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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斬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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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刀光一起,寧默石身邊的兩個護衛忽在災星九動三人全無防備之下,在他們全力攻向京展之時,就向他們攻了去。

銀刀一進了開王爺的後心裡。

開王爺愕然回頭——絕命一擊,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絕命一擊!

他一掌拍下,可那一刀竟當真門,居然瞬息間已封住了他全部的內息。這一掌也就擊得是如此無力。它只是輕輕地落在了寧默石的肩上。寧默石忽然抬眼衝他一笑。

這一笑好清好純,連阿榴的眼也花了——有多久沒看到他這樣笑過了?那像是當年那個純淨少年的無一笑,而這些年來,寧師爺早不再是他開王府裡的那個管賬師爺,而是名馳黑白兩道的一代智囊。

他已好久沒這樣笑了,他現在穩健得像一個真正的男人。

可他卻發出了孩子氣的一笑。似終於把握住了一點真正的歡喜。

京展也忽然笑了,笑時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他的刀緩緩劈下。而他口裡的話也慢慢地刺向開王爺的心:“他早知道你一向防備著他,他知道你的疑心大,可他也知道:你怎麼也猜不到他不用和我見面,卻用自己的女人跟我傳遞訊息吧?嘿嘿,你還當我是傻子?你才是真正的大傻子!接那道密旨的不是我京展,而是他。我斬經堂就是在寧師爺的縱容下坐大的,他為什麼突然要絕我門下子弟?可惜,你永遠不會想到一個男人和姦夫的聯手而已。”他刀氣已破開王爺氣息的防護,寧默石手中的刀柄也就在這樣的時刻輕輕按下。

京展的斬月輪突然倒向,殺向災星九動中的三人。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那些買給阿榴花花綠綠的首飾可不是白買的,他在簪子、鐲子的中空內都藏了他的問題:寧師爺,你為什麼要殺我?

他知道寧默石有心,自己和阿榴的關係瞞不了他。寧師爺也借阿榴釵飾回答了他的問題。

開承蔭不敢置信地望向寧默石。寧默石慢慢地出刀子,刀鋒利得沒有沾染一絲血跡。

只聽得他輕輕一嘆:“這十多年,我還是不會武,但我研究過你。我只練了這麼一招。”開王爺低聲一嘆:“你的一招,卻強過別人的千招萬式。”因為——你會造局。

寧默石卻有些悲涼地看著開王爺:“你想來已知道開封城中傳著的有一道京中傳出的密旨,策劃它的是當年封家的人,只是你絕沒有想到,那接密旨的人是我。不是斬經堂,而是我。”他的聲音忽然揚了起來:“旨意就是,皇上叫我暗地裡除你!”這一句話像是重重一擊,擊在災星九動那三人的心上。寧默石一向不用真的出手,他的話就是他的武器。

——鬼楚逃。斬月輪落下,災星九動中其餘兩人死。在開王爺嚥下最後一口氣前,寧默石忽很低柔地問:“你還記不記得這把刀子?”

“你什麼都算計定了?”阿榴的臉上有著一絲苦笑。她把頭髮盤在了腦袋後面。結婚以後,她頭一次把自己的頭髮像個平常女人一樣盤起。

她已不懼於在默石眼前出自己的瘤子。她接下來的聲音卻比黃連還苦:“原來,我只是不知覺中可以讓你用來和匪傳遞訊息的一個女子。”一揚頭,“可我一直還以為,我真真正正的是你的子。”淚下來:“哪怕夜誘,哪怕豔遇,我還一直以為,我就是你的子。”庶士園內,已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一切都平定了,開封府內一切平定。開王爺傳出的死訊是暴斃。他的幼子接替了王位,可他所有的一切勢力都要依靠寧默石。

這傳嗣之舉是皇上那裡下的密旨。有他撐,當然開封城裡的一切都不言而喻可以擺平的。

阿榴只有苦笑,只有佩服默石那深藏的心計。而那小王爺,就正是西林的兒子。

——一切原來還是為了她,原來一切都是為了她啊!寧默石沒有說什麼話,他的臉很疲倦很疲倦,他的整個人看著都那麼疲倦。他忽把手輕輕搭在了阿榴肩上。

阿榴心中一跳,可只是槁木死灰似的跳了。她想躲開,可習慣了,終究沒動,終究還是習慣在這個男人面前這麼委屈自己。

寧默石忽然開口:“阿榴,你可不可以幫我洗個澡?”阿榴不由一愣——什麼,洗個澡?他這時居然說什麼洗澡!

