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餘罪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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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一旦官商勾結,那手段就沒有下限了。他們會有一千種方式攫取他們想要的東西,這種案例有的是。”餘罪笑笑道:“你做生意是看人,我們辦案子更是看人,要是連好壞人也分不清,這些年警察可就白當嘍。”
“那你看我這人怎麼樣?”魏錦程好奇地,湊近了,斜瞅著餘罪。
“不怎麼樣,資本來到這個世界上,每個孔都著骯髒的血…你敢說,你掙到的錢都是問心無愧?”餘罪取笑道,魏錦程沒想到自己被評價的如此不堪,他拍著手辨解著:“桃園公館的涉毒問題,已被課以重罰,勒令停業整頓,這是個經營問題,我本人是無罪的,法律都承認了。”
“要是顧曉彤沒出事,法律一定會承認你有罪,很多特別的時候,警察和法律都代表不了正義據我所知,桃園公館周邊的地皮已經被你圈了個七七八八了,你是準備再暴賺一筆?”餘罪問。
似乎被悉了心裡的陰暗,而且魏錦程有點驚訝,餘罪足不出戶,居然摸到了他那麼多私下的小動作,他尷尬地笑道:“商人逐利,天經地義。難道有錯?”
“沒錯,但看你是什麼級別的商人,如果就是一個純粹的商人,一定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顧曉彤盯上你這塊肥的,不要低估別人心裡的貪慾,我要有能力有背景,我肯定想辦法死你。”餘罪做了個鬼臉,給了個掐死的動作。
魏錦程無語,直向餘罪豎著大拇指,一伸手攬著他的肩膀,慨道:“餘罪啊,你這認識和我那位躺在上的老父親都差不多啊。”
“那是因為我吃虧多了。”餘罪笑道。
“可這一次,我覺得通向仕途的門已經關上了,你真準備在汾西這小地方賣一輩子水果?”魏錦程不相信地道,餘罪聞得此言,回頭看看遠處的水果店,那一種很幸福的表情,他笑著回道:“老魏,知道為什麼見第一面我就打消對你的懷疑了嗎?”
“為什麼?”魏錦程好奇地回問。
“見你之後我就專程調出了醫院的監控,那天你不是故意冷落我,而是確實在醫院陪你父親。”餘罪道,笑著看著魏錦程,魏錦程氣著了,不過餘罪笑著解釋道:“一個懷舊、心裡裝著老婆、老父親的人,不可能是個窮兇極惡敢製毒的…說實話我還真不介意在這兒賣一輩子水果,就像你,你覺得最幸福的時候,難道是在公司,在應酬、還在生意上?”嘖,老魏訥言了,他指了指餘罪,沒有憋出那句話,其實兩人在這個上面是相同的,家庭觀念重於一切。到這份上魏錦程覺得這事恐怕沒戲了,即便餘罪離開警隊,恐怕他選擇的會是回到這裡,離家最近的地方,而不是漂在外面剛要說話,電話鈴聲,餘罪的,他掏出電話接聽著,等著的魏錦程突然發現餘罪表情變化的很突兀,放下電話裡悵然若失,他驚聲問著:“是不是有定論了?想開點,當不當警察真無所謂,公道自在人心,反正你也代表不了正義餘罪一陣苦笑,半晌才道著:“其他事,有個人病危了,我可能需要回五原一趟,正好乘你的車吧…對了,中午在我家吃飯吧,大老遠的,沒什麼招待的,我可能短時間回不來了…”魏錦程有點瞠目結舌地道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他知道一定有事了,果不其然,中午在餘罪家那頓飯也不安生,那位奇葩老爸餘滿塘不知道為啥,哭得稀里譁拉,連飯也沒吃成…
事情就源於這個電話,邵帥打的,他直勾勾地盯著急救室的燈光,心一直在跳。
旁觀站著的賈夢柳在發抖,腿抖,他趕緊地把人扶著坐下,坐下手就開始抖,想說話,嘴哆嗦,什麼也沒說出來,也哭都不會了,就兩眼一直潸潸淚。
“別擔心,伯母一定沒事的…你別哭,一會兒她出來看到你這樣,得多難受啊。”邵帥安著。
“嗯,我不哭。”賈夢柳說著,一擦淚,轉眼間兩頰又溼。
自殺…這位神受到過嚴重刺的母親一直取保候審住在神病醫院,稍有好轉時,剛接出來一個月,賈夢柳準備趁著暑假照顧一段時間,可沒想到神志恢復不久,她選擇的卻是割斷了自己的靜脈。
此時賈夢柳抖索著的手、衣服的前襟上,還殘留著母親的血,邵帥真想像不出,這麼瘦弱一位姑娘,愣是把媽媽從樓上背下來了。
“真沒事,你發現的早。”邵帥握著她的手,又一次安道。
“我害怕…我…我害怕…”賈夢柳嘴抖索,一語淚,她倚著邵帥的肩膀,難受地道著:“我爸媽被抓走,我有很長時間沒見過他們…再見到我媽媽,她就已經神失常了…我爸爸還在監獄裡,我就這麼一個親人了,她要死了,我怎麼跟我爸爸說啊…我…”
“不會的不會的,這不還有我呢嗎,我也是你親人。”邵帥安著,糙的手指撫過賈夢柳的臉頰,那秀氣的臉蛋曬得又黑了一圈,賈原青夫婦被判刑後雙開,即便他們咎由自取,可最苦的還是苦著剛剛上大學的賈夢柳啊,這事出的,讓他知道真相的,彷彿心裡壓著一塊大石頭一樣,那麼的沉重。
