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回:指間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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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錯?”安華生也滿臉愕然,他皺緊的眉頭稍稍舒展,眼睛卻隱蔽地掃向了劉四。
劉四朗聲一笑,走上前來,向沈錯做握手狀道:“沈先生真是稀客啊,只是如此深夜了,沈先生一路勞頓,我等只怕卻要招待不周啊。”
“夤夜造訪,確實冒昧,但事有從急。”沈錯微一頓,彷彿帶著嘆息道“我為白瀟而來,夜雖深,時間卻緊得很,幾位有什麼線索,還是先說說吧。我這裡…也有幾個人,大家一起出力,總還能多增加些幾率的。”
“好!”事有輕重緩急,劉四當下拋開疑慮,開始詳述尋找中的一切細節。
“這麼說…”沈錯眉目間的焦慮之再也壓抑不住“白瀟有可能遭遇沙了?”他忽然向著門外呼喝一聲:“雷電!”低沉的犬吠之聲驀然自門外響起,伴隨著這一聲犬吠,一條黑的矯健身影帶著凌厲的氣勢閃電般躍入屋中…這是一頭高大凶猛的黑藏獒!
兇猛的大狗喉間帶起沉悶的低吼,尖銳的犬齒偶一閃,寒光攝人,兇相十足。
安華生這幾個屋子的原住戶幾乎都被嚇了一跳,關宏陽更是駭得連手中的煙都掉到了地上。只有劉四反而前進一步,向沈錯帶來的兇獸投以興趣的目光。
沈錯伸手拍了拍藏獒皮厚實的大腦袋,大狗安靜地不再出聲,眼睛隨著他的安撫眯了起來。
“這是雷電,它可以幫忙找人。四哥,有白瀟慣穿的衣物沒?”
“有,我這就去拿。”劉四一邊走開,臉上仍然滿是讚歎“有這傢伙的鼻子幫忙,這下問題應該不大了。”這個時候下弦的半月卻升了起來,月朗星稀,月華清冷,下半夜的沙漠氣溫更是降到了10攝氏度左右。白瀟一人一馬靠在小矮丘的背凹處,望著月下尤似攏霜的大漠,幾乎以為一夜之間就從酷暑落到了寒冬。
10攝氏度其實並不是太低,但單薄的夏裝和巨大夜溫差帶來的不適卻令白瀟全身發寒,更加上這一又是勞累,又是顛簸,又是驚嚇,又是睏乏卻不能安睡,她幾乎就要給折騰得再次冒險往回趕了。
夜說長不長,說短又實在難以度過,這樣的夜,要怎麼才能等得到天明?
白瀟在沙上坐一會,又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到實在站不住了,又再坐下。坐下,再站起,站起,再又坐下…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遍,到她再一次坐下後,她就只覺得整個人都攤了,再也不想起身。
追月仍然是站著的,烏黑中微微透著棕的眼睛大睜著,鼻息卻很悠長。白瀟幾乎可以肯定,追月已經睡著了。
正遺憾著,自己怎麼就練不出睜眼睡覺的本事時,白瀟只覺有些呆滯的眼睛似乎就看到了一小片沙地之上細紗聳動。
“有什麼東西在沙子底下嗎?”白瀟的腦筋轉得已經有些木然了,她呆呆地望著那一片聳動的沙地,再呆呆地看著並不太明晰的月光下,一對黑的小鉗子忽然就刺破了那片細沙。沙子陷,而一個裹著甲殼的黑身體卻猛地就從細沙之下翻了出來。
是蠍子!
白瀟幾乎就要驚呼出聲…她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後原本睏乏得有些木然的大腦又在瞬間高速運轉起來。
蠍子要怎麼對付?
