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蔣舵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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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舵主不敢違命,應道:“是!”又道:“幫主,你千萬小心,我儘快趕回。”喬峰微微一笑,道:“這裡都是咱們多年來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只不過一時生了些意見,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你放心去吧。”又道:“你再派人去知會西夏‘一品堂’,惠山之約,押後七。”蔣舵主躬身答應,領了本舵幫眾,自行去了。喬峰口中說得輕描淡寫,心下卻著實擔憂,眼見大義分舵的二十餘名幫眾一走,杏子林中除了武龍、王語嫣、阿朱、阿碧四個外人之外,其餘二百來人都是參與陰謀的同黨,只須其中有人一聲傳呼,群情洶湧之下發作起來,可十分難以應付。
他四顧群豪,只見各人神均甚尷尬,有的強作鎮定,有的惶惑無主,有的卻是躍躍試,頗有鋌而走險之意。四周二百餘人,誰也不說一句話,但只要有誰說出一句話來,顯然變亂立生。
此刻天已漸漸黑了下來,暮籠罩,杏林邊薄霧飄繞。喬峰正是鬆口氣,忽然聽到林子西北角有馬匹急奔而來,同時傳來兩聲口哨。丐幫中立刻便有人發口哨相應。東北角也有馬蹄聲急奔過來。西北那馬越奔越進,片刻之間,那馬已經奔到林外。
一人縱馬入林,翻身下鞍。那人寬袍大袖,衣飾甚是華麗,他極迅速的除去外衣,出裡面鳩衣百結的丐幫裝束。他奔到喬峰面前,雙手呈上一個包裹:喊道:“緊急軍情…”隨即軟倒。那馬也口吐白沫,悲鳴兩聲,倒下去了。喬峰剛接過包裹,打開來,取出裡面蠟丸,碎了,剛拿出來紙條。東北那馬上之人已經翻身下馬,急步奔過來,喊道:“喬峰,軍情大事,你不能看!”喬峰左手一緊,將那紙條成一團,同時高聲喊道:“徐長老!何事大駕光臨?”丐幫幫眾悚然動容。這徐老長在丐幫中輩份極高,今年已八十七歲,前任汪幫主都尊他一聲“師伯”丐幫之中沒一個不是他的後輩。他退隱已久,早已不問世務。喬峰和傳功、執法等長老每年循例向他請安問好,也只是隨便說說幫中家常而已。不料這時候他突然趕到。而且制止喬峰閱看西夏軍情,眾人自是無不驚訝。
徐長老眨眼之間便到喬峰跟前,喬峰將手裡紙團恭敬的呈給他,躬身施禮,道:“徐長老安好!”徐長老伸手閃電般抄了喬峰手中紙團,暗自捏得緊緊的,道一聲:“得罪!”喬峰是丐幫幫主,輩份雖比徐長老為低,但遇到幫中大事,終究是由他發號施令,別說徐長老只不過是一位退隱前輩,便是前代的歷位幫主復生,那也是位居其下。
不料徐長老不許他觀看來自西夏的軍情急報,他竟然毫不抗拒,眾人盡皆愕然。惟有武龍苦笑。***徐長老說道:“得罪!”從喬峰手掌中取過紙團,握在左手之中,隨即目光向群丐團團掃去,朗聲說道:“馬大元馬兄弟的遺孀馬伕人即將到來,向諸位有所陳說,大夥兒請待她片刻如何?”群丐都眼望喬峰,瞧他有何話說。