可,他的舉動一向都有深意。阿榴默然半晌,輕輕地點頭。她還是不忍違拗他的意思。

一個大大的木桶,香柏木的,木紋裡散發出一股死了的香意。

水很暖,騰騰地冒著水汽。阿榴把自己的袖子挽起。她的左手拿著皂角,這情形她早已無數次幻想過了的,裡面倒沒有什麼聲的意思,只是這情景,會讓她覺得,自己真像是默石的子。

她畢竟只想做、他的子。

——默石真的很能幹。只一句話,就可以讓自己馬上覺到自己是他的子。哪怕,西林…還無比真實地在那裡。

她眼角的餘光在看著寧默石。寧默石站在木桶的熱汽外脫衣。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阿榴面前脫衣。他脫下了蒼白的外衣,內衣也是蒼白的,然後是小衣,然後出他蒼白的、極為勻稱的、卻已不再少年的身體。

阿榴的目光拂開水汽向那身體望去,這還是她作為一個子第一次看到她自己男人的身體。

——默石長得可真勻稱。這樣的身體,如果想擁有,當真自己是痴心妄想吧?他確實該配的是西林那樣的美女。

她的眼光有些澀澀地向他身上看去,看著看著,只覺酸澀,眼中從未有過的澀。可然後,她不安起來,她這時才發現:他一切如常,只是腿間有一條細細的痕跡——這麼完美的身體下,有某一處竟有一道刀痕的。

那是,…至陽!阿榴眼中的淚忽簌簌而下。她是七巧門的高手,七巧門一向於暗算之術,知道怎麼樣表面上全無傷損卻可以去除一個人某一方面的能力。

怎麼會這樣?她沒想到會這樣,她不要這樣!哪怕默石再對自己怎麼全是欺騙,哪怕他對自己再怎麼全無情分,哪怕他真的暗戀的是那個叫西林的女人,哪怕他真的是一再地毫無情面地利用自己,她也不要他這樣!不要他悲慘成這樣!

寧默石卻已輕輕地跨進了木桶,坐了下去。水淹沒了他的身體。他的脖頸直在木桶邊際,似乎在支撐著他的驕傲。他蒼白的皮膚很細緻。這一刻,他終於看著重新又像個孩子。

他的身上並不髒,一點兒也不髒。他的口裡卻輕嘆道:“我要好好洗洗,我身上,太多灰泥了。”阿榴的手拿著皂角在他的肩上蹭過,眼淚卻噼裡啪啦地落了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寧默石的肩上。

她想問、她想找出那些害了默石的人、她要讓他們生不如死!可她不敢問,生怕這一問,就打破了寧默石所有脆弱的自尊。寧默石忽然伸出了一隻手,出水面,在水面上細細把玩著一把銀的鋒利的刀子…正是他殺了開王爺的那柄刀子。

他忽很堅強地道:“就是這把刀子。”

“正是它,開王爺曾用它,把我生命的內容都摘了去。”

那一賬房的事後,開王爺所懲罰的人不止西林一個人而已。他對寧默石的懲罰更加嚴厲。

而且是在那場懲罰後,他才會那麼信任他的…

阿榴咬著嘴,幾乎忍不住要痛哭出來——開王爺,原來是開王爺。默石要報復的不是自己,而是開王爺!

她要咬住的還有她的哭聲。她忽然明白了默石為什麼能如此獲得開王爺的信任,出入內宅,全無避忌。為什麼他看開王妃的眼神會那麼怪…

寧默石很安靜,一兩句地對她說著。他只需要一兩句。可阿榴卻情願他永遠不要再跟自己解釋。一切,都只是一兩句。

然後,寧默石道:“阿榴,這些年,我真的好累好累。”阿榴哭都哭不出來了。他雖只是一句,卻已說盡了他所有的故事。她的手溫柔地在他肩上默默地洗。寧默石閉上眼,水汽漸漸淡了下去,只聽寧默石微弱地說:“好涼,不夠熱、總是不夠熱呀。”阿榴忙提起大水壺來續熱水。水汽重新騰起,遮住了她和寧默石寧靜的面孔,遮住了一切,遮住了所有的表情。

寧默石靜靜地躺在木桶裡,想起他的十七歲…那個西林悄悄來到他賬房的那香豔的一夜,那個他在漫天風中傻站的一夜,那個他極力躲避的一夜…

那一夜後,那個嚴厲的懲罰是什麼?那老得不能再老的王府太醫皺巴巴、髒汙汙的臉…還有,那一把刀子如何摘取了他所有快樂的理由…他的生命從此不再充實…那樣尖銳的一種鋒利…

尾聲:寧默石是突然消失的。開封府裡,現在最有權勢的是一個女人。

——那是阿榴。

寧默石把他在白道上的所有勢力都到了那個女人手裡。

那女人雖獨居庶士園,但、她現在可坐的是開封府六扇門的頭把椅。

“女捕王”阿榴,現在江湖中的人都這麼尊稱她了。白道上的鏢局武院每月都會送來為數不菲的紅利,她甚或還可以干涉開王府裡小王爺的養育。她接手了寧默石所有的權力。

他不只留了一個空名分給自己,他還留給了她一個男人,一個猛的、在黑道里真正呼風喚雨的男人,他說:“匪其實是個不錯的男人。”他看著她的眼:“不要因為我而懷愧,做你自己想做的。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是我好多事對不起你。”——那個綻放人間所有生命力的夏又來了,庶士園裡的草木欣榮,阿榴坐在園中笑了出來:不錯,她是“錐心女”他是“匪”無論怎麼說,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絕配吧?

可…一襲蒼白衣衫的幻影從眼角掠過,似已把她生命中所有對美好的期望卷裹而去。

她面上恬淡地笑著。笑裡,全是一種睥睨的風情與在這無聊的生中最無奈、最無從選擇後尋找到的慘惡的生趣。<!--/htmlbuilerpart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