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撫順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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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彪一行數十餘人出現在採礦場上,他站在人群的中央,習慣的用望遠鏡觀察整個煤礦場的運轉情況,大多數的工人都來自於直隸和山東,天氣已經是如此的寒冷,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卻穿著非常單薄的秋裝。看起來倒不是很痛苦。
中國人是如此容易滿足。
這是一個人口擁擠的大時代,在直隸、山西、河南、山東、閩南、廣東這些地區,土地已經無法養活足夠的人口,大量的人口找不到合適的就業機會,稍遇饑荒就只能面臨活活被餓死的慘劇。
東三省現在每一年都能提供著數以百萬計的工作機會。這些就業導致了商業的繁華,由此極大的刺了東三省財政的增收。
宋彪發自肺腑的同情和他們,同情是因為他們的遭遇,是因為他們正在為自己聚斂更多的鉅額財富而努力工作。
西天煤礦場平均寬2。2公里,長7。3公里,估測的煤礦儲量約2。5億噸。目前總計設置了7個分礦區同時開採,宋彪此時所在的地方只是這7個分礦區中的一個。
這樣的一個分礦區有三千名礦工在工作,從國外進口的機械設備有六十多臺。因為人力價格便宜,在這裡連馬匹都很少運用,寬敞的煤區中設立了多條輸煤路徑,五六名礦工配合兩匹馬或者騾子負責拉煤,其他的礦工就在路徑兩邊拼命勞作,不斷將每個人煤筐裝滿。用自己的肩膀擔起來挑到路徑上按量核算。
在這裡就是按量計價,多勞多得。或許可以多賺很多薪水,卻是在透支他們的身體。
大多數在這裡工作的都是男工人,但也有女工負責一些較輕的體力活,沒有太多的技術活,就是靠人數和少量的機械決定產能。
距離宋彪較遠的地方正在臨時搭建一種很窄的輸煤軌道,毫無疑問,這可以節省很多人力和勞力。
宋彪神情冷峻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裡不斷被一短針刺痛,但他決定習慣這種陣痛。
總督府調研局的一個煤炭產業組比宋彪來的要早,並且也在西天煤礦,就在不遠處做一些數據統計的工作,鄺景揚正親自走過去將他們請過來。
宋彪放下望遠鏡,冷淡的看著周邊的一切,和陪同在身邊的吳仰曾問道:“工人一般每個月能賺多少錢?”吳仰曾道:“只要踏實肯幹,身體也撐得住的話,每天挖出十五擔煤,每個月賺二十銀圓都是可能的,恐怕不比在新軍的軍餉低。一般的情況下大約能賺十四五圓。在天採礦相對來說賺的要多一些,在礦井採煤的因為主要機械投入,開採成本高,利潤薄,給工人的薪水就低一些。平均算下來,一個礦工每個月大約能開採30噸煤,美國因為機械化程度高,每個礦工的平均採礦量能達到450噸每年,英國現在不行了,在機械化這個方面努力很低,加上礦工的收入越來越低,雖然煤炭產量每年都在增加,工人的整體收入是越來越低。咱們的機械化水平也低,可咱們主要是靠天煤礦拉昇的人均採礦量,而且要算工錢,咱們的工錢雖然最低。比起做其他事情的收入還算是很不錯的。”宋彪心裡明白,他在這裡賺取的利潤是非常豐厚的,就和吳仰曾吩咐道:“你們這些總董、總辦心裡要有譜,我的廠子不能對工人太差,工資和別人的廠子一樣。其他的方面要做的好點,吃的好一點,住的好一點,要多關心一點。比如說天氣冷了,可以批購布棉衣發下去。據勞動特點訂製,比如說用帆布。就算勞動的時候穿棉衣不方便,比如說手套、鞋子這些也可以發的吧,晚上住宿要有好一點的和被褥,比如說出錢給工人在新華保險公司辦傷殘保險,思己及人,雖然說我們不缺工人。也不怕缺工人,可咱們對工人好一點,工人對咱們也會好一點嘛。退一萬步說,誰不知道這些都是我東三省總督宋彪的廠子,你們在這裡對工人不好。傳出去對我名聲也不太好吧!”吳仰曾匆忙答應道:“總督大人說的極是,我這就立刻讓人辦理!”宋彪吩咐道:“其他的工廠都一樣,告訴容星橋,別丟我的臉面,錢要賺,名聲也不能丟光了。”吳仰曾默默頷首。
