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當記憶有傷會不會徹夜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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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書城，恍若隔世，小綠打開電腦，在晴和助學論壇上果真找到一則置頂的黑體大字公告，手不劇烈顫抖，怎麼也狠不下心點開。

公告下面，有片瓦剛剛發表的文章《雙雙走好》，她長嘆一聲，發了一個站內短信，那方很快回復“中午老地方，我等你！”彷彿一顆心終於結束漂浮，落進膛，小綠下意識地看向窗外，發現依然陽光普照，白雲悠悠，長長吁了口氣，正式工作。

中午一下班，她就朝街心公園狂奔，直到看到葡萄架下那悉的身影，突然生出一種的孩子找到親人之，氣吁吁來到她面前，甄艾從來不會讓她失望，遠遠張開雙臂，和她緊緊相擁。

往事歷歷在目，那女子的笑聲似乎還在耳邊迴響，兩人相對無言，淚水紛落如雨。

良久，甄艾拿出一個快餐盒，柔聲道:“先吃飯，吃完再說。”雙手空空，小綠有些赧然，接過來埋頭苦幹，甄艾靠在石柱上，仰望著葡萄架，眸中一片死寂，小綠三兩口扒拉完，學著她的樣子看向天空，葡萄已透，雖然並不大顆，那一串串也煞是喜人，甄艾收回目光，低聲道:“小綠，我曾經答應你一個月給你答覆，現在看起來沒有辦法，對不起！”小綠愣怔半晌，話題一轉，以前所未有的鄭重道:“邊城是我的家鄉，大部分是山區，條件艱苦，去年適齡學童三百六十人。只有一百五十八人註冊上學，各個村小隻開班到四年級，高小要去各個鄉鎮讀。即使政府積極工作，讀到高小輟學的去年也有五十人。，.。分佈在最遠的山區。”恍惚間，風霜雨雪撲面而來，泥濘中有許許多多艱難跋涉地孩子，他們無一不瘦小，無一不是渾身髒汙。然而，他們有世間最明亮的眼睛，有燦爛山花也比不上的笑容。

她強忍酸楚，一字一頓道:“進學校地年紀大，加上條件惡劣，老師不願進山，一般都是一人帶幾個班，教育質量跟不上，還有就是山路危險。孩子太小家長不放心，許多孩子特別是女孩子都是在村小反反覆覆讀，一直熬到十多歲出門打工或者嫁人。”甄艾一直低垂的頭突然抬起。大聲道:“別說了！”她猛地抓住小綠冰涼地手，哽咽道:“這些都是我寫的。我都記得。謝謝你提醒我！”小綠含淚而笑，柔聲道:“我也被人狠狠傷過。一直心懷怨恨，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可憐的人。不怕你笑話，有陣子看書，書裡所有漂亮的命運多舛的女子我都覺得是自己，哭得特別傷心。後來我找到傷我地人，一心報仇，接近他討好他，他喜歡村上樹，我將村上樹的書顛來倒去地看，簡直能倒背如，而且我明明只是聽街頭免費歌曲的水平，還跟他學聽爵士和古典音樂，而後我終於成功了，卻一天比一天痛苦…直到…直到發現有比我更不幸的孩子。”似有兩點火光悄然燃起，甄艾頷首道:“為那些處境比我們更不幸的人做一點事，可以忘卻自己的不幸，幫助別人，其實也是在幫助自己。”兩雙手緊緊相握，都沉浸在自己思緒裡，連有人大步星闖入她們領地也未發覺。

兩人眼前黑影一閃，甄卓已跪在甄艾腳邊，抱著她顫聲道:“姐，你別生氣，別離開我。”小綠這才發覺，甄艾的大包今天特別鼓，不覺呼一窒，手緊了緊，甄艾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抱著甄卓輕聲道:“傻瓜，你聰明肯幹，以後大有作為，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生氣。快起來，地上髒死了。”甄卓應了一聲，見小綠目光炯炯看著，下意識就要瞪人，不過腦子裡突然轉了彎，硬生生憋出滿眼水光，就勢坐在甄艾身旁，將頭靠在她肩膀，似用全身的力氣將她橫抱住，不發一言。

“弟弟，我原本是要離開，不過剛跟小綠談過之後，打消了這個念頭。火車票你待會拿去退掉，我直接回甄氏。”發覺他地手臂又緊了許多，她扭了扭身體，擰了擰他耳朵，輕笑道:“鬆手，快被你勒死啦！”

“不要回去！”甄卓在她手上蹭了蹭，嘟噥道。

甄艾輕輕擦了擦他溼潤的眼睛，和小綠換一個會心的眼神，正道:“我不能再逃避了，有些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甄卓眸中閃過一道凌厲光芒，仍然不動聲，委委屈屈道:“姐，不准你去，你鬥不過他，你等我，我在卓家站穩腳跟，一定跟你討回公道！”甄艾屈著食指，用力敲他地腦門，氣哼哼道:“死小子，還敢騙我，明明早就跟卓家搭上了線，還敢說沒有！”甄卓哀哀叫喚，一個勁往她脖頸縮，幾乎將她嬌小的身體攬入懷中，瞥見旁邊小綠不敢置信地眼神，眸中一冷，朝她做個鬼臉，以不可搶奪地姿態，將悄悄印在懷中女子的發上。

聽到那壓抑地笑聲，小綠眼眶一熱，朝他輕輕點頭。

苦苦掙扎之時，有人願意為這天使般的女子提供依靠的臂膀，怎能不送上祝福。

甄艾被他一鬧，眉目間陰鬱頓時消散，嘴角悄然抿起，似在凝聚力量，做出關係生死的決定。

這時，一束陽光穿過葡萄架層層疊疊的遮蔽，水一般傾瀉在她身上，讓她整張臉似乎閃著晶瑩光芒，小綠猛然想起初見她時的情形，想起那個女子燦爛的笑臉，心撕裂一般疼痛，連忙跟她要紙筆，將自己的號碼和地址寫下來，寫到最後，一大顆淚終於擺脫束縛，落在紙上，飛快地洇開。

甄艾細細看了一遍，迅速將紙收起來，又轉頭去敲甄卓的腦門“以後好好跟小綠姐學，別讓那兩個壞小子欺負她。還有，你別以為你拳頭厲害就到處打架，要傷到哪裡姐姐我可不饒你！還有，那兩個壞小子從小詭計多端，你多學點東西，當心著點，別被人家賣了還幫忙數錢…”

“姐…姐…姐…”在她的絮絮叨叨中，甄卓也不答話，抱著她一遍遍地喚，甄艾眼眶漸漸紅了，放軟了身體靠在他肩膀，柔聲道:“別擔心，雖然沒有血緣關係，我永遠是你姐姐，別忘了，當初是你救了我，照顧我，我更加怕你把我丟下，怕真的無依無靠…”兩人擁得那麼緊，好似再無人可以入，小綠悄然起身，即使無人察覺，還是朝兩人揮揮手，退出他們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