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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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逸一怔,他思想捷已極,一轉念之間,已悟出她話中之意,當下便道:“安司徒花曉識見超俗,灑灑似玉,在下乃一介武夫,司徒花曉不以卑賤相視,實深。”安明地悄臉一紅,心知方天逸已瞭解她話中之意,此人聰明如斯,真是難得,她見方天逸言語之間,仍是自卑自輕,便道:“人各有志,財富是身外之物,豈足道哉?”方天逸微微一笑,對這總督於金心地忠厚,不大起好,心中卻忖道:“這姑娘心地也忒好了,她總以為我自卑自踐,其實,我豈是對名利在乎的人?”安明兒又喝了口茶道:“這茶甚是清冽,其柔而醇,如果多飲竟會醉了,所以有一個好聽的名兒,叫‘冰心玉壺’。”方天逸品了一,那茶味果然悠綿沉冽,心想這名當真是美不勝收,卻又能名符其實,真是上上佳作。
方天逸道:“‘冰心玉壺’,端的是好名兒,安司徒花曉惹人,這等美名,一定出自司徒花曉手筆了。”安明兒聽他連稱自己“安司徒花曉”比起去歲在甘蘭道上邂逅之時更加生分,心中甚是不喜,那名兒果然是她巧思偶得,原本是心中大大得意之事,此時卻了無喜歡之,只淡淡地道:“雕蟲小技,難登大雅,重大俠文武雙全,真是笑壞行家了。”方天逸笑笑不語,忽然從後堂中傳來一股輕煙,檀香瀰漫前廳。安明幾道:“家母禮佛已畢,檀香燃盡.便可出來相見了,方…你遠道而來,又當大年新.好歹也要多住幾天,不然家家戶戶過年休閒,你行走卻是大為不便。”方天逸道:“在下跡江湖,以四海為家,真想不到剛好碰上過年,看來只好打擾幾天了。”他身懷絕大機密,估計不但要向安大人報告,而且還要與總督大人共謀大計,必須耽擱幾天;安明兒聽他肯住幾天,心中大暢,掩不住滿臉高興道:“這幾年年年豐收,百姓大為裕足,過年過節,從年初到元宵,可有熱鬧好瞧的了。”方天逸正道:“安大人愛民若赤子,清政通天,難怪上天降福,風調雨順。”安明兒鼻子一聳,心中大是得意,臉上盡是自負的神氣,她望了方天逸一眼,那意思彷彿在說:“我爹爹真了不起,連你一個外鄉來客,居然也知道了。”安明兒裝作不在乎地道:“喂!咱們不談這個,從去年大年夜起,蘭州城竟夜不,百藝雜耍,只要入夜便在咱們府前演出,真叫人目不應暇,有踩高腳的,有走鋼索的五兒,還有玩魔術猴戲的老頭幹…還有…唉!一時之間也說不了那許多。”方天逸見她眉飛舞地說著,心中不由怦然而動,他再是深沉,終究是個少年人,此時聽到有熱鬧可瞧,怎會不喜歡?正待答上兩句,忽然後堂傳來一個柔和的女人聲音道:“明兒,你在和誰講話來著?”安明兒叫道:“姆媽,來了一個我的好朋友。”她口音一變,竟是南方人音調,原來她母親是沅水女子,安明兒叫聲未畢,簾子一掀起,走出一個四旬左右富態雍容的貴婦人來。
