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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話說"吸血女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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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在沙發中的女子緩緩起身了,動作輕柔優雅,卻讓人想到這是在糖衣裡裹了顆毒藥。她並不理會站在門口呆住的白瀟,也不在意她失聲驚呼出來的忌名字,她的眼裡彷彿什麼都沒有。真正的煙視媚行,目空一切。

她緩步向著左側波般起伏的吧檯走去,每走一步邊角不齊的紅裙裡都隱約閃現一截驚人的白膩,像行走在華美舞曲的節奏尖上。見了這樣的行走,白瀟方覺得先前那服務生所謂的優美步伐原來是媚俗的了。

吧檯上關於咖啡的器具非常齊全,也都是深淺不一的紅系。她輕輕地打開一個美的小木盒子,伸出染了蔻的指尖將咖啡豆一顆一顆地捻進一個紋理詭異的木質手搖磨豆機,然後微微仰頭,彷彿非常享受地搖起手柄,磨起了咖啡豆。

白瀟不知不覺就走近了她,離著吧檯三尺左右遠,看著這彷彿暗夜靈的舞蹈。

她的手形其實是有些奇怪的,並不是那種女化的小手,但手指很纖細。手指不但纖細,而且很長,長得有些超出正常比例,再加上那修得尖尖的長長指甲,真像半夜裡忽然伸出來的一隻血鬼的手。可是這隻手卻在慘淡的形狀下散發著一種奇異的整體美,彷彿魔鬼攥著**的手。

這雙手引住了白瀟的全部視線。這手悠閒地搖啊搖,不知搖了多久,才彷彿如夢初醒般頓住。手指舒展,取出咖啡粉,然後均勻抹入濾網中,再提起已經自動燒製好溫水的細長嘴水壺,這手一傾,水線便細細地划著圓弧衝過濾網,衝入水晶一般的線咖啡壺裡。不一會,咖啡粉開是起了細細的小泡,這手又將水壺提開,捻起蓋子,闔住幻夢一般將咖啡燜住。事實上,這手,這動作,本身就如一出夢幻,一出帶著毒藥氣息的夢幻。

彷彿只過了一瞬,又彷彿是過了千萬年,這手忽又將蓋子掀開,這時,一股極淡的香草味已經控制不住地從杯中嫋嫋飄了出來。然而這還沒有停止。這手又提起了水壺,這次注入的卻是滾燙還散著蒸汽的開水,水落在杯中,打著旋兒,一窩一窩的,彷彿深淵。

白瀟才知道,原來看人衝咖啡,也可以如觀美景、如飲醇酒,罷不能。

濾網被輕輕出了,這手再次將壺蓋蓋上,然後捧起這個鮮紅的襯得手愈發蒼白的緻咖啡壺輕輕搖動,每一下,都像在搖晃人心。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廣口細的斜身咖啡杯被擺了出來。然後咖啡壺裡的咖啡彷彿動的綢緞一般瀉入了這個妖冶的咖啡杯裡,似乎是注滿神秘少女的心事,然後濃得化不開的香草味頓時瀰漫住白瀟的整個官。

這雙手輕柔地將咖啡杯端起,長長的蔻紅指甲映得白瀟眼睛發疼。這手的主人仍是並不言語,然而白瀟卻像鬼使神差般上前一步,端住了那杯也許藏著無數秘密的咖啡。

剛剛沖泡出來的咖啡熱度很奇妙,輕啜一口,竟是說不出來的美妙滋味。這杯純咖啡並不很苦,反而滿滿是濃郁的芬芳,香滑如絲,彷彿巧克力,與巧克力又有太大的不同,濃郁黏稠,似乎加了糖,但事實上它還是苦的。這杯咖啡,說不盡的百般滋味,倒正如人生的一種滋味…曖昧。

緩步走回沙發處,繼續軟軟坐下,紅的毒一般的女子終於揚起微微沙啞的慵懶嗓音輕輕開口:“怎麼樣?這咖啡如何?”白瀟忽然清醒了,這咖啡,果然醒人。

“很曖昧。”她微微一笑,吐出三個字。

“哦,”陷在沙發裡的身子稍稍挪了挪,她眼底似乎閃過一抹戲謔的光“那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咖啡?”

“不知道。”白瀟回答得很乾脆,天知道她平常連速溶咖啡都不喝一杯的,哪能靠一喝就分辨得出這小資派的東西是哪個品種。

血女伯爵…姑且這麼稱呼她吧,至少她給人的視覺衝擊就是erzsébet。

血女伯爵濛的魅眼稍稍睜大了些,然後裡面是更深濃的戲謔和諷刺,她輕輕揚起似乎當真食過鮮血的紅:“這是世界上最昂貴的咖啡之一,努瓦克…”

“努瓦克?”白瀟怔了怔,苦笑。即便是在她昨晚臨時惡補的那一點稀薄咖啡知識中,努瓦克的比例也是重中之重。不是因為這種咖啡的昂貴,而是因為它那讓任何人一經知道就絕對忘不了的神奇“出身”昨天她還嘆這咖啡是人喝了都會噁心呢,沒想到轉眼她自己就親口品嚐到了這所謂噁心的貴族咖啡。奇怪的是,這時候,除了慨,她卻並沒有想像中的噁心。似乎自己的“出身”也沒好到哪裡去吧,又有什麼好去笑話“努瓦克”噁心的呢?這人生果然如努瓦克,說不出的曖昧與諷刺。

