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想要小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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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成了百萬富翁,卻沒有辦法買到任何真正有用或者好玩的東西,除了兩副棉布手套、十二個小麵包、一個仿鱷魚皮的皮夾和坐了一趟小馬拉的車,因此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昨天那種快活勁——想到他們多麼幸運找到了沙仙,它可以每天實現他們提出的一個希望——他們一點兒也沒有了。到現在為止,他們已經提出過兩個希望,一個是要漂亮,一個是要有錢,然而這兩樣東西實實在在都沒給他們帶來什麼快樂。不過總有怪事發生,儘管沒怎麼給他們帶來快樂,總勝過除了吃以外什麼也沒發生的子好,那些子他們也不總是快樂的,除了在吃冷羊或者糜土豆泥的時候。
吃早飯前他們沒有工夫好好商量一下,因為個個睡過了頭,自然得打起神,趕緊穿好衣服,好去吃早飯僅僅遲到十分鐘。他們本打算在吃早飯的時候好好談談沙仙的事,但又要好好照料那個小不點弟弟,就很難談出什麼來了。那天早晨小寶寶特別歡蹦亂跳。他不但扭來扭去,扭著扭著把身體鑽出了高椅子的欄杆,耷拉著腦袋,嗆得臉都發紫了,而且忽然又起一把湯匙猛敲西里爾的頭,接著又哇哇大哭,因為湯匙從他手裡給搶走了。他把他那個胖拳頭伸到麵包和牛裡,一定要“吃”,而這是隻能在吃下午茶點的時候吃的。他哇哇地嚷,把兩隻腳擱到桌子上——大吵大鬧要“出去走”。他們那番談話大致就成了下面這個樣子:“我說…關於沙仙…小心!
…
他要把牛打翻的。”牛移到了安全的距離。
“對…關於沙仙…不行,我親愛的小羊羔,把那匙羹給黑豹。”接著西里爾想說下去。
“我們得到過的東西還沒有一樣有結果…他這回幾乎拿到芥末了!”
“我想我們是不是最好希望…喂喂!
…
你現在闖禍了,我的小傢伙!”這時候玻璃杯和小寶寶粉紅的手一閃,桌子當中的金魚缸側了過來,連金魚帶水到了小寶寶的膝蓋上,到了其他人的膝蓋上。所有的人和金魚一樣難受,只有小羊羔一個人像沒事人似的。等到地板上那攤水拖幹,砰砰跳、著氣的金魚重新給放回水裡,馬莎把小寶寶抱走,給他把全身衣服換過,其他孩子也都得換掉身上的衣服。在金魚缸的水裡泡過的圍裙和上衣晾到了外面,結果簡要麼補好昨天破了的裙子,要麼整天穿著她那條最好的裙子。這條裙子雪白柔軟,有褶邊,還鑲著花邊,非常非常漂亮,就算不說它比禮服漂亮,至少也和禮服一樣漂亮。不過它不是禮服。而馬莎的話就是法律,她不肯讓簡穿上她這最好的“禮服”。羅伯特在旁邊幫腔,說簡應該穿上她這條最好的裙子,但是馬莎連聽也不要聽。
“這不合適,”她說。大人只要一說出這種話,那就不管誰說什麼都沒有用。這個道理,你們有一天自己會明白的。
因此簡沒有辦法,只好補她那條連衣裙。這個是她昨天在羅徹斯特的大街摔一跤時出來的,就在灑水車經過的地方。她的膝蓋擦破了,她的長襪子說擦破還不夠,擦破她的膝蓋和長襪子的同一塊石頭,又把她的連衣裙擦出了一個。其他孩子當然不是那種在患難時候丟下朋友跑掉的人,他們全都圍著晷坐在草地上,簡拼命地織補她的裙子。小羊羔衣服換好了,仍舊在馬莎手裡,因此現在可以談談了。