喬峰滿腹疑團,說道:“假若此事關連重大,大夥兒等候便是。”徐長老道:“此事關連重大話。”說了這六字,再也不說什麼,向喬峰補行參見幫主之禮,便即坐在一旁。
全冠清見與自己同謀的宋奚陳吳四長老均已就縛,這一仗是輸定了,看到徐長老到來作最後的掙扎,大聲道:“馬副幫主為人所害,我相信是出於喬峰的指使。”喬峰全身一震,驚道:“什麼?”全冠清道:“你一直憎惡馬副幫主,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總覺若不除去這眼中之釘,你幫主之位便不安穩。”喬峰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和馬副幫主情雖不甚深,言談雖不甚投機,但從來沒存過害他的念頭。皇天后土,實所共鑑。喬峰若有加害馬大元之意,教我身敗名裂,受千刀之禍,為天下好漢所笑。”這幾句話說得甚是誠懇,這副莽莽蒼蒼的英雄氣概,誰都不能有絲毫懷疑。全冠清卻道:“然則咱們大夥到姑蘇來找慕容復報仇,為什麼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與敵人勾結?”指著王語嫣等三個少女道:“這三人是慕容復的家人眷屬,你加以庇護。”指著武龍道:“這人是慕容復的朋友,你卻與之結為兄弟…”武龍冷冷的說道:“我不是慕容復的朋友,我從未見過慕容公子之面,這三位姑娘,說是慕容公子的家人親戚則可,說是眷屬卻未必。”王語嫣只是慕容復的“親戚”絕非“眷屬”其間分別,不可不辨。全冠清道:‘非也非也”包不同是慕容復屬下的金風莊莊主,‘一陣風風波惡’是慕容復手下的玄霜莊莊主,他二人若非得你喬解圍,早就一個亂刀分屍,量箇中毒斃命。此事大夥兒親眼目睹,你還有什麼抵賴不成?”喬峰緩緩說道:“我丐幫開幫數百年,在江湖上受人尊崇,並非恃了人多勢眾、武功高強,乃是由於行俠仗義、主持公道之故。
全舵主,你責我庇護這三位年輕姑娘,不錯,我確是庇護她們,那是因為我愛惜本幫數百年來的令名,不肯讓天下英雄說一句‘丐幫眾長老合力欺侮三個稚弱女子’。
宋奚陳吳四長老,那一位不是名重武林的前輩?丐幫和四位長老的名聲,你不愛惜,幫中眾兄弟可都愛惜。”眾人聽了這幾句話,又向王語嫣等三個嬌滴滴的姑娘瞧了幾肯,都覺極是有理,倘若大夥和這三個姑娘為難,傳了出去,確是大損丐幫的名聲。
這時馬蹄聲又作,兩騎馬奔向杏林而來。丐幫在此聚會,路旁固然留下了記號,附近更有人接同道,防敵示警。眾人只道其中一人必是馬大元的寡,那知馬上乘客卻是一個老翁,一個老嫗,男的身裁矮小,而女的甚是高大,相映成趣。
喬峰站起相,說道:“太行山沖霄譚公、譚婆賢伉儷駕到,有失遠,喬峰這裡謝過。”徐長老和傳功、執法等六長老一齊上前施禮。只聽得蹄聲得得,一頭驢子闖進林來,驢上一人倒轉而騎,背向驢頭,臉朝驢尾。譚婆登時笑逐顏開,叫道:“師哥,你又在玩什麼古怪花樣啦?我打你的股!”眾人瞧那驢背上之人時,只見他縮成一團,似乎是個七八歲的孩童模樣。譚婆伸手一掌往他股上拍去。那人一骨碌翻身下地,突然間伸手撐足,變得又高又大。眾人都是微微一驚。譚公卻臉有不豫之,哼一聲,向他側目斜睨,說道:“我道誰,原來是你。”隨即轉頭瞧著譚婆。那倒騎驢子之人說是年紀很老,似乎倒也不老,說他年紀輕,卻又全然不輕,總之是三十歲到六十歲之間,相貌說醜不醜,說俊不俊。