血女伯爵神間微微出了一點開心,語調悠揚:“看來你知道努瓦克咯,說來聽聽?”她的眼裡又似乎透著點惡作劇得逞的興奮。

白瀟反而端起咖啡,又小啜了一口,然後才平平淡淡地開始敘述:“努瓦克咖啡產自印度尼西亞的蘇門答臘島,到了咖啡漿果成的季節,當地農民就有意將棕櫚貓放入咖啡種植園中,讓它們大肆饕餮,最後從貓的糞便中找出未消化的一些殘餘的完整咖啡豆,然後經過除臭等加工,製成了努瓦克咖啡。所以,努瓦克咖啡出身於貓的糞便。”她說完,才終於略略苦澀一笑,然後又將咖啡小啜一口。然後才知道,原來有人可以接受努瓦克,不是它的味道有多好,也不是它代表著怎樣的時尚與奢華,而是或者各有故事,同病相憐。

血女伯爵魅惑的神忽然頓了一下,然後又很張揚地笑了:“哈哈,說得好!”她站起來,像個優雅的瘋婦,快步走到白瀟身邊轉了一圈又一圈,然後又有些神經質地問:“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個什麼錯誤?”白瀟嚇了一跳,然後想到這個人早不該以正常邏輯來衡量,才定了定心,搖頭道:“不知道。”

“呵…你當然不知道了!”她將纖長的脖子揚起,骨骼在這個動作下繃出致命的弧,然後又很傷心的說:“你有完美的身材,緻的臉蛋,你的先天條件比常人強出無數倍,可是你卻舉止魯,毫無女人氣質。你甚至連正常的著裝打扮都不會,你穿的什麼?就算你穿不起giorgioarmani,雖然這個很適合你的風格…你也可以穿森馬,這是很平民化的小品牌吧。我個人覺得,這個牌子雖然不是世界品牌,但對普通的年輕人來說,也還算有點意思的。”她說著說著,竟然下兩行淚來。

這下,所有的血女伯爵氣質全沒了,彷彿打破了一個魔咒,白瀟只覺得這個人容顏再美,也終究是個莫名其妙的瘋子。

“人的氣質不是靠服裝襯托出來的。”白瀟淡淡地回她:“我自己是什麼樣的,我知道,這不需要幾件衣服來證明,衣服除去遮羞保暖,再多的附加值也是毫無意義的奢侈。”

“哈哈!”紅衣女子忽然跳起來,眼神凌厲,彷彿又在瞬間恢復了血女伯爵的凜凜威風。她厲聲道:“你知道什麼,服裝是種藝術!你居然說是毫無意義的奢侈…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在為了你所謂的毫無意義的奢侈而爭得頭破血嗎!你知道一個人要練出完美無懈的優雅氣質要吃多少苦嗎!你知道,一個人為了她的夢想,可以付出到什麼程度嗎!你懂什麼,你天生麗質,甚至什麼修飾都不需要,就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美,你能想到那些先天什麼也不是的人,為了爭得一絲光彩,要怎麼殘忍地對待自己嗎?你隨口一句話,就可以否定無數人的努力,你以為你是誰!”白瀟望著她,不說話,她忽然明白,原來血女伯爵鮮豔奢華的外衣下,是一顆殘破腐爛的心。她用無數熾烈的紅來裝點自己,用極盡所能的奢華來襯托高貴,而事實上,她的內心充滿了卑微與惶惑,她甚至找不到一個讓自己堅強的理由。或者她也曾有過幾個傷痛的故事,與白瀟相比,很難說誰比誰更不幸,可是白瀟知道,她比自己可憐。

會給陌生人衝努瓦克咖啡的人,要有多寂寞。

“你看什麼看!”血女伯爵手臂一揚,劃過一個彷彿要殺人的弧度。繼續厲聲道:“你知道我給我的服務生開多高的月工資麼?哈哈,3000到6000,在這個城市,這個職務,是不是高得很奇怪?沒有!這就是服務質量,這就是營銷手段!我是要來賺錢的,我知道,被一個貴族一樣的美女服侍是什麼滋味,所以我這裡的咖啡可以比其它地方的同類貴上十倍以上。我的服務生,必須要有品位,懂氣氛,可是…你太魯了!我簡直連1000的工資也不願意給你!

第一眼看到你,我發現你很美麗,美得連我都嫉妒,所以我請你喝努瓦克。你對努瓦可的評價我很滿意,沒錯,就是很曖昧。可是,你居然說服裝毫無意義!就這一句,你太讓我失望了!氣氛、生活、品質,你一樣都不懂,你怎麼來我的緣島工作!我不需要我的員工有多漂亮,漂亮是可以後天包裝的,我也不需要我的員工有多聰明,那不能為我帶來經濟效益。我需要的是品位!品位!你怎麼可以不懂!”白瀟還是覺得這人很寂寞,可是她不喜歡這個人。這個人,真的瘋了,陷在奢華的夢裡,瘋了。其實早在看到這一片紅時,她就該知道,這個血女伯爵是個瘋子,可是男的意識,真的很難抗拒妖豔女瘋子帶來的晦誘惑,一開始為她的美貌驚歎地忘了其它一切也是很正常的吧。

“是的,我什麼都不懂。”白瀟說:“那我可以走了麼?”女瘋子忽然又狡黠地眨了眨眼:“走做什麼?雖然你很糟糕,但是還算有點潛力,我決定聘用你了。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接受我的專業培訓。”她揚起頭,居然滿是等待誇獎一般的得意。

白瀟搖頭:“可是我不想應聘了。”她轉身就走,絲毫不顧身後女子驚訝和氣急敗壞的呼聲。這個時候的她,絕不會想到,在將來的某一段時光裡,這個血女伯爵,會給自己的人生帶來多麼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