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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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氈帳的門帷，初雲輕手輕腳地溜了出來，倏地襲上臉蛋的冷風，讓她不微微一縮，趕忙將披肩拉緊了些。

簪子被她握在手上，微微溫著，卻再不是原來的樣子了。在這漆黑成片的天地間，仰望遼闊而悠遠的星空，想想最近發生的事，思緒卻溜過時間的阻攔，輕而易舉地聯搭上過往。

“阿孃要到東過去，跟…跟一位叔叔去。”

“我也要去！阿孃別丟下我啊。”

“頭人不會答應，”‮婦少‬搖搖頭，悽絕地說:“那位…叔叔也不會許的。”女孩兒年紀雖幼，但如何不明白話中之意？擦了擦頰邊的淚珠，垂著頭低聲問:“阿孃，你不要我了嗎？”這問題，足教人肝腸寸斷啊！‮婦少‬抑下痛哭的衝動，勉強擠出話:“不是不要你，實在是…阿孃再不能待在這裡了…”

“阿孃…”女孩兒一頭扎進母親的懷抱，怎麼蹭都覺不到一絲暖意。

‮婦少‬擁著女兒好一會兒，待情緒稍稍平復，才從懷中拿出一件物事，進女兒的小手:“阿孃沒什麼好東西能給你，這簪子，是他…是他從東邊帶來的，我看還有點價值，你留著吧。”

“以後，我再見不著阿孃了？”‮婦少‬沒有回答，只是泛著淚光，深深照著女孩兒。生離的痛楚，宛如剎那被利箭穿透口的大雁，除了跌墜，還是跌墜，哪還冒得出一字半語？

從那天起，女孩兒知道自己將和孤獨分不開了…

她低下螓首，凝視著斷成兩截的簪子，想往東邊去的念頭，像戰前鼓，越敲越急、越急越響…

“我一定要到東邊去。”星子在東方天際耀著晶瑩，初雲將斷簪握得更緊了些。

這個地方，她是待不下去了。不管存的錢夠不夠，不管會遇到怎樣的難堪，她都要試試，試試向頭人索討讓她離去的許可。

是的！她不要被綠草原囚困一輩子，她是雲，合該屬於無邊無際的穹蒼，合該屬於…

自由！

那他，怎麼辦？

臨到頭人氈帳之前，她的腳步卻頓住了，因為那個偷羊賊…如果頭人真讓她離開，他怎麼辦？自從決定找頭人攤牌以後，這個問題便三不五時跑來騒擾她的意志，甚至還擾得她無法好眠。

“去去去！別過來！”初雲伸手揮了揮，彷彿他帶笑的俊容就在眼前；她可不能因為這個與她沒關係的人就退了念頭！

深深了口氣，初雲朗朗報上大名:“頭人，初雲有事想見您。”

“進來。”頭人前仍舊裹著白布條，顯然是之前受的傷還未痊癒！眼角雖是滿布皺紋，但迸向她的目光仍是炯炯有神。

“有什麼事？”蒼老的聲音仍有勁道。

“請頭人讓我離開這裡。”她絲毫沒有懼意地遞出久藏的木罐“至於錢，在這兒！”

“告訴我，為什麼離開？”他沒接過來。

“我要到東邊去。”頭人睿智的光芒一閃而過，微微笑了“孩子，你和你阿孃一樣麼？”

“不！我不是阿孃！”初雲急急否定了。

“哦？”頭人拿起旁邊的鼻菸壺嗅了嗅，似乎對她的答案很興趣。

“我不是被趕走的，我是自己想要走的。”回看頭人的視線從未軟卻過，她平靜而堅決地說“我想去看看，天的另一邊會是什麼景象。”頭人細細瞅著她，看透人心的智慧並沒有因為受傷或年邁而減損:“你不去找你阿孃麼？她人就在那兒。”

“不！”她答得飛快“我是自個兒想去，沒要找她、沒要找她！”

“你要怎麼去？一個小女孩子…”

“只要頭人讓我離開，之後的事，我會自己負責。”

“你很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