安西婭和羅伯特膽怯地打算隱瞞他們內心的想法,就是沙仙不可靠,但是西里爾說:“說出來吧…說出你們想說的話吧…我討厭說話隱隱約約,說什麼‘不知道’,以及這種鬼鬼祟祟的樣子。”於是羅伯特光明正大地說了:“什麼鬼鬼祟祟…安西婭和我不像你們兩個變成金魚那樣,因此我們衣服換得快,有時間想了一通,如果你問我…”
“我沒有問你,”簡說,同時用嘴咬斷了針上的線,這是一直嚴她這樣做的事。
“我不管誰問誰沒有問,”羅伯特說,“但安西婭和我認為沙仙是個壞心眼的怪物。如果它能滿足我們的希望,它也能滿足它自己的希望,而我幾乎斷定,它每次都希望我們的希望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讓我們別去驚動這討厭的怪物吧,乾脆到白堊礦場那裡去快快活活玩我們自己的造城堡遊戲。”(你們自然記得,我們這些孩子的位置優美的度假房子位於白堊礦場和沙坑之間。)西里爾和簡就樂觀多了——他們向來如此。
“我不認為沙仙是存心這麼幹的,”西里爾說,“再說,希望有許多錢到底是個餿主意。提出要五十英鎊,都是兩先令的銀幣,那就明智得多。希望漂亮得認不出來,那簡直是愚蠢。我不想叫人聽了不高興,但那是愚蠢。我們必須想出一個真正有用的希望,然後提出來。”簡放下手裡的活,說,“我也這麼想,有這樣好的機會而不利用,那太傻了。有這種機會的人,我除了在書本里看到以外,沒有聽說過。一定有許多東西值得我們希望得到,卻不會像上兩次那樣變成死海的魚。我們確實得好好想想,希望得到一些好的東西,好真正快快活活過一天——一天還剩下的時間。”簡又發瘋似的織補起來,因為時間確實在飛也似的過去。這時候大家馬上七嘴八舌說起話來。如果你這會兒在場,你一定聽不清他們都說了些什麼,但是這些孩子習慣於四個人同時說話,就像軍隊裡四個人一排四個人一排開步走那樣。他們每個人可以說個痛快,聽自己舒服的聲音,同時用自己兩隻尖耳朵的四分之三去聽別人說話。在普通分數乘法中這是一個簡單的例題,但是我怕你連這個也做不出,我不請你告訴我是不是3/4×2=1。5,但我請你相信,一隻半耳朵,這是每個孩子能夠用來聽別人說話的耳朵的總數。
等到簡的連衣裙補好,他們出發去沙坑的事又給馬莎耽擱了一下,因為她一定要每個孩子洗手——這真是瞎鬧,因為除了簡以外,其他人本一個也沒有做過什麼事,什麼事也不做,手怎麼會髒呢?這是一個難題,我在紙上沒法子回答。在實際生活中我可以很快就讓你看到——或者你讓我看到,那可能大得多。
在六隻耳朵被用來聽(共有四個孩子,因此這數目是對的)的這番談話中,大家決定應該提出這樣一個希望:要五十英鎊,全都是兩先令一個的銀幣。這幾個在廣闊的世界上只憑希望就能得到東西的幸福孩子,急急忙忙地要趕到沙坑去向沙仙表達他們的希望。馬莎卻在院子門口追上他們,一定要他們把小寶寶帶走。
“你們真不要他!哼,人人會要他,一個小寶貝,他們會全心全意地要他。你們知道,你們答應過你們媽媽,每個天氣好的子都帶他出去玩,”馬莎說。
“我知道我們答應過,”羅伯特哭喪著臉說。
“可我希望小羊羔不是這麼小,那樣帶他出去就好得多了。”
“他會一天天長大的,”馬莎說,“至於說他小,我想不管他多大,你們都不會高興帶他去。再說他也能走幾步了,保佑他那雙寶貝的小胖腿,他真是個小寶貝!他覺到新鮮空氣的好處了,他覺到了,小寶貝!”她說著親了親小羊羔,就把他往安西婭的懷裡一,回到她的縫衣機那裡去踏新圍裙。她是縫衣機的快手。
小羊羔樂得哈哈笑,說:“我要和黑豹走。”他騎在羅伯特的背上,高興得哇哇叫,還想請簡吃石子,他總的說來那麼討人歡喜,對於他加入他們的隊伍,沒有人能再抱怨下去。
