認識槍和彈，給它這玩意，肯定得糟塌了。”氣得林宇婧狠狠在桌下踩了餘罪一腳，鄭健明並沒有收回，他笑道:“小禮物而已…我和你媽媽商量過了，想聽聽我們的想法嗎？她經營幾家紙業公司，我做的是珠寶生意，你如果願意，我想把你送出國，深造幾年，機會成的時候，不管在海外，還是在國外，都可以有一片自己的事業…用不了多少年，你會走到一個新的高度的。”餘罪眼神滯了下，林宇婧倒被刺得梗脖了，富豪的大手筆，出手就不同凡響，一步就把你送到金字塔尖上。

兩人像被震驚到了，保持著發愣的姿勢沒有稍動，半晌餘罪未發一言，鄭健明看看他們倆的警服，稍有鄙夷地道著:“坦白說我很喜歡你，第一面就出乎我的意料了…我知道你的近況，放下現在的生活，去換一個更好的未來，這個決定不難吧？宇婧，你說呢？”

“我已經習慣了，一下接受不了改變。”林宇婧不好意思地道。

“那你的？原諒我現在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啊。”鄭健明笑著看向餘罪。

餘罪像經歷著一次掙扎和折磨一樣，一邊擺在眼前觸手可及的未來，一邊是乏善可陳辛苦如斯的現在，他似乎在思忖，似乎在糾結，似乎不想一下做出這個很難的決定。

“哦，是我心急了，你可以想想再做決定…我不是要改變你們現在的生活，只是想，如果你更出息了，也會給你身邊的人以更好的生活，比如，你們，還有你養父…”鄭健明說道，話裡有點澀澀的味道。

“這個決定不難做，只是…我不想有人受到傷害。”餘罪道。

“如果能給你養父更好的生活，我覺得那不是傷害。”鄭健明道，他越發地喜歡這位初次謀面的兒了，情義這兩個字，顯得是那麼的珍貴。

“不是他，而是你。”餘罪道。

“是我？”鄭健明愕然，不解地看著餘罪。

半晌，餘罪慢慢的道著:“我小的時候，汾西街上有個瘋婆，每天都在大街上喊著，我的兒啊，你回來了我的兒啊，你回來了…”鄭健明像被揭了瘡疤，一下木然坐正了。

“那時候我還小，什麼都不懂，每每遇見這個瘋婆，我爸總會揀上兩個水果，讓我給她送去，我不肯，他就扇了兩巴掌…我那時候很生氣，他給我吃的都是蟲咬有的水果，可給那瘋婆送的，卻是好果…直到有一天她死了。”餘罪道。

鄭健明兩眼慢慢地空了，表情僵便，面容悲慼。

“是年三十死的你知道嗎？最早是我爸發現的，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每年我爸都會帶著我，給那瘋婆送碗餃去…不獨是過年，天陰下雨，我爸給她補漏房去;天寒地凍，我爸一準會先給她家送點煤塊去…不光是這些，他還著我叫那瘋婆，我很生氣，於嘛要給對瘋婆那麼好，還叫他…”餘罪說著，慢慢的眼睛也變成了悲慼之，話鋒一轉，好遺憾地道:“不久前才知道，她就是我的”鄭健明號陶一聲，淚如泉湧，他低著頭，拭著淚，不能自已。

“那時候的犯罪殃及的是全家，你父親，我的爺爺，他受不了冷言菲語，你逃亡後不久就不在了;你母親，我的，神失常了，她一直以為，我爸就是她兒，我就是她孫…而認識我們父倆的人，都覺得我們是一對傻…也是後來我才知道，我那個傻老爸，不敢講出實情，又不忍看著老人遭罪，所以就一直於著傻事，連下葬的棺材板，都是他請那幫窮哥們湊錢釘的…”餘罪道，說著時已經兩眼溼潤，當說出來時，心裡為之一輕，孰輕孰重，二十年的稱量，從未變過。

鄭健明心痛如絞地泣著，他擺擺手，示意著餘罪別說了，連連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當心情稍平復的時候，鄭健明拭著淚，抿抿嘴，他鄭重地向餘罪說著:“你和你養父做的一切，都到得到回報的…對不起。”

“這個不用，這是我爸的選擇，我覺得他是個爺們。”餘罪道，反問著:“鄭老闆，你給了我一個選擇，讓我拿現在的生活去換一個更好的未來…我也給你一個選擇，如果用你現在所有的一切，去挽回你心的遺憾，去換回二十年前的生活，你願意嗎？”