白瀟不知道,她只是知道不能就這麼被動等著蠍子的進攻。夜困沙漠,如果再加上中毒,那幾乎就等於被宣判死刑了!而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這個時候拼的就是速度…白瀟腦中還沒計劃好,身體已經先於指令一步快速站起,然後她的右腿完全是爆方地高高抬起,又在一眨眼間狠狠踩在翻爬出蠍子身上。
不敢再去看蠍子死了還是逃了,白瀟一轉身就扶住了追月的鞍韉,強忍著渾身的痠痛快速爬上了馬鞍。輕輕一扯韁繩,驅動追月之時白瀟又低頭往地上看去,只見一處沙地上又是細紗鬆動,黑亮的毒蠍子捷地從沙中爬了出來,作勢就往追月這邊襲來。
追月長嘶一聲,四蹄翻起,細紗飛揚,閃電般及時衝開了。
下弦月在下半夜後自東方升起,白瀟伏低了上半身,咬著牙默默辨認著方向,驅動追月往小鎮大致所在的南方而去。從下午到晚上的幾段奔逃中,已經讓她漸漸適應了馬背之上的疾馳,騎術竟在不知不覺中有了進步。可惜追月雖是好馬,離神駿之終究還是有著距離,跑得一陣之後,體力漸乏,步子又緩了下來。
白瀟望望月,終於還是放棄了就勢立即趕回小鎮的想法。現在有月亮做引導,雖然不至於再次了大致方向,但在這樣糙的指路之下,要順利回到小鎮也不太現實,此刻還是不要亂跑比較好。而最重要的是,追月體力已經不足了,她自己也又冷又累,他們必須再休息一段時間。
下了馬,將追月牽到一個小矮丘的背面,白瀟卻已經不敢再坐到沙地上去了。沙漠之危險,哪怕她還只體驗到小小一角,也已經足夠提醒她時刻警惕。
“快!前面有馬蹄印!”伴著幾聲犬吠,沈錯一行人提著應急燈,徒步找到了白瀟與追月第一次停留的那個小矮丘。
“追月啊,我的追月!”同行的老那東低喊著,聲音幾似嚎叫“啊!有痕跡了,我們快追,他們剛走了不久!”劉四長舒一口氣道:“還有力跑動,那應該沒什麼危險。”
“也許,我們還是快點吧。”沈錯一邊低頭看著沙地上新踩出來的馬蹄印,一邊緊步跟著大狗狗雷電疾行。他的神情在並不明亮的月光下顯得很模糊,高亮的應急燈照在沙地上又反出光來映得他前額一片離,使得年輕的他在這時候竟顯出了奇異的滄桑之。
沙漠中徒步行走是一件艱難的事情,漸漸地緊跟在雷電身後的沈錯就與劉四那東等人拉開了距離,他們走得快,遠遠地拉出了兩個長影在前面領著路。一路上,除了雷電偶爾低吠,便再無人出聲。
隨意批著一件劇組裡拿的舊外套,沈錯覺到,沙漠的夜,不只是荒涼,更是寂寞。
不知走了多久,到半月都漸漸要升上中天的時候,馬兒驚慌的嘶叫聲忽然就再次劃響了整片寂靜的沙漠!
沈錯抬起頭,手中燈光遠,遠遠地就看到一個影子捷地翻上馬背,然後馬兒帶上了人,驚慌奔逃!
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馬轉了個向,居然向著沈錯的方向狂奔而來。馬上騎士上身低伏,待離面走來的男子二三十米遠時忽然大聲驚呼:“沈錯!你怎麼…快!到我這裡來,上馬!”是沙!
沈錯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他的第一反應卻不是上奔馬,而是一邊低喝著:“雷電,快跑!”一邊撒開長腿返身奔跑,那意態,卻是要獨力與沙賽跑。
“沈錯!”白瀟驅馬往沈錯的方向奔馳而去,追月危急關頭,竟又爆發體力,速度瞬間提上一截“你怎麼…不上來…”風沙呼嘯著,白瀟一人一馬就如一團狂風,拖著高揚的沙塵奔到了沈錯身邊。追月馬不停蹄,白瀟腿雙踩在鐙裡夾緊了,身卻猛地反起,手臂長長伸出卻拉扯沈錯的臂膀…“沈錯!你給我上來!”這一瞬間,月華如霜,馬疾如星,沙快速塌陷,洶湧捲過,白瀟只見到冷月下這個人抬眼的剎那,目似深淵…沈錯抬起雙臂,糙的掌心收起,握住了白瀟的手掌,在這描述起來很長,實際卻不過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雙臂用力,又將白瀟推了回去。
彷彿有眼神匯,白瀟還在問:“為什麼?”沈錯不語,只在這幾秒之間,他與馬上的人,又拉開了距離,只是這一次,他在後,馬在前。
更前方,幾個人影,也在返身奔逃。而白瀟的身下,追月狂嘶,身後,雷電嗚咽哀吠。禽獸尚不願棄人而去,人又何堪?
白瀟費力拉扯韁繩,狂亂中的追月卻猛地人立而起,一個大跳之下,白瀟只決天旋地轉,馬兒揚蹄遠去,她卻被甩在了沙地之上!
一個身影自後而來,大力拉起她,沈錯的聲音在風沙與疾速之中顯得有些模糊:“你應該…快走…”全身的骨骼都似乎在叫囂著要散架了!白瀟頭昏腦漲,呼不暢,只是順著被拉扯的那個方向,機械般邁動步子,不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