方天逸連忙拜見。安明兒道:“姆媽,他叫方天逸,女兒上次在甘蘭道上多虧他照料相救,才沒有吃到壞人的虧。”她母親抬眼打量方天逸一眼,只覺此人明澈如水,容光照人,眼神之中一片湛然悠遠,絕無半點少年人浮滑囂張,真是人中之龍,衣著雖是陳舊,可是更顯得隨和可愛,心中暗道:“這孩子又俊又穩,難怪明地為他神魂顛倒。”她耳旁卻聽到方天逸道:“晚輩方天逸,叩問總…伯母大人金安。”安夫人連道:“方公子快請坐下,老身可擔當不起。”方天逸依言坐在一旁,安夫人仔細瞧了方天逸幾眼,心中大是滿意,寒暄幾句,吩咐安明兒好好款待,便回後屋去了。
安明兒和方天逸娓娓清談,兩人都是一等一的聰明人物,談起話來,自是妙趣橫生,彼此之間點到即止,對方之意均能全心瞭解。
那安明兒談的都是女兒家常趣事,她才甚好,又是脆言如珠,說得很是動聽,談及捉教詩書的冬烘先生時,更是眉飛舞。
方天逸很專心地聽著,不覺已是掌燈時分,安明兒愈說愈是高興,一直到婢女上來請兩人人席,這才雙雙走向正廳去。
方天逸只見廳中擺了一桌酒席,那廳子甚大,梁高數丈,極是氣派,圓桌周圍卻只放了四張椅子,侍候的婢女倒有五六個,安明兒道:‘哦姆媽為你洗塵設宴,看來爹爹也要來。”她話未說畢,內廳中一個沉著蒼勁的聲音道:“夫人排下家宴相邀下官,不知為何事件?”另一個聲音卻是安夫人道:“今是大年初一,一來舉家歡聚,二來明兒有佳靠自遠道來,想見識見識你這一品大員哩!”兩人談話之間,已然走進前廳,那安大人輕袍儒巾,雖是位至極品,猶是書生本,方天逸上前見禮,安大人手一揮肅客入席。
方天逸在客位上坐了,安大人斟滿了一杯酒,向夫人深深一揖道:“夫人終年持家辛勞,下官在此相謝了。”安夫人笑喚道:“你是怎麼啦,酸氣沖天,也不怕別人笑話。”她雖是如此說,可是目光中卻是深情無限,笑著端起酒杯一口飲幹了。
方天逸忖道:“這安大人夫情重,富貴不移,少年相守相愛之情,安明兒雙親如此,真是人間幸運兒。”安夫人道:“聽明兒說方公子文才武藝都是超人一等,大丈夫懷不世之才何不奮發英資,為民生求福。”方天逸暗道:“安夫人談吐不俗,昔也定是女史。”當下答道:“小徑才學薄,伯母謬讚實是汗顏不勝。”安大人道:“在朝在野,只須心存忠義,同樣可為生民造福,豈厚於此而薄於彼?”安夫人道:“我是婦人之見,方公子莫怪!”她知自己寶貝女兒對這少年鍾情已深,這人既到總督府來.只怕是想求個功名,但見方天逸神淡然,不暗暗稱奇。
安明地道:“菜都要涼了,姆媽咱們先吃再說。”酒過三巡,四人邊吃邊談,席間甚是歡洽,那安大人只覺方天逸不但談吐不俗,而且論事卓然有獨到之處,他暗暗中將幾個施政的大問題和方天逸談論,方天逸輕描淡寫幾句,無不中肯,針針見血,那分析判斷之明確,更是不用說了,安大人愈談愈是驚奇,最後簡直佩服起來,只當方天逸是海友良朋,磋切增益,再未將方天逸看作晚輩。
安明兒見方天逸和爹爹談得融洽,自己卻不進一句,心中大是懊惱,她原為爹爹能夠親來替方天逸接風,覺得面子十足,此時反倒到爹爹實在礙事。
常言道:“知女莫若母”安夫人早就看穿女兒心意,她幾次要打斷兩人話題,只是安大人滔滔不絕,簡直像逢到生乎未見之知己一般,自己竟不忍口打擾。