“謝謝你,邵帥哥…我,我一定還你錢…我…嗚。”賈夢柳稍稍平抑下,突然間發現自己依在邵帥的懷裡頗是不雅,她理智的分開了。邵帥難堪地道著:“你看你,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那是住院得急救費用,賈夢柳要掏錢,肯定不夠,一雙手又被邵帥緊緊握住了,淚眼婆娑間,她了兩回,沒出來,邵帥緊緊地按住說著:“不是你一個人經歷過這種痛苦,你一定不知道我爸爸媽媽吧?”賈夢柳愣了下,是啊,本不知道對方的情況,只是相處的很溶洽,他知道這是個好人,不管以前當偵探還是現在當了警察。
“我爸爸也是個警察,和一個抱著炸藥包的嫌疑人同歸於盡了,他死都沒留下個全屍。後來我媽改嫁了,扔下我就走了就那麼走了。”邵帥道,這故事有震憾力,驚得賈夢柳忘記哭了,他眨巴著淚眼,伸著纖手,撫著邵帥那英俊,卻顯得早衰的臉,似乎在安這位身世比她還慘的人。
“我恨我爸,也恨我媽,一個死了,一個跑了,都不管我…可我現在不那麼想了,他們有時候的難處我們當兒女可能理解不了,不過,能讓他們捨得拋下親人,那肯定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了。他們生我養我已經不易了,我們兒女沒有權利去恨他們,去要求他們怎麼樣怎麼樣…他們有他們的難處,不過不管怎麼樣,他們肯定不願意看到你成了這個樣子,你這樣,只能加重他們的難過。”邵帥輕聲道著,擦擦淚,湊近了問著賈夢柳道:“我說的,你懂嗎“我懂。”賈夢柳點點頭。
“那就別難過,等著媽媽一會兒出來,看到你的笑臉,真的,想想高興的事,想想以後,有一天你和媽媽一起去接爸爸出來,一家三口團圓,那是多幸福的事啊。”邵帥道著。
小姑娘許是真的好哄,她真的不哭了,擦於了淚,調整著情緒,每每綠燈亮起,她就奔向急救室,直到奔了三回才見到醫生喊她,她附近病,真沒有哭,強自歡顏地和那位虛弱的母親在小聲呢喃著什麼,女兒不哭了,當媽的哭了。
還有邵帥,在悄悄地拭著淚,他覺得心裡某處,疼得厲害…
這個塵封的故事同樣延續在從汾西通向五原的高速路,司機、助手,以及魏總都聽得唏噓不已,中午飯前餘罪把事情告訴老爸了,說了很多,然後又像小時候犯錯了那光景,老爸氣得扇了他兩耳光,然後和這個蛋兒子抱頭痛哭了一回。
“我爸沒攔我,他認死理,不管欠的債還是欠的人情,一定要還。闖下的禍一定不能躲,就像我小時候砸別人玻璃一樣,他一定會擰著我的耳朵給你送回去,裝好。”餘罪如是道,結束了這個長長的故事。
或許並不長,就像昨天發生過一樣,還歷歷在目,見過多少位嫌疑人他已經記不清了,但唯獨對這位賈原青記得非常清楚,那是一塊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疤,不同的是,痛是雙方的。
“你爸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就像我父親一樣,越是那種卑微如草芥的生命,越會有著人的光華…我一直不太理解他為什麼老是催著我往老家投資,就做綠化和環境治理,這也是一種贖罪啊,後輩富得讓他於心難安吶。”魏錦程彷彿受了一次教育,慨頗深。
“那,你明白我為什麼不能給你當手下了。”餘罪道,和盤托出這個秘密,似乎心情放鬆了很多。
“也好,那就當一輩子朋友吧。”魏錦程伸出了手。
餘罪看著他,不像做作,他笑著道:“和土豪做朋友,求之不得啊。”魏錦程自嘲地笑了笑,不敢以土豪自居。兩隻手握在了一起,笑裡卻多了幾個理解。
下高速,進市區,車直駛市檢察院,老魏沒再送,而是目視著餘罪走向那國徽下的廳堂,那一刻他覺得很可惜,覺得這個人可惜,所謂的什麼公道正義,其實一點都不重要,他真沒想到,餘罪的最終選擇會在這裡。
立案大廳,七號廳,餘罪信步走了進去,坐到了一位檢察員的面前。
這裡其實形同擺設的,專供那些職務犯罪的公務員來此待案情,不過很多年,基本沒有主動來的,餘罪進來倒把兩位閒坐喝茶的檢察官嚇了一跳,以為他找錯地方了。
“我來自首。”
“我在這裡有立案,案卷編號檢098776,我就是那位已經立案被停職的警察。”
“我來自首的不是案卷上的事,而是其他未清餘罪,是一例刑事案件,嫌疑人賈原青因為我的誣陷受到了刑事處罰。”
“對了,我有餘罪,我的名字也叫…餘罪”瞠目的檢察官面面相覷著,有人查著案卷,然後面面相覷著,趕緊向上打電話彙報。
坐下來的餘罪顯得無比平靜,那一刻他想起了從容作囚的黃解放,想起了從容赴死的馬鵬,那一刻他理解了兩位已經作古的人,一位為了後輩,一位是為了後事,他們雖然警匪陌路,卻是有一個共同的地方,那就是,都是為了一種責任。
當你準備擔起這責任來的時候,心裡的負擔就沒那麼重了。
餘罪說出這些來的那一刻,第一次覺坦蕩會給人以想像不到的勇氣,那種勇氣雖不凜厲,卻讓他對接下來發生的任何事,都不再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