熱心的簡甚至建議,他們應該貢獻一星期的希望來保證小寶寶有個美好的未來,向沙仙提出在真正童話中讓小寶寶們當小王子的那種禮物,但是安西婭冷靜地提醒她,既然沙仙實現的東西只存在到太陽下山,因此他們不能給小寶寶的未來帶來什麼好處;簡說,那就提出要五十英鎊,都是兩先令的銀幣,用一部分錢給小羊羔買一隻三英鎊十五先令的木馬,像陸海軍故事裡講的那種馬。
最後決定,沙仙實現他們要錢的希望以後,他們就請克里斯平先生再送他們到羅徹斯特一趟,如果馬莎不讓他們自己去,那麼把馬莎也帶上。去以前,還得先把他們真正要的東西開個單子。他們心中充滿了崇高的希望和絕妙的決定,繞著沙坑邊螺旋形的安全車道下去。他們一來到那些沙堆之間,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如果他們是書裡的孩子,這件事定會使他們紅潤的臉頓時變白。然而他們是真正的活生生孩子,因此這件事只讓他們停下步來,茫然和傻乎乎地面面相覷。因為他們一下子想起,昨天他們向沙仙提出希望要無數錢的時候,它準備用閃亮的金幣填滿沙坑——將有幾百萬枚,——吩咐孩子們趕緊離開沙坑,免得被了不起的沉重金幣活埋。他們聽了它的話連忙跑出來,因此沒來得及標出沙仙所在的地點,像原先那樣在這地點圍上一圈石頭。正是想到這件事,他們那幾張臉才變得那麼傻乎乎的。
“不要緊,”樂觀的簡說,“我們很快會找到它的。”說時容易做時難,他們看了又看,雖然總算找到了他們那幾把海邊用的鏟子,卻哪裡也找不到沙仙。最後他們只好坐下來休息,他們疲憊不堪、灰心、失望——自然不完全因為小羊羔一定要他們把他放下來,不過,唉,有個生龍活虎的小寶寶要照顧,你就沒法仔仔細細尋找在沙中可能會錯過的東西。下次你們到沙灘,萬一誰丟掉了他最好的一把小刀,你們去找的時候,不妨把你們的小寶寶也帶去,那你們就知道我說的話不錯了。
正如馬莎說的,小羊羔受到了曠野空氣的好處,他歡蹦亂跳像一隻沙蚤。哥哥姐姐們盼望談談當(或者、如果)他們找到沙仙的時候要提出的希望,而小羊羔只想玩。
他瞅準機會給安西婭臉上撒去一把沙子,接著一下子把腦袋鑽到沙裡,倒豎蜻蜓,懸空搖晃他那兩條胖腿。自然,沙像落到安西婭眼睛裡那樣落到了他的眼睛裡,他又哇哇大叫了。
有心計的羅伯特隨身帶來了一瓶姜啤汽水,是準備口渴的時候喝的,不過這會兒還沒到那麼口渴的時候。現在只好趕快把汽水的瓶蓋打開——手頭只有這麼一點體,必須設法沖掉小羊羔眼睛裡的沙子。當然,姜啤汽水把小羊羔的眼睛辣得非常痛,他叫得就更厲害。在他那麼發脾氣亂踢腳的時候,瓶子打翻,好端端的汽水起著泡,到沙裡,玩兒完了。
這時候,一向是個耐心十足的哥哥的羅伯特忘乎所以地說:“什麼人都會要他,真的嗎!他們才不要呢。馬莎也不要,她不是真的要,不然她就把他留在身邊了。他是什麼東西?他是個討厭小鬼。太糟糕了。我只希望大家全心全意地真要他,我們一輩子就可以有點太平了。”這時候小羊羔已經停止號叫,因為簡忽然終於想起,只有一個穩妥的辦法可以把東西從很小的孩子眼睛裡出來,那就是用柔軟的溼舌頭去。如果能像應分的那樣熱愛小寶寶,這是十分容易做到的。
接下來沉默了一小會兒。在這一小會兒工夫裡,羅伯特覺得自己剛才那麼大發脾氣,沒什麼好得意的,其他人也覺得他是沒什麼好得意的。當有人說了不該說的話,其他人閉著嘴,只等那說了不該說的話的人自己到抱歉的時候,你常常會看到這樣一種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