好不容易才講了一個段落,安大人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年輕如此,智慧通圓,猶在百超之上多矣,如能張羅府中,真勝過千百謀臣。”一時之間,他著意籠絡,言語愈來愈是客氣,已忘了方天逸是他女兒的好友。
又過一巡,已是初更時分,這才散了宴席,安大人意猶未盡,但見夫人不住向他使眼,心中一轉,不覺老懷大暢,哈哈笑道:“下官真是老得湖塗了,明兒莫怪。”他一拂長袖,顯得灑脫已極,和夫人雙雙走入內室;安明兒瞼通紅,半天才囁嚅道:‘喂,咱們去找表姐表哥他們玩兒去。”方天逸奇道:“你表還在府中,怎麼不來同席?”安明兒眼睛一轉,看看方天逸並無異,當下便道:“我姆媽設下家宴邀請爹爹,這是何等隆重,非是最親之人,外人豈可參加了?”他脫口而出,方天逸心中一凜,忖道:“她將我看成最親之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難道…”他偷眼一瞧安明地,只見她似知失言,臉上紅得有若朝陽。
方天逸心中暗道:“此間事一了便走,千萬不可自尋煩惱。”安明兒起身和方天逸穿出走廊,只見燈火輝煌,笑語喧譁。安明兒道:“咱們去賭賭運氣,看誰明年走運。”她搶先走在前面,推開門和方天逸走了進去。這是一間花廳,裡面極是熱鬧,男男女女總有幾十個人圍著正賭得起勁。
安明兒低聲道:“每年過年總要賭個三天,託你之福,說不定我可撈上幾文。”她邊說邊走,到了一處擲骰子桌邊,這些人都是總督或夫人親威,見到安明兒都紛紛招呼為禮,只因賭得正在興高采烈,略一點頭招呼,又都聚會神於賭局。
安明兒從懷中取出數塊碎銀對方天逸道:“咱們合夥賭,我一個人可賭不起。”那作莊的是安明兒一個遠房表嫂,她任上正盛,正大把銀子往懷內收,聽言扁著嘴道:‘叫、姐真是客氣,誰不知你有多少壓歲錢。”安明地一吐舌,模樣十分可愛,她本是千金司徒花曉,這時活潑不拘,更是可親。她笑著道:“還說壓歲錢,都給玩戲法走軟索的人騙到袋裡去了。”她向方天逸瞧瞧,方天逸摸出幾個小元寶放在桌上,安明地道:“好,你先壓一兩銀子試試看。”方天逸依言擲骰,三顆骰子在碗中轉來轉去,數十雙眼睛直視不轉,方天逸忽然想到上次那瘋漢賭錢的霸道模樣.心中直覺得十分有趣。
那骰子轉了幾轉,忽然一停,現出三個“一點”眾人次叫道:“豹子”那作莊的賠了一兩銀子,方天逸又壓上去,連擲數次不是六點便是“豹子”面前已堆了十幾個元寶,安明兒喜得合不攏嘴來,她在方天逸耳畔輕輕地講:“你運氣真好,已經連過四關,這次小心一點。
方天逸心中也甚高興。室中笑語喧譁.爐火生得旺盛,滿生生,暖暖地十分舒服,他從小就未好好過年度歲,這時玩得高興,出孩子心,那深沉的神早就不見了.他回頭一瞧安明地道:“咱們再過一次關。”安明兒和他相識以來,從未見他如此快樂過,看著他滿面風,不由得痴了,當下順口就道:“好,再過一次關。”方天逸拿起骰子一擲,咕溜溜地轉了幾轉,倏地一停,三個骰子配成了“一二三”點,這是莊家只吃不賠的小點子,眾人一胄惋惜,那莊家吁了口氣,將十幾個元寶囊括而進。
