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蕭珂復出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年復一年,是五年後的一天。
古城遭劫,金兵屠市。深夜悄寂中,七條黑影飛駛到山莊門外,各揹著一個看來笨重的包裹;縱進莊內,撲到昔蕭福所居的三間石室裡。怪的是明間的石壁上油燈正亮!地上點塵不染空無一物!這些人卻不覺可疑。他們個個是金兵打扮,現在正紛紛脫掉衣衫。內中一個大漢,低聲對眾人說道:“夥計們快著點,說不定頭子就來了!”眾人已將外罩著的衣衫脫下,出一身勁裝;各將包裹打開,金銀珠寶堆滿一地。大漢得意的笑道:“頭子真令人欽服,這一招真靈,假扮金兵,趁機下手,誰又能想到會是…”一陣夜行疾風,門外飄進來個蒙面之人,背雙柺,眾人已肅然恭立相。這人四下飄瞄了一眼,冷冷地對眾人說道:“這次我很滿意,你們也都知道勤快了,是誰先趕到這裡的?”大漢躬身回道:“我們相約古城外會,剛才一塊兒來的。”蒙面人哦了一聲又問道:“哪個出的主意,灑掃得如此乾淨?”大漢面陡變,訥訥說道:“原先就這樣,燈也亮著,我們認為是您吩咐人打掃的,才…”蒙面人聞言悚然,厲叱一聲道:“還不住口!”忽音調轉柔,大聲對著窗外說道:“我只聽傳言,敬山莊早已廢置,才令手下來此相聚,不料早有朋友先佔此地。恕我冒失,朋友可肯出面一會?”哪有迴音,仍然死寂,蒙面人連說三遍,得不到回答,不發怒,冷笑一聲對手下人道:“各找火把,分成兩隊,給我搜索全莊!”霎時眾劫匪各取兵刃,紛紛外出搜查!
蒙面人緩緩走進裡間,忽然發現蕭福昔旁的大鐵櫃,擰身進入。櫃上鐵鎖緊扣,這人輕舒三指,向鎖上一拂,鐵鎖碎裂一地,好厲害的鷹爪功力!
只見他順勢向鐵櫃左角一掀,櫃頂隨手啟開,五千多兩雪白的紋銀,整齊的排列櫃內。這人不一陣狂笑,笑罷自言自語道:“好人物,我只當你是什麼英雄好漢,原來也是我道中人。天亮前若你再深藏不,說不得這數千兩紋銀,我要留做彩頭!”說罷嘭的一聲,蓋死鐵櫃,順手帶過一把太師椅子,走向外間。他想來是要坐候手下搜人的報告,並一面欣賞今夜的盜劫成績。當拿起椅子的時候,他心靈上似有一種奇異不祥的覺。那把椅子很怪,質料是上好的紅木,應該極重,何況椅背上還鑲著彩霞雲石,上手卻覺得輕若無物。
假若此時,他能知道這鐵櫃內的紋銀還是五年前敬山莊故物,早已驚懼而去,可惜人不能先知!
他抱起一個包裹,坐到椅子上,仔細的檢視那些小巧的閨閣飾物,不停發出一兩聲得意的微笑。時間過了很久,他舒懶的放下包裹,暗罵手下人的無用,搜不到為什麼不趕快回來?眼光順著地上一包包的珠寶看去,驀地發現了一件奇異的東西——一口滿鑲著明珠的六寸短刀,看上去像玩物,但任憑鞘裡的刀子是何物鑄造,也配不上鞘外那粒粒明珠,除非是一口寶刃!
他不由想離座去取,才要站起,室內驀地有人冷酷無情的說道:“坐好!你還算有點眼力,可惜笨極!我不稀罕這些珍寶,但很你辛苦送來的這口‘黃帝神刀’。為它,也許你可以不死!”蒙面人一身卓絕的功力,怎肯聽憑威喝?他要聽清說話之人的確實地方,準備一舉克敵。室內冰冷聲音又響,只聽說道:“老實些,我已多年不動火氣,但早就忍耐夠了。憑你不配我伸手,聽我吩咐是你的便宜,我先看看這口刀!”蒙面人心中暗喜,只要你伸手取刀,就難逃我的視線,也就難逃一死!他遂聚會神注目放在大堆珍寶中間的那柄寶刀上,並暗中將全身真力貫集,以備搏鬥。室內聲音第二次揚起說道:“我勸你少費點力好,你這一身蠢功夫,不夠我一彈指間照顧的!你不是在注意聽我說話的地方?如今可曾發現我在何處?你回過頭來瞧瞧吧!也許這樣你會變的乖一些,不致於再惹我發火!”說話聲音未停,蒙面人霍轉過身來,背後空空無物。突然一陣陰冷乾澀的笑聲,似目四壁透出,蒙面人這才開始凜懼,恍然有悟;再看六寸寶刀,已失蹤跡。蒙面人絕不遲疑,飛身想要衝出石室;嘭的一聲,卻和一個冰冷僵硬的人在門口撞了個滿懷,被震回室內彈到牆上。慄悚畏懼勝過了傷痛。
雖然和那人相撞的時間,僅是一眨眼功夫,他卻已經深深的覺到,那人渾身像冰一般的涼,觸之奇寒不類生人!