這時。鄺景揚帶著幾名調研局的職員到了宋彪面前,因為負責帶隊的歐陽錫是歐陽庚推薦的留美經濟學博士,剛從耶魯大學獲得博士學位就被調研局邀請回國擔任經濟顧問。人才難得,宋彪主動走上前和這個人握手。
誰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宋彪,大家都顯得特別高興。
宋彪很有興趣的問歐陽錫:“你們這次過來是調查什麼?”歐陽錫答道:“我們正在煤炭工業考察弗雷德裡克。泰勒的計件工資制,此外也要考察工人的勞動效率,希望能總結工人的勞動技術,節省體能。增強效率,由此達到提高單人產能的目標。”因為美國現在正免費這種新的管理理論。剛從耶魯大學修讀完經濟博士學位的歐陽錫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國內也推廣這種新式的管理理論,正好撫順煤礦採取計件工資制,他就過來進行考察,希望能改善目前的工資制執行標準,通過合理分配來促使勞動效率的進一步提高。
宋彪微微頷首,對歐陽錫的想法表示支持,又道:“我聽說你回國之前專程去本考察本經濟目前的情況,上次和你見面的時候因為事情比較多,也沒有談幾句,正好現在有時間,你能不能大概說說你對本目前的經濟情況的瞭解和判斷?”歐陽錫微意外的哦了一聲,嘆道:“在對本經濟的判斷上,我和鄭桂廷、容星橋兩位先生判斷恐怕是不一樣的,他們都認為本經濟未來五年會比較困難,我表示懷疑。從目前來看,畢竟有兩個殖民市場可以分擔壓力,本經濟已經在快速恢復,而本政府的國營投資和扶持規模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二十年前,1885年的本經濟總產值預計只有5億元的規模,農業產值產75%,工業產值僅約合1。3億元左右。如今,雖然在俄戰爭中遭受了比較大的創傷,本經濟產值總額依然維持在二十億元的規模,工業產值約佔40%。僅以我現在所知的一些資料,青島海關進出口總額佔山東總進出口額的7成,青島埠口去年的進口總額約為1600萬兩白銀,紡織品佔六成,本紡織品在其中又佔六成。從甲午戰爭至今,國內紡織品每年都進口總額已經從海關統計的4490萬銀圓增長8724萬銀圓,十五年間增長了一倍,而本在其中所佔據的份額從不足1%增到一半,每年僅對我國出口紡織品就有接近四千萬銀圓的白銀入,雖然本本身也從我國沿海大規模收購棉花,一近一出仍然至少一千萬銀圓是完全入本的紡織業。我看過遠東紡織總公司抗衡本紡織業的計劃書,我個人的觀點是未來五年內,如果沒有超過五千萬銀圓規模的淨投資,那就很難扭轉中紡織業的競爭差距。從這一點而言,我建議遠東財團還是應該將發展的重點集中在煤炭工業,世界範圍內對煤炭的需求量仍然在快速增加,東三省煤炭的成本相對較低。只要合適的增加和引導國內居民對煤炭的需求,以及擴大出口,不斷以科學的方式改進勞動效率,增加機械化比例,東三省的煤炭工業大有可為。十年左右增加到年產煤礦五千萬噸是可行的,並且對國際市場不會有影響,銷售也絕對不成問題,相對而言,煤炭工業比紡織業更容易發展。加上本缺乏大型和天煤炭礦藏,這方面完全不可能和我們競爭。”因為回國後一直沒有機會和宋彪正式談,遲遲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這一次偶遇宋彪,歐陽錫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機會表達自己的觀點。
宋彪並不能說歐陽錫說的對,或者不對,站在不同的角度。考慮問題的思路也肯定不同,得出結論有差異很正常,何況是譁眾取寵之說,難免會有誇大之處。