方天逸歉然看了安明兒一眼,只聽到她偏耳柔聲道:“不要緊,只賠進了一兩銀子,咱們再過。”方天逸興致極高,又專心擲了起來,他運氣漸漸轉黴,擲來擲去都是小點子,不一會桌前銀子愈來愈少,安明兒又偷偷替他加上,過了一刻,他又連擲數個大點,贏了三把,場面又熱鬧起來。
安明兒正想叫他小心下注,忽然方天逸轉過頭來,用徵詢眼光瞟了她一眼,雖是徵求她的意見,可是卻充滿了渴望之情,像一個孩子想要一件心愛物事一般單純。安明地道:“他一年到頭在江湖上跑,難得處處受人暗算,難得盡情玩樂,我怎可掃地興。”只聽方天逸喃喃自語道:“還是不要大貪心的好。”伸手收回好幾個元寶錠子。安明兒將那銀錠向前一推道:“全下了,輸贏在此一舉!”方天逸大喜,地向安明兒笑笑,他抓起骰子,心中竟有點緊張,像是身負重任一般。
安明兒忖道:“他內功深不可測,如果使了手腳,那是包贏不輸的了,男人們野心真大,如果是我,只要連贏兩三次,一定就要收手慢慢來。”他注視方天逸,只見他白皙的頰上竟是一片酡紅,顯然很是動。方天逸骰子一擲,卻只得了個一點,那在家今夜也贏了不少了,心想要這次贏了,便不再作在,目下方天逸只有一點,那是閉著眼睛擲也可得勝的局面。
眾人紛紛替方天逸惋惜,方天逸臉上紅暈漸退,又恢復了平時陽陽之情,作莊的一手擲骰,一手便收錢,可是兩粒骰子一停,現二三兩個點子,那最後一個骰子在碗中打轉,從六點滾到五點,四點,最後一紅、意停在一點.眾人一聲歡叫道:“麼二三,在家通賠。”方天逸舒了一口氣,他點了點銀子道:“咱們正好不輸不贏,不要賭了吧!”安明兒點點頭,將一半銀子收了起來,其實她在方天逸聚會神之際,偷偷替他墊上了好幾兩銀子,此時也不說破,好讓他高興一番。
方天逸又想:‘剛才真是好險,可是愈是驚險,愈是出人意表,我常常都在千鈞一髮中得救,只要不到最後關頭,總是有希望的。”兩人談話之間,已然走了一大段,鑼鼓之聲喧天,安明幾道:“玩把戲百藝雜耍的又來了,咱們趕快到府外廣場去。”兩人漫步走出總督府大門,門外廣場佔地數百畝方圓,早已擠滿了看熱鬧人群,四周火把光亮,照得四周有若白晝,這是總督安大人特為方便百姓新快樂,免費供應石油。
那場中東搭一個棚,西搭一個臺的,端的是百藝雜陳,令人眼花繚亂,安明兒走到一處馬戲猴戲的臺子前,那臺主識得這是總督卡金,連忙命兩個小猴子獻上兩個又香又紅的蘋果來,安明地笑著接過,送給方天逸一個,順手丟了一個銀角子,那猴兒甚是乖巧,跳起來接著了,手腳入衣襟袋子,雙雙向安明兒方天逸合掌道謝,眾人看得有趣,紛紛叫好。
這時正是新年,無論大人孩子囊中皆富,出手自然大方,賣藝的個個實力。表演得異常彩.雖然夜寒似冰,北風如刀,可是場面倒反愈來愈是熱鬧。
那耍猴的是個中年,伎倆頗是不凡,猴跳脫,在他手中卻是伏首聽命,竟能演出數幕情節簡單之鬧劇,方天逸見一隻衣冠楚楚的猴兒,在向女伴雌猴獻殷勤,真是微妙微肖,但猴頭猴腦,醜態百出,令人忍俊不住。
一聲鑼響,猴戲終了,眾人紛紛掏錢賃給頂盤小猴,忽然一聲驚呼,眾人循聲看去,只見那高空走鋼索的老者,一個失手掉落下來,待這邊猴戲觀眾舉目看時,已是身體懸空,只有一手指扣住鋼索,邵鋼索高約七八丈,如果揮將下去,就有十條命也沒有了。