他雙目凝視譚婆,神間關切無限,柔聲問道:“小娟,近來過得快活麼?”這譚婆牛高馬大,白髮如銀,滿臉皺紋,居然名字叫做“小娟”嬌嬌滴滴,跟她形貌全不相稱,眾人聽了都覺好笑。但每個老太太都曾年輕過來,小姑娘時叫做“小娟”老了總不成改名叫做“老娟”這一次卻奔跑並不急驟。
眾人心裡奇怪:又是誰到了?那數乘馬來到杏子林中,前面是五個青年,一的濃眉大眼,容貌甚為相似,年紀最大的三十餘歲,最小的二十餘歲,顯然是一母同胞的五兄弟。
跟著一騎馬馳進林中,泰山五雄一齊上前拉住馬頭,馬背上一個身穿繭綢長袍的老者飄身而下,向喬峰拱手道:“喬幫主,單正不請自來,打擾了。”喬峰立即抱拳還禮,道:“若知單老前輩大駕光臨,早該遠才是。”那騎驢客正待說話,武龍卻彈出一道指力,落在他啞處,可惜武龍內功雖強,點火候未夠,併為奏效。
但是那騎驢客卻駭了一跳,罵道:“誰他媽的偷襲老子,給我站出來!”武龍作旁觀狀,喬峰、單正暗自皺眉,心道:這人好魯!單正也不管他氣得哇哇大叫,朗聲道:“請馬伕人出來敘話。”樹林後轉出一頂小轎,兩名健漢抬著,快步如飛,來到林中一放,揭開了轎帷,轎中緩步走出一個全身縞素的婦少。那婦少低下了頭,向喬峰盈盈拜了下去,說道:“未亡人馬門溫氏,參見幫主。”喬峰還了一禮,說道:“嫂嫂,有禮!”馬伕人道:“先夫不幸亡故,多承幫主及眾位伯伯叔叔照料喪事,未亡人衷心銘。”她話聲極是清脆,聽來年紀甚輕,只是她始終眼望地下,見不到她的容貌。
喬峰料想馬伕人必是發見了丈夫亡故的重大線索,這才親身趕到,但幫中之事她不先稟報幫主,卻卻尋徐長老知鐵面判官作主,其中實是大有蹊蹺,回頭向執法長老白世鏡望去。白世鏡也正向他瞧來。兩人的目光之中都充滿了異樣神。喬峰先接外客,再論本幫事務,向單正道:“單老前輩,太行山沖霄譚氏伉儷,不知是否素識?”單正抱拳道:“久仰譚氏伉儷的威名,幸會,幸會。”喬峰道:“譚老爺子,這一位前輩,請你給在下引見,以免失了禮數。”譚公尚未答話,那騎驢客搶著說道:“我姓雙,名歪,外號叫作‘鐵股判官’。”鐵面判官單正涵養再好,到這地步也不怒氣上衝,心想:“我姓單,你就姓雙,我叫,你就叫歪,這不是衝著我來麼?”正待發作,譚婆卻道:“單老爺子,你莫聽趙錢孫隨口胡謅,這人是個癲子,跟他當不得真的。”徐長老咳嗽一聲,說道:“泰山單兄父子,太行山譚氏夫婦,以及這位兄臺,今惠然駕臨,敝幫全幫上下均光寵。馬伕人,你來從頭說起罷。”那馬伕人一直垂手低頭,站在一旁,背向眾人,聽得徐長老的說話,緩緩回過身來,低聲說道:“先夫不幸身故,小女子只有自怨命苦,更悲先夫並未遺下一男半女,接續馬氏香菸…”她雖說得甚低,但語音清脆,一個字一個字的傳入眾人耳裡,甚是動聽。她說到這裡,話中略帶嗚咽,微微啜泣。杏林中無數英豪,心中均難過。
同一哭泣,趙錢孫令人好笑,阿朱令人驚奇,馬伕人卻令人心酸。武龍定眼瞧去,見她嬌怯怯、俏生生、小巧玲瓏模樣,心中一動。
又見她驚慌失措,眼裡盡是無助神,讓人陡然一見,竟然有忍不住去呵護她的衝動。武龍想到她那毒如蛇蠍的心腸,沒有來打了一個寒顫,暗道:康這女人真會演戲,比我也不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