蒙面人猛然撤出雙柺,面前突起一陣寒風,門口的那人已飄向裡間。說飄是一點也不假,腳不沾塵迅疾無儔!蒙面人心膽寒懼,門口已空無阻攔;二次外闖,室內陰沉話聲又起。這次冷酷中略帶著火氣的說道:“誰叫你敢妄取兵刃,哪個說過就這樣放你走的,拐先留下!”陡覺一股奇寒難耐的勁力到,雙柺竟被脫了手,-郎聲響,墜落身後地上。他拚命的外縱,竟然全身麻木;身後冷笑聲起,又聽說道:“把那七個已死的東西給我送到門口,叫他看看!”話聲才歇,門口不知從何處扔過來一條條枯乾冰凍的屍體,整整七具,正是自己的七名手下!只是身材消瘦短縮了些,一個個死狀猙獰可怖。
蒙面人不牙磕抖響,用盡了力氣,仍然止不住顫動的身體!倏的眼前一暗,雙目陡覺奇痛,嘴巴被人硬生生撐開,上了一粒苦澀的藥丸。後心猛然捱了一掌,一口氣換出,藥丸不自落腹中。陰沉冷酷的聲音又起,這次覺出那人就站在對面,強睜著雙眼,卻黑沉沉刺疼異常,絲毫看不到什麼。
對方已發話道:“我答應過饒你不死,本心只想留下你的一對眼睛!給你一丸奇藥,傷勢過時就好,絕無妨礙。你曾說要取那鐵櫃中的銀子,做為彩頭,如今只要你願意,能拿多少都算你的,然後有人領你出莊。再來此地,我也許沒有今天這般的菩薩心腸對你了!”蒙面人這才知道雙目已瞎,那敢再取紋銀,立請出莊而去!自此,北五省有名的黑道高手“冷麵神梟”辛安,敬山莊遇怪,七名手下離奇喪命,他本人慘失雙目的事情,江湖上轉瞬傳開。這消息震驚了整個武林!因為辛安是江湖黑道中公認為難惹的人物。
解涼縣的河山村,傍依著悠悠狹長的汾河,背靠著一片桃林,稱得上是山明水秀的幽雅地方。冷麵神梟辛安,自一年前敬山莊慘失雙目,即潛返故鄉。河山村的辛廬祖籍,平靜冷淡,由八歲的兒子金郎白天相陪河岸垂釣,十六歲的女兒珍娘相伴著夜讀古書為樂,閉口不談武事。他似是壯志消沉,忘懷過去;其實一個雙目失明的人,就算他朝夕掛念著那恥辱和仇恨,除多增些悲痛傷之外,還能再做些什麼呢?
這天柳堤垂釣,驀地左旁兩人對話聲傳來。辛安失目,上天似乎憐憫他的殘疾,耳朵變得特別靈巧;左旁對話聲音不大,他卻一字沒漏聽了個清楚:“傳言絕不足信,我雖然不認識冷麵神梟此人,但卻久仰他那一身獨步江湖的內外功力。要說他遇上強敵,不幸敗北而殘傷肢體,或因之喪命,我都相信,因為武林高過辛安功力的人還有。但是像傳言所云,他動都不動,抖顫任人宰割,我卻絕對不信。”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項傳言,是他最親信的弟兄說出,想來不假!”
“耳聞不足憑信,目睹才是事實,我認為這內中另有原因,敢說我已經料到始末!”
“也許你真比我聰明,說說你那自認所料不虛的原因看?”
“據說當夜古城慘遭金賊屠市,辛安率數名手下,假扮金兵,趁火打劫,所得金銀珠寶價值連城。事前辛安下令手下,事畢敬山莊集合;辛安久行江湖,機智過人,既令手下敬山莊會齊,他必定已經詳細查探過山莊內外,又怎會突遭意外,這是可疑之一。辛安用人唯能,手下個個了得,七名高手竟無法走脫一人,與理不合,這是可疑之二。辛安身為魁首,對方竟單單饒他不死,就不怕他矢志復仇?最令人懷疑的是那大批珍寶下落何在?”