北風疾吹,那老者身形隨風飄蕩,險象橫生,廣場上數千觀眾都凝神注視,玩雜耍魔術的鑼鼓聲也停止敲了,半刻之間,整個廣場寂靜得只有北風呼嘯之聲。
方天逸走神一瞧,心中暗暗稱奇,低聲對安明兒道:“這人武功很好,他裝模作樣不知為了什麼?”安明兒驚道:“你說他是假裝跌下,故作驚險?”方天逸點點頭,眼睛只是注視著那老者,忽然那老者手指一運勁,以一指之力,將身子吊起老高,他手指一鬆,向下虛空揮了一掌,平平穩穩雙腳又踏在軟鋼絲之上,他這一運勁,剛絲顫動不已,老者身形隨著鋼絲起伏,竟像連為一體一般,眾人這才匆道道才那老者是故意如此,不面面相覷。
方天逸暗忖道:“這老者輕功已到了爐火燉青地步,蘭州城內怎會有如此高手?”他想到此,心中暗存戒備之心,那老老身形左右擺動前行,就如民打殊行一般,驚險已極,有些膽我觀眾嚇得緊閉雙眼不敢再看,一些女子心慈,齊聲叫道:“別走了,別走啦,咱們給錢便是。”那老者步伐又大又不穩.仍是步步前行,看似無法度,每步都有摔落可能,可是行家眼中,卻見他穩若泰山,就是千鈞勁力.也難推他下來。
那老者好容易走完鋼索,從繩梯走下。場中觀眾對他賣命演技,都大起同情之心,解囊極為踴躍,遍地都是鋼元銀碎,方天逸心念一動,待從懷中取出一角碎銀,正待試試那老者深淺,那老者突然向四周一揖,拉開破鑼嗓子道:“各位鄉親老爺太太司徒花曉,小老兒來到貴池,多承各位捧場,本待練幾套淺功夫,博各位爹們司徒花曉一樂,只是年老筋衰,適才如非託諸位之福,老早一命歸陰,小兒頑劣別無他長,倒有幾片蠻力,一身鐵骨銅筋,來,來,來,快出來與各位老爺見見面,練幾套活。”他手一揮,一個年輕後生從臺後走出,生得倒也英氣,他向眾人作了一個羅圈揖,彎身從臺中桌後搬出一大堆青灰巖塊來,塊塊大小相若,切得十分整齊。
那青年舉起一輛鐵錘,用力向巖磚上打去,那磚堅逾鋼鐵,砰然一聲火星四濺,只碎了一小塊。他朗聲說道:“晚輩幼時學書不成,棄而學劍,學劍又不成,只學來幾手淺功夫,如有不到之處,萬望各位多多包涵。”他語音一畢,呼地一掌擊向一塊巖磚,滑啦一聲,那岩石裂成無數碎塊,眾人驚得連喝彩全給忘了,齊都暗暗忖道:“如果這一掌不是敲到磚上,血之軀豈不筋斷骨折,心碎肺裂?”人叢中也有些練武之土,心中更是吃驚;安明兒嘟嘟嘴對方天逸道:“這人鐵沙掌功夫好深,你瞧他碎巖的力道均勻,每塊都一般大小。”方天逸搖搖頭道:“這不是鐵沙掌,那老者武功比這青年強上數倍,這等高手來此獻藝,不知有何用意?”那青年接著將巖磚一塊塊砌起,直砌到第七塊這才停止,他向眾人掃了一眼,一真氣,一掌緩緩發出,直往磚上擊去,他一按即放,巖仍是完好無損。
那青年微微一笑,一塊塊將巖磚掀起開,他連秀六塊巖磚,眾人伸長頸子去看,那巖磚端端放著,絲毫不見異狀。那青年雙一抖,~陣勁風拂過,那完好巖塊忽然從中裂開,巖粉四下飛揚,原來已成粉碎。
方天逸心中狂跳忖道:“如非岩石有詐,這人功夫已是震古爍今的了?”那青年淡淡地道:“小可這套淺功夫,難上各位法眼,多多包涵。”人叢中不諸武功的漢子也倒罷了,那些練過武的都是心神震動,這種內力,能夠連砌七塊硬巖,猶有餘勁碎巖,當真是前無古人的神功。
