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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陸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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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諸事不順,固然令他覺得惱怒,然而他卻知道,此時此刻,心中的驚恐遠勝於憤怒懊惱。原來是蟄伏多年的洪古巨獸,趁自己一無所覺,一直不停的噬食自己的血,就待自己振翅飛脫時,這怪物便出了獠牙利爪。連秦毅這樣庸庸碌碌為將二十年的人,也突然出猙獰本,在自己背後了一刀,那身邊還有多少人又是盤錯節與那暗中的勢力糾纏在一處,這顆毒瘤滋生的蠱毒恐怕早浸透了黑州各條血脈經絡。

自記事起,只要明確了敵手,杜閔便能逐一擊敗,逐一打倒,逐一置其於死地,可任憑他此生遭遇手過的對手無數,卻無一使他如此恐懼。東王兵多將廣,此番竟無可施力之處。這樣的對手遠遠旁觀冷笑,又似乎無處不在,就如一張黑的大網,籠罩牽制自己每一個舉動。

杜閔身坐王廷之內,卻恐這雕樑畫棟將成牢籠,他不由暗歎,縱然中原皇帝內憂外患,正是自己劃江而治,開朝創代的大好時機,可先機已失,處處受制於人,就算這次敗得體無完膚,杜閔也不會覺得奇怪,他知道現在心裡剩下的只是一點不服氣,哪怕僥倖,也要將渾身解數用盡方罷。

因而次傳來西王退兵,轉回龍門的消息,杜閔只是冷冷一笑,並無半點震驚。在東王群臣看來,小東王杜閔似乎預料到了大勢已去,已無爭勝的信念,更覺惶惑氣餒。

七月初一段秉兵出川遒三州,得三州城內百姓焚香開城相,兵不血刃佔領城池,使得已決定支援杜閔的白東樓慌忙將兵馬調回龍門境內,夾擊椎名壽康、令西王兵馬乘機進中原的策略即告落空。杜閔迅速將秘密進寒州各要道的人馬調回通水關,與椎名壽康決戰。

聞得此信,分守東海道參將陸巡才鬆了口氣。

“命前方人馬就地休整一刻。”陸巡合上軍報,命道,“行軍就不必如此著急了。”他手下游擊將軍徐志信道:“將軍,取道黑水,抄斷東王大軍後路,本是事不宜遲,為何此時不進反駐?”陸巡道:“東王退兵反撲通水關,看來決心料理了椎名,才會再做打算。”

“正好!”徐志信叫道,“杜閔將兵馬南移,咱們寒州人馬殺入黑州,斬得他杜閔小兒的首級,豈不是一勞永逸?”

“真正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少年郎。”陸巡不由微笑,“杜家是先皇欽封的親王,這時全心全意調兵圍剿倭寇,盡職盡責,你憑什麼要斬他的首級?”

“杜家狼子野心,將軍不也是憂慮已久?”徐志信道,“末將先前侍奉巢州良湧親王,在巢州就聽說他杜家父子不太平。若將軍沒有為朝廷除此一患的意思,我家小王爺怎會命我追隨將軍立功?”

“你說杜家狼子野心,如今杜閔的兵馬可曾出得黑州,可曾進犯寒江,可曾佔得寒州寸土?他手握重兵,沒有倨傲犯上之心,已是朝廷大幸,照你這麼說,非要在皇上親征北伐的當口,將他反了,才算是為朝廷除害麼?”陸巡道,“我帶兵進黑州,是得人通報消息,事出緊急,已是揹著楊總兵行事,一旦前鋒與黑州兵馬惡,致中原內戰,無論在皇上面前,還是在百姓面前,都沒有面目自處。”

“行,將軍這麼說,我也無可奈何,反正杜家父子害死巢州老王爺,這個仇遲早要報的。”徐志信大咧咧笑道,“這人馬已按將軍之命停駐了,這便要返回東海道大營麼?”

“既出來了,何必著急回去?”陸巡淡淡道,“黑州人既然顧不上那些要道,咱們便幫著守守吧。”陸巡分守東海道一部人馬五千,擦著東王屬地黑州邊境,悄悄部署寒州至黑州的陸上要道,此處北面環山,南望少湖,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陸巡命人紮營,漫不經心地盤查起道上行人來。

由此經過的商旅百姓對橫空出世的朝廷大軍自然抱怨不迭,不兩,鎮守寒州副總兵官楊立和便命人執手令召陸巡迴寒州問話。

“沒有我的親筆手令,絕對不可自此退兵。”陸巡臨行前對徐志信道,“哪怕是楊總兵親至。”

“標下謹遵將令,將軍放心。”徐志信送他緩緩出了轅門,道,“將軍此去,也當保重。”陸巡一笑,“無妨。”他身邊只帶了兩名小校,孤零零徑直前往寒州,暮未至城門,卻有寒州布政使蔡思齊家的小廝出城候了多時,上前躬身道:“陸將軍,我家老爺已在府中為將軍備酒接風。”