“我明白了，沒有人能取代他在你心裡的位置。”鄭健明喃喃道。

“對，是父親在兒心裡的位置，我是坐在他的板車上長大的，天熱的時候，他就鋪著大衣，把我車下乘涼;天冷的時候，他就把我裹在懷裡取暖。我活這麼大，有兩件自豪的事，你知道是什麼嗎？”餘罪問。

“是什麼？”鄭健明機械地道。

“一件是我有個好爸爸，第二件是，我爸怕我學壞，送我當了警察。”餘罪道，他撫著警服，鄭健明陡然明白，其實在走進這裡的那一刻起，答案就已經明顯了。

似乎沒有想到遭受如此巨大的打擊，鄭健明無言以對，木然地看著這一對餘罪輕輕地起身，帶著老婆，慢慢地退出了，再回頭時，他看到了鄭健明痛苦地擊著自己的腦袋，那一刻，他顯得很冷淡，提醒了一句道:“我還有一句話。”

“什麼？”鄭健明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期待地看著餘罪。

“你和宋星月有生意往來？”餘罪問。

鄭健明愕然一下，隨即掩飾道:“生意上的事，我不想你牽扯進來。”

“那就好，我的想法也一樣，她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想你牽扯進去，她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清楚。”餘罪道，在鄭健明愕然的眼光，輕輕地掩上了門，沒有一絲留戀。

缺少了期待的驚喜啊，好像林宇婧很挽惜，在電梯裡，餘罪看看老婆，出電梯時候問:“喂，你怎麼了？不會是心疼那對玉鐲吧？”

“你死去吧你。我那麼不堪？”林宇婧道。

“那你表情好像不對。”餘罪道。

“當然不對了，最自豪的事居然沒有我？”林宇婧貌似真的生氣了。

“嘖，這人，你警銜比我高、工資比我高、職務比我高、個都比我高…能自豪嗎？你是我最大的自卑啊。”餘罪強調。

“也是啊，和我站一塊，你想自豪都難。”林宇婧噗聲笑了，一換手勢，胳膊挽圈，讓餘罪挽著，餘罪貌似小鳥依人狀靠著道:“老婆，我可把個有錢的爸打發了，以後過，全靠你了啊。”

“還真有點可惜啊，我覺得他是真喜歡你，你們倆太像了。”林宇婧道。

“可惜個，他還會回來的，人本賤啊，越是越無法彌補的遺憾，他就越想彌補。”餘罪道。

“哦，你就是他最大的遺憾？”林宇婧明白了，如果這樣的話，好像不管結束，才剛剛開始。

“我說的是家鄉和親情，你個笨婆娘。”餘罪翻了一個白眼。林宇婧抬腿就踢，兩人心有靈犀，餘罪預見到了這個動作，早閃身躲過了，你追，我打，兩人站到公站的時候，又唧唧我我挽在一起了。

放下了一個心結，兩人膩歪著，同時發現，好像很長時間沒這麼逛過街了，於是公也不等了，就遛達在街上，林宇婧提議逛商場、餘罪提議找地方下館，僵持片刻，一起放棄，要不逛汾河公園去，那是咱們初戀的地方，林宇婧剜著他，少來，我是初戀，你都不知道戀幾回了。餘罪不好意思地說了，人家現在什麼都給你啦，你還老跟人家提這個又氣又好笑的林宇婧知道餘罪賤一旦恢復，那就不好駕馭了…咦？對了，似乎那些糾結的案還沒有結果，剛要問時，兩人的電話同時想了，林宇婧接著，餘罪接著，一接聽完，似乎同一件事，林宇婧皺皺眉頭道:“莫專家向我打聽星海呢，她說利息沒有按時兌付…壞了，你昨天還說星海投資要出事了…你接誰的電話。”

“李逸風的，那傻我跟他說了好幾次，他就不聽…四十萬出不來了。

餘罪瞠然道，這麼快，有點出乎意料，他拔著電話問著肖夢琪，那電話一直佔線，林宇婧和他互視一眼，兩人心意相通，林宇婧道著:“你去吧，準備了這麼長時間，找不到結果，你會很失望的。”

“老婆，你太瞭解我了，衝你現在的表現，我就有錢也捨不得換你哈…呵呵。”餘罪笑了笑，順勢摸了老婆一把，樂滋滋攔著出租車，上車走了。

職業病，有案就興奮。林宇婧如是想，她喜歡看到丈夫這樣興奮的樣，她喜歡一直看到他這樣，那怕是以一個可能更美好的未來為代價，也沒讓她覺得有什麼遺憾…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