方天逸心中沉,那青年看來內功並未如何深湛,只是了這一手卻是令人心寒,正在此時,忽然人叢中自然閃開一條空隙,方天逸一瞧,竟是安明兒爹爹甘育總督大人。
百姓紛紛讓道,安大人直往臺前走去,他身後跟隨兩個便裝漢子,身手甚是矯捷,兩額微微鼓起,分明是內家高手。
方天逸見情勢有異,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賣藝老者,安大人又走上兩步,然那老者右手一揚,兩柄刀如失一般飛來,方天逸早留心戒備,手中扣了兩塊小石,也是一場手向飛刀擊去,噹噹兩聲,正擊中兩柄刀身,哪知那老者勁力雄厚之極,飛刀又比石子沉重多多,撞擊之下,飛刀略略一沉,仍是向前直飛,方天逸鞭長莫及,真是束手無策,安明兒驚得花容失,掩臉不敢再看。
安大人原是名將出身,功夫也自不弱,他正待問身躲開,忽然他背後一名侍衛衝上前來,伸手便往刀柄抓去,此人叫陳多謙,年輕時原是祁連派高手之一,豈料那飛刀來勢霸道,明明抓住刀柄,可是虎口一裂,竟是把持不住,那雙飛刀餘勢未竭,一上一下正中咽喉前心。
方天逸幕然躍起,身形就如一隻大鳥一般,越過人群直往老者撲下,那老者奮起一掌,方天逸身在空中不好著力,身子順著掌勢一閃,輕飄飄落在地上。
那老者呼地又是一掌,方天逸凝神不敢絲毫怠慢,一真氣也是平掌推出。那老者忽然收掌叫道:“好小子,原來是你。”他自知有方天逸在,一定佔不了便宜,這刺殺安總督的事更不用說了,當下轉身便同那青年跳躍而去,方天逸見他的面目黝黑,雙掌卻白若瑩玉,驀然想起一人來,當下叫道:“名滿大西北的冰雪老人,怎麼替人做起刺客來了,真是愈來愈不成氣。”遠遠地聽到那老者怒哼一聲,方天逸轉身躍上臺去,他伸手抓了一把碎巖粉,原來竟是乾麵,心中不釋然,那青年能穿過六塊岩石,雖是碎的是面磚,但功力也自不凡,安總督蹲在那侍衛縣前,瞧著那兩柄柳葉飛刀發呆。
方天逸見那兩柄飛刀深深在要害,知道此人是活不成了,如果貿然拔起,只有死得更快,那安總督是武將出身,戰陣之經驗極是豐富,心中也知這貼身侍衛難活,目下之計,只望在他未死之前,能夠說出幾個心願。
方天逸默然上前,他伸手點了那侍衛通心之脈,止住洶湧血,又在那侍衛後心推拿一番,片刻工夫真氣緩緩人傷者體內,那侍衛悠然醒轉,一睜眼正瞧著安大人那張飽含憂慮的國字臉。
安總督輕聲道:“多謙,你有什麼來了之事,快快說出,我安靖國替你辦到。”他平對部下極是隨和,都是以名直呼,那侍衛陳多謙了一口氣,振起神,說道:“元帥,你沒事吧!”安總督心中大悲,眼眶中淚珠轉來轉去,這兩個侍衛原是他為徵西大將軍時的前鋒大將.不但衝鋒陷陣,勇猛過人,而且都具上乘功夫,安大將軍所向無敵,得力於兩人之力實在不少,後來班師回朝,皇上就令安大人鎮守西隆,拜了甘青總督,只因這兩人武功雖高,卻是疏於文墨,安大人以武將身份掌管文政,為恐惹人閒話,只將他二人留為近身侍衛,不曾外放為官獨當一面。
安靖國任總督已是多年,這兩人總還是以元帥相稱,忠心耿耿,並無半句怨言,此時陳多謙身負重創,醒來第一句話便是問元帥有沒有受傷,一時之間,安大人想到昔在戰陣上出生入死,此人也不知救過自己幾多次,最後又代自己死去,真是悲不可抑。
