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滄浪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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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譜能靜心,對奕能使大腦充分活動開,更能使人養成從各個不同的側面去考慮同一件事的習慣。
這些對解決問題都顯得很有幫助。
嚴子喬一直認為這是個好習慣,這個習慣也的確幫助他解決了很多難題。
現在,嚴子喬正在下棋。他的對手,正是號稱天下奕技第一的半子和尚。
以他的奕技,卻要巴巴地爬幾十裡山路,特意到冰官來找人下棋,豈非太跌身分,太丟面子了?但嚴子喬卻能讓半子和尚每年都丟上這麼三四回面子,而且還丟得心甘情願。
因為冰宮裡有狗。
俗話說得好“無則剛”半子和尚是一想起狗就忍不住要口水,哪裡經得起狗的誘惑呢?
要想吃狗,首先總要能找得到狗才行,半子和尚隱頭一上來,就會想盡辦法,挖空心思偷狗,但道寺附近近年來狗真是越來越少了,找起來難得很。
十天前他在霞移溪畔烤的那條狗,是他足足花了四天時間,來回跑了一百多里地才偷到手的。
現在時令已近初冬,正是吃狗的好時候,一般人家養的狗都會毫不吝惜地殺了,煮上一大鍋,四鄰五舍邀上一大幫人,熱熱鬧鬧地一頓吃個光,哪裡會有和尚的份兒?
每年秋天“鐵八衛”下山採買時,嚴子喬都會讓他們買上幾條又肥又壯的狗,拖上峰頂殺了,將狗貯存在冰宮裡。
冰宮裡有得是大塊大塊的積年不化的冰塊,狗在冰窟裡放上個一年半載也不會壞。半子和尚實在偷不著狗時,就會乖乖地跑到冰宮來,說是“陪嚴老怪過棋癮”嚴子喬皺著眉,偏著頭。一付很認真的樣子,好半天,才苦著臉下了一著。
半子和尚搖著頭道:“你看看你這個人,你看看你這個人。”嚴子喬道:“我這個人怎麼啦?”半子和尚道:“這盤棋明明是你的形勢好嘛,還老苦著個臉幹什麼?是不是想催著老和尚就此投子認輸?”嚴子喬笑道:“我怎敢有這種妄想?”半子和尚道:“那你苦著臉幹什麼?心疼你的狗?”嚴子喬道:“反正那些狗遲早會跑進你的肚子裡,有什麼好心疼的。”半子和尚伸手撓著溜光的頭皮,皺眉道:“這就奇怪了,好好的一個人,幹嗎一天到晚放著個苦瓜臉。”嚴子喬笑道:“快下快下,我看你是想擾我心神,好乘機翻盤!你那幾下子,別以為我不知道!”半子和尚大笑“果然是明察秋毫,一點也不含糊!”他笑嘻嘻應了一著,便忙著照看火上正烤著的幾塊狗去了。
若在平時,半子和尚烤的工具是簡單的,只要找個沒人的野地裡生上一堆火就行。反正所需的各種調味料都裝在他隨身攜帶的幾個小葫蘆裡,用起來十分方便順手,而烤狗的兩個關鍵之處就是火候的掌握和佐料的調配。
只要一上冰宮,半子和尚的病就大了,對烤所用的一套傢什用具可謂不厭其。
這些大大小小的用具現在都擺在這間嚴子喬專門用來打譜修心的靜室裡,濃郁的烤香早已取代了室內原先溢著的淡淡的檀香。
半子和尚的左側,是一隻紅泥小火爐,爐中,選的上好梨炭正通體紅透,閃動著熾烈的紅光。
爐上罩著一面鐵打就的巧雅緻的鐵網架,網上正烤著四塊方方正正,又肥又的狗。
間或有一兩滴狗油滴到熾烈的炭火上,竄起幾點明亮的火苗,很快又消失了。狗已七成,再過一會兒就能吃了。
半子和尚的嘴角已有幾點口水很不爭氣地探出了頭。
他用手裡的小鐵叉翻動著塊,斜眼看著嚴子喬,笑道:“怎麼樣?香不香?這味兒保準比你平裡點的什麼檀香要好聞的多。”嚴子喬不理他,苦笑著拍下一粒棋子。
半子和尚看也不看棋盒,只盯著塊,很有些不捨得地道:“要不,等會兒你也嘗一塊?”嚴子喬皺眉道:“什麼好東西。也只有你這個酒和尚拿它當個寶貝,我才懶得碰。”半子和尚眉開眼笑,道:“嘿嘿,不吃更好,不吃更好。唔…嘿嘿…”他已經往嘴裡了塊,猛嚼起來。
一股汁從他嘴角溢出,到他濃密雪白的鬍子上。
嚴子喬直皺眉,皺著眉苦笑。
剛烤就的很燙,燙得半子和尚直氣。他一邊著冷氣,一邊不停地晃著腦袋,嘴裡“唿唿啊啊”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嚴子喬點點棋盤,道:“該你下了!”半子和尚掃了一眼,喃喃道:“你想殺我的棋?嘿嘿,這塊棋可不是好殺的,形勢好的嘛,還想殺我?嗯?好好收收官子,贏個一子半子的不就行了?太貪喲,不在多勝,只求穩勝嘛,…啊喲,不好!”的確“不好”了,他剛才一直忙著烤,卻沒注意邊上這塊棋只有一隻後手眼。
他伸長了脖子湊在棋盤上左看右看,右手摸著腦袋,喃喃道:“這裡?
…
不不,這裡,嗯,這裡能找出一隻眼來就好了。”嚴子喬笑道:“你那光頭上要找也只有幾個戒疤,能找出隻眼來,豈非出大事了!”半子和尚怔住,右手停在頭頂上,不也笑了起來。
他叉起一塊,道:“輸了輸了,不下了,等老和尚過足了癮,再好好教訓你!”嚴子喬盯著棋盤又看了一會,搖頭道:“這盤棋真是有些勝之不武,慚愧、慚愧。”他順手拿起一卷《玄玄棋經》翻了起來。他知道,不讓半子和尚吃完這幾塊,不管說什麼,他也是半個字都聽不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