“正合我意。”陸巡下馬笑道,“蔡大人費心了。有勞這位小哥代為回稟,陸某驛館更衣,便即前往府上。”那小廝道:“我家老爺言道:驛館簡,萬請陸將軍下榻弊府,方便聯席夜話,商議國事。”陸巡點頭,“蔡大人果然周到,恭敬不如從命,陸某這便打擾府上。”那小廝恭恭敬敬前引,陪著陸巡向布政使司去。蔡思齊親自接了出來,挽著陸巡的手,親熱入內。

陸巡一直頗覺蹊蹺,待到了無人處,才開口詢問正事,“大人,這麼著急要下官過府,難道什麼事緊急?”

“因陸兄布兵在黑寒兩州要道,楊力和就要下軍令拿陸兄呢。”蔡思齊道,“兄今夜入住驛館,只怕不得脫身。”陸巡微微一笑,搖頭道:“若說楊總兵與東王勾結,要我撤出要道,讓給東王進兵,卻也牽強。回來一路上,下官便在想,以楊總兵為人,在外省為官,圖的不過財…”

“陸兄說的是。”蔡思齊大笑,“楊力和一介愚將,什麼進兵要道,就是對他明說了,也不過對牛彈琴。”蔡思齊從來對楊力和不怎麼待見,更不怕在陸巡面前取笑他,道,“若東王舉事,他倒不定是第一個嚇破膽的人。”陸巡“哦”了一聲,“這裡面定是有個我不知道的緣故了。”蔡思齊道:“這幾才知道,東王早給了楊力和一個大大的甜頭。早先東王就有一撥人馬自東海往內地販賣私鹽,不但替杜家繞過朝廷斂財,更在各州勘察朝廷軍備。自黑州向中原各條要道的守備命官,都已受杜家賄賂,故而這些人在各條道上都通行無阻。寒州方面,自然少不了打通楊力和了。自楊力和在副總兵任上,便從東王私鹽買賣裡拿了無窮的好處,他這一年多來,做的唯一一件正經事便是替東王鹽商保住黑寒之間的通路。杜閔兵馬南下前,曾遣專使會知楊力和,言道陸兄已然察覺他受賄牟私,參與私鹽買賣,若兄入駐黑寒要道,定是要拿住證據把柄,向朝廷彈劾楊力和。如此一來,楊力和的前程命便都待在陸兄手上,他怎能不狗急跳牆地為難陸兄?”這些消息固然極為機密,但陸巡素來知道蔡思齊神通廣大,也不覺驚訝,只是道:“原來如此。”蔡思齊道:“中原氣數正在萬分要緊的關頭,東南這一面,只有陸兄是皇上託以重任的人,陸兄此時更要小心了。”

“多承大人指點。”陸巡抱了抱拳。

這時兩人已漸漸進了布政使衙門的後花園,原先董裡州在任,搜刮民脂民膏無數,自然窮奢極侈,將這座園子建得玲瓏剔透,移步易景,時時飛花濺水,處處垂柳拂溪,一副神仙境界的悠然清雅。

然這蔡思齊卻是個本慵懶,不愛顧慮小節的人。早先董裡州的家產充公,朝廷將這園子一併給蔡思齊督管,只這一件事便讓他怨聲載道,他又嫌這園子修葺維護太過花費,竟將園門一鎖了事。

如今園中青石小徑間青苔叢生,原來的奇花異草更只得委屈在雜草堆裡。雖然園子佈局之巧,佔地之開闊仍令人歎為觀止,但畢竟今非昔比,一片衰敗景象,連陸巡這樣的武將看了,也不可惜。

“陸兄想來也是第一回進這園子。”蔡思齊笑道,“定是不免要怨我糟蹋了好景象。可惜我是個窮官,哪裡有這些銀子扔在此處打水漂。”陸巡笑道:“大人公務繁忙,就算有些閒錢勉強將其整葺,又有什麼閒情在這裡享受?如此看來,有些冤枉錢還是省下來的好。”

“兄此言深得我心。”蔡思齊大笑。

“園內現住著什麼人麼?”

“也就這十幾天有人住著。”蔡思齊道,“這便要給陸兄引見。”他領著陸巡走到園子深處一幢孤零零緻雅墅前,輕輕叩了叩門。

應門的是個相貌清雅的少年,臉上微微的笑容,面便道:“蔡大人回來了,這位想必就是陸將軍。奴婢給兩位大人請安了。”少年的語聲不免嬌柔得過分,陸巡一怔之下便即恍然,連忙拱手回禮,問道:“這位上差是…”

“這是太后御前的康健公公。”蔡思齊道,“此番是帶著懿旨來的。”難怪不過二十歲上下的年紀,卻覺十分世故,連眉宇間也是年輕人少有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