那陳多謙見總督不語,只道安大人也受了傷,他眼前愈來愈是模糊,急道:“元帥,你趕快療去,俺自知不久人世…”他說到此,一口逆血上湧,再也說不下去,安大人哽咽道:“多謙,元帥沒有受傷,你儘管放心,你論功論勞,早就該獨當一面,巡撫一省,元帥早有此意,只是…唉…只是怕你為人耿直氣躁,不能政通民和,是以一直未派,現在就是決定也是枉然了,多謙,你好好去吧,煥章侯年少英俊,已有進立功名,我就向皇上…皇上保薦為甘肅巡撫。”他說到後來便不成聲,這兩位貼身侍衛都是功高位低,安靖原一直耿然於懷,此時海之不及,心中真是悲痛已被。
陳多謙斷斷續續道:“元帥對俺…對俺…就像俺父母一樣,俺陳…陳多謙不會講話,心裡…心裡可…可明白…明白得緊,元帥,那巡撫是…是個文官兒…我陳多謙…看到…文書…便是頭大…幹了巡撫、豈不要了俺的命嗎?”他話聲未畢,身體一陣扭曲,雙目再也不睜了,安大人恭恭敬敬在屍首前拜了三拜,親自抱起屍體,便往府內走去,方天逸和安明地雙雙跟在後面,廣場中眾百姓見到這麼一場驚心動魄之事,眾人愛戴的總督大人危中得安,都不暗自慶幸。
安大人抱著屍體走進正廳,端端放在中央巨案之上,他昔年奮發英,三十餘歲便為舉國聞名之徵西大將軍,此時目睹愛將死去,懷彌深,不能自己。
方天逸輕步上前道:“安大人先且節悲,晚生還有要事相告。”安大人一怔,他見方天逸滿臉嚴肅,不由心中一凜,悲思略去,神智立清,對方天逸道:“方公子,有何措教?”其已道:“大人如此稱呼,晚生如何敢當?就請直呼晚生之名。”安大人點點頭道:“老夫痴長几歲,你既和明兒相,老夫越僭了,方賢侄,此間並無外人,你有要事只管說罷!”他揮手叫安明兒離開,又吩咐另一個侍衛叫廳外四周警戒,安明兒無奈,滿心不喜快快離開。
方天逸沉聲道:“適才刺殺大人的刺客是西北武林第一高手,天山派掌門冰雪老人鐵公謹。”安大人奇道:“老夫自信為官尚稱清正,昔年常在軍旅,又未曾開罪武林中人,這冰雪老人為何要刺老夫?”其已道:“這中間有一個極大陰謀,那冰雪老人受人指使,他知大人愛才若渴,故意在廣場上現身手,想要引大人走近下手。”安大人道:“以這冰雪老人高去高來,就是潛身入府圖謀老夫,也是反掌之勞,何必要費這許多事,豈不小題大作?”其已道:“他此舉定是要教百姓目睹大人被刺,大人鎮守西北,一旦被刺,甘蘭頓失重心,這百姓一傳,西北豈不是民心隍恐,不攻自亂了嗎?”他此言正是那冰雪老人心中之意。安總督心中一凜,只覺這種看法最是恰當,當下急問道:“此人想起西北混亂,難道另有圖謀?”方天逸緩緩地道:“冰雪老人幕後指使的是西域凌月國主,此人志向不小,不在甘蘭,而在中國。”他此言一出,安總督驚得站了起來,要知西域數十國,就以凌月國最是強大,往往派兵侵犯中國藩屬諸國,安靖總督曾派兵和凌月國軍隊打了數次,每次都因孤軍遠離,後援不繼,不敢深進而返。