“嗯!照你這樣分析來說,事情果然不似傳聞般簡單了,聽你言下所指,莫非懷疑辛安?”
“並非懷疑,只有辛安突起貪念,殘殺手下,掩埋了屍體,散放言才比較合理些!”
“可是辛安雙目俱失…”
“你親眼見過?”對話聲停了,辛安內心悲痛忿慨萬端,悄問金朗道:“左邊這兩個說話的人是什麼打扮?輕點聲音告訴我。”金郎看都不看就就低聲道:“爸!他們說的是你,我早就注意了。這兩個人年紀很大,像練武的,看上去都很文靜。”這時對話又起,說辛安殺眾的那人先開口。
“功夫要練到家,把黑眼珠兒到上眼皮下,像瞎子一樣,是平常的事,你我都能。”
“如此說來辛安忒也狠毒了!”
“自古至今,熱衷名利之徒,莫不是狠毒之輩,冷麵神梟何能例外?”辛安此時霍地站起,魚竿顫抖不止。他極端忿怒這兩個人對自己所下侮蔑的歪曲判斷,但卻不想分辯,哼了一聲,重重地對金朗道:“走!咱們回去。”金朗一聲不響,牽著父親的手走去。對話的兩個人,互望一眼,點點頭,向相反的路上緩緩踱下。
初更,辛安靠臥在靜室的軟榻上,室門輕輕啟闔,辛安漫然說道:“今天我想早睡,不聽故事了,珍娘你也早些休息吧!”
“爸!我是金郎。”
“哦!你來有事?”金朗走到辛安身旁,拉著他的手遲疑的說道:“爸,白天河岸上,那兩個人說的話不是真的吧?”辛安長嘆一聲道:“孩子別急,那兩個人就要來,你可以坐在一旁仔細聽。”金朗詫異的問道:“爸怎麼知道那兩個人要來?是不是…”辛安擺手制止金朗再說下去,冷冷地對窗外道:“辛安料得兩位今夜必到,門開著,窗也沒關,請進來吧!”窗外暴起一聲聞之令人髮慄悚的慘哼怪笑,金朗受驚,哇的一聲撲倒在辛安懷裡。窗外有人用冰冷無情的聲調,不知對誰叱喝道:“不許你亂來!裡面有個孩子!”話鋒一變,辛安聽出這次是針對自己。那人冷笑著說道:“只為無人替我傳遞消息,敬山莊才留你殘生,你竟敢暗中差人火焚山莊以圖報復?看看這三顆人頭,你可認識?”嘭的一聲窗戶震碎,三顆人頭滾落室中。辛安驀地突伸二指,點中了金朗的昏,輕輕將他放在榻上,蓋好被子,室外冷酷聲音又起:“辛安你聽聽這是什麼人的聲音?想你應該悉,他要跟你說話!”跟著一種奇怪的語聲說道:“辛大哥,我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那種腐骨蝕體像煉魂般的殘酷毒刑,任誰也受不住。
他們錯開我每一節骨環,再湊上去,又拿下來…西山四鼠弟兄和火君子,被挫骨揚灰乾血而死;他們就留我一個人暫時活命,對證誰是主謀!辛大哥,你知道他們那種失去人的涼薄和毒辣,所謂對證,只不過是留著我供他們慢慢解悶開心罷了;就我不說實話,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我忍受著世間無比的刑餘痛苦,就為和大哥說一句要緊的話。辛大哥,敬山莊讓我們燒掉了,雖死無…”外面說話的聲音,倏然中斷。辛安聽出來,那是-個垂死的人傷疼到達極點,本不想再作掙扎願意就死,但被人挾制了軀殼,強迫他非掙扎不可,是故聲調在顫抖中摻著無邊的痛楚!辛安知道,七義弟兄共死的誓言已然應驗,如今只剩自己一人。六弟死前,告訴自己所謀已成,敬山莊被焚,雖死無恨,兄弟間仁至義盡了。
室外冷酷冰寒的說話聲音又起:“辛安,這是你飛蛾撲火自尋死路,說吧!你要怎樣死法?”辛安霍地仰頸發出一聲高昂嘹亮的長笑,然後說道:“人有兩種,一種見不得人,另一種磊落光明,你們算哪一種?”
“將無用,辛安!上次饒你一命,這次準你一問,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