至少乍聽起來,宋彪覺得歐陽錫說的好。道:“確實如此啊,煤炭工業要抓起來,紡織工業更不能放手,難以取捨啊,你儘量考慮的更為全面一些,近期給我提一份詳細報告。”歐陽錫暗自高興的一口答應下來。道:“是。”吳仰曾自然很希望遠東財團內部增強對煤礦工業的扶持,他當即也和宋彪勸說道:“總督大人,咱們有這麼好的天然基礎。不好好利用就太可惜了,要幹就大幹特幹。”宋彪想了想,和吳仰曾、歐陽錫等人問道:“本目前每年的煤炭開採量是多少噸?”吳仰曾道:“去年大約是1500萬噸,如果加上朝鮮和臺灣煤礦的產能,去年煤炭總開採量接近兩千萬噸。”宋彪道:“你們覺得本未來是煤炭工業發展的會更快更大,還是紡織工業會發展的更快更大?”大家聽了這話都為之一怔。
宋彪則繼續說道:“煤炭工業要發展。整個礦業也要發展,只是紡織業的問題在未來五年到十年會變得特別緊急。所以,我以為當前的資金和政策還是要優先保證紡織業的發展。煤炭工業怎麼說呢,它的發展總體還是取決於你的自然資源基礎,什麼時候都來得及發展,拖一兩年可能也沒有太大的關係。有些帳,恐怕不是單純要看賺錢是否容易,發展是否容易,而是看看長遠。東三省想要發展起來,和本工業大打出手,和本展開經貿大戰是命中註定之事,所以,一切都要以此為基礎去長遠考量!”吳仰曾聽著這番話,只能是嘆一聲,佩服道:“總督大人所言甚是,我等受教了。”此時,跟隨在宋彪身後的隨行官員和軍部副官們也紛紛讚歎“軍座”、“總督”高明,宋彪顯得很冷漠,似乎不太喜歡聽這些奉承話,而是和歐陽錫吩咐道:“該你寫的還是要寫,指不定就能讓我們看到另一些沒有考慮到的疏漏之處,或者說還有特殊的原因,比如說稅收之類的,優先以誰為重是一件要全面權衡的事,如果有辦法同時大力發展自然是最好的事。歐陽先生,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歐陽錫謹慎的答應道:“總督大人說的是!”在心裡深處,他則默默喊了一聲:狗,您說的都是什麼東西啊,稅啊,稅啊,一個政府沒有稅收還談什麼其他,您這真是也不懂啊!
吳仰曾繼續在宋彪的身後稱讚著,又介紹著東三省煤鐵事業的優勢,以及其他各種礦業的發展前景,雖然和歐陽錫一樣處處稱是,可他才不真的將紡織業那點破事放在心上,他和容星橋算過賬,不管怎麼算,投資煤炭都比投資紡織業的回報率更高,而且容易,只要是個男人就能當礦工。
所以在遠東財團內部,一貫是用自有資本加借貸投資礦業,特別是煤炭業,本和財團之外的企業合股經營,紡織業則一直是以合資經營為主,儘可能的出售債券、股票籌集資本,借外力發展紡織業。
雖然不能違背宋彪的意願,陽奉陰違的招法總還是有的,即便大家也知道紡織業真的很重要,未來能賺大錢,一直都在進行長線佈局,穩紮穩打,可經營企業這種事就一貫是惡的,先賺現錢和好賺的錢是硬道理,不賺錢的時候就拉攏別人一起折騰,等賺錢了再將別人一腳蹬出去自己單幹。
至於宋彪到底懂不懂,知不知,吳仰曾就說不清楚了,反正宋彪並無直接管理遠東財團的習慣。
賺錢是硬道理,人人都是貪婪的,大家也要等著分紅,還要等著按彼此的業績購股。
吳仰曾不知道宋彪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宋彪則並不在乎別人是怎麼想的,因為他知道自己本不可能控制每個人的內心世界,所以,他一貫很少干預遠東財團各個公司的實際經營。
商場如戰場,甚至比戰場更陰險。
宋彪選擇敬而遠之,他的一貫方針是將醜話說在前面,不管別人怎麼幹,誰出錯誰滾蛋,生殺大權控於他之手,所以他比誰都淡定,且看得開。
至於本經濟能否快速恢復的問題,宋彪也不是很在意,畢竟本現在是勞動力極其充裕的階段,有朝鮮、臺灣兩個殖民地市場,有中國如此之大的市場空間,還有大量的廉價勞動力,以及良好的人才和技術儲備,本經濟想要重新走上高速發展之路並不難,難點就在於本能否找到更多的資金。
宋彪確實不在意,無論本強弱,再強又能如何,再弱又能如何?
在宋彪看來,在他的這個時代裡,只要本選擇和中國對抗,最終下場都是一樣的,有海軍就輪番大戰,沒海軍就造飛機直接炸平結束。
宋彪只是如此冷淡的站在雲端之上俯視各種全局之變化,從容決定自己的對策,以及別人的榮華富貴與生死,甚至其他國家的榮和辱。
他淡漠,因為沒有多少事情能真正的影響到他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