方天逸這才將凌月國主陰謀原原本本說出,安總督只聽得又驚又喜,緊抓住方天逸雙手,動顫聲道:“賢連立了不世之功,老夫這就八百里快馬稟告皇上,報上賢侄之功,並請皇上定奪。”方天逸搖手道:“此事不能延誤半刻,大人一方面分兵拒敵,一方面乘虛直入凌月國攻其不備,敵人就是聲勢再大,也不敢不顧本之地,如果敵人回師,兩路夾攻,定可奉功。”他侃侃而談,安靖國總督大是佩服,他拍手傳令那個近身侍衛,低聲說了數句。
過了一會,府外馬蹄聲起,那近身侍衛弓!進一箇中年,正是方天逸在蘭州城中見到的那儒生。
安總督起身相道:“百超,又要擾你清閒了。”那中年儒生作了一揖道:“安大人有何教我?”他向方天逸微微點了點頭,坐在一邊。安總督將這事說了一遍,那中年儒生只是沉。方天逸道:“我知閣下心存疑惑,是以不能決定,小可若處閣下之境,寧信其有而備之,不可不信而不備。”那中年儒生向方天逸望了一眼,心中忖道:“好厲害的少年,我李百超豈是不能作斷之人?”當下沉著說道:“這位方兄說得對,此事關係蒼生氣數,寧信其有而備之,雖是軍旅小擾,萬萬勝過倉促無備。”他轉頭對方天逸道:“在下尚有一事情教。”方天逸知他懷疑自己,自己單槍匹馬深入虎.探得這天大機密,此事驚險,一髮千鈞,又豈是外人所能知道的?別人生疑自是理所當然,當下便道:“閣下只管相詢。”中年儒生李百超道:“兄臺假傳凌月國主之分,此事關係凌月國之命運,難道無人起疑嗎?”方天逸道:“凌月國人視凌月國主如同天神,在下偽裝中了凌月國主藥,喪失心智,那些人自是信以為真。”李百超冷冷地道:“如此說來凌月國中無人,這種小計謀也會識不破。安大人,敵人如此,何足道哉?”方天逸見他只是不肯相信自己所說,自己雖是老謀深算,可是對方也是思密多慮,一時之間要他信任.真是談何容易。
方天逸也冷冷地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上焉者鬥智,每從極普通平庸中出人意料,愈是平淡無奇之計,往往愈能瞞倒自命聰明之人”李百超知方天逸出言相譏,他微微一笑,心中只是想著方天逸那兩句話“愈是平淡無奇之計,往往愈能瞞倒自命聰明之八。”覺得大有道理。
那安大人道:“百超,你心思周密,本有謀國之才,就是太過多疑,要知宰相肚量可容舟,你看我以誠待人豈會錯了,你該從此方面下功夫,才能領袖群倫。”李百超恭身道:“多謝大人教訓,學生天刻薄,如能有大人一半之量,那就行了。”方天逸心中也想道:“我平也是處處防人一著,雖是不至吃虧,可是比起謝大哥、唐大哥為誠為信拋生捨命,那便落了下乘,安大人此言倒正好也點明於我。”安大人道:“目前大敵將臨,咱們同心協力,步濟危機,還不知能否度過,如果再互相猜忌,那,只有坐以待斃了。”李百超連連點頭,三人低聲密談,方天逸將強記凌月國邊境的地圖地名都默記了下來,安大人行跡遍西北,聽方天逸將各地形勢說得絲毫不差,又將敵人各處兵馬配備說得一清二楚,他雖多年未曾再上戰陣,可是到底是統帥過數十萬大軍的將軍,知敵如此清楚,早已安下如何進攻之策。
那李百超見方天逸絲毫不滯地又畫又說,心中對此人之強記能力不暗佩服,再聽方天逸所言句句在理,疑心一減,便從大至小,都仔細計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