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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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楊曉榮、李興,都是降將,在破虜軍中皆獨當一面。你們去了那裡,地位不會低於千戶之下。至於我”朱清慘然一笑“我丟了陛下的糧食,也該去北方,給他個代吧!”
“大當家!”唐真和殷實一個箭步跳了過來,死死地拉住了朱清的胳膊。此刻,二人終於明白朱清為什麼安排張瑄和唐世雄去接洽投降,而把他們兩個留下的道理。張瑄在艦隊中影響大僅僅次於朱清,唐世雄心思縝密,有他二人在,朱清就無法做種捨生取義的事。
“放手吧,如果沒人去岸上給沿途各港口官員一套說辭,讓他們相信糧船還在。你們能有一個月的脫身時間麼?”朱清笑著抖動雙臂,從黃殷二人的掌握中脫出身來“是我自己把路走盡了,怪不得別人。是我,是我明白的太遲了。眼中只有朝廷,卻不知道朝廷之上,還有國家!”
“國家?”黃真和殷實喃喃道,一股無名的悲憤湧上他們心頭。從小到大,耳邊聽到的全是君臣父子,誰曾告訴他們‘國家’兩個字?而這兩個字,不過是從南方剛剛有人提出來,憑什麼為了這兩個字,就要朱清無怨無悔地去死。
“到了南邊多看看,你們慢慢會懂!”朱清笑著道,彷彿一個了悟的禪師,在鼓勵著茫的弟子。
國家是什麼,一言兩語朱清說不清楚。
但投靠了文天祥的方馗,卻可以站在國家的角度居高臨下地衝自己呵斥,讓自己看看江南百萬百姓在蒙古人屠刀下迸的鮮血。
朱清當時心裡不服,卻找不到一個詞為自己申辯。海盜們不像儒家,在他們的詞典裡沒有天命和氣運這一說法。海盜們也從來沒承認過任何龍子龍孫有資格成為整個華夏的主宰。但海盜們的心中,卻有著明確的國家概念。雖然他們的信仰中,對這兩個字從來沒像南方報紙上,那麼清晰地闡述過。
但是,上一任老盟主雖然沒受到過趙宋半分好處,依然帶領弟兄協助趙宋水師去焚大金戰船。
但是,此刻文天祥的令旗一出,從萬里長沙到蓬萊諸島,無數豪傑甘心俯首。
文天祥本人沒有這個威力,但他的旗幟後卻代表著一個國家。這個國家,不屬於大元,也不屬於大宋,它屬於千千萬萬世代生活在大江南北的華夏百姓。
朝廷是王八蛋,皇帝是軟骨頭,道貌岸然的大儒名士們是偽君子。但這一切,都不能成為賣國的理由!你生在這裡,從出生的那一刻起,血脈深處已經打上了這個國家的烙印。這一點,無論你怎麼抹殺,怎麼掩蓋,都塗改不去。
朱清至今清晰地記得,自己去年奉忽必烈之命押運四萬石糧食到高麗賑災的情景。高麗王庭上下在明知道自己是北元上將軍,上萬戶的前提下,酒酣耳熱時依然忘不了恭維一句,將軍是漢人吧,不知道祖籍何處啊?我高麗對中原文化,自古仰慕得很呢!
一句恭維,讓他無地自容。雖然他自投降後,在心裡自我安
,告訴自己這樣做是為了給背後的十幾萬老弱婦孺覓一條出路。
數百隻戰艦讓開一條通道。
水寨中,駛出一艘輕舟。站在船頭,朱清唐衣漢帽,對著萬餘弟兄輕輕揮手。
大海上波濤洶湧,淘盡,千古風
人物。
就在方馗等人為如何保守秘密,如何完成對朱清的承諾,救出岸上十萬百姓的時候。席捲半個福建的瘟疫隨著盛夏到來悄悄的結束。
這次由北元人為製造的災難給福建造成了難以估計的損失,雖然大都督府採取了及時的預防舉措,保住了人口集中的大城市,但閩江下游的一些來不及做出反應的農村和小鎮,卻永遠被從地圖上抹了去。
低劣的醫療水平和不良的生活習慣,加劇了瘟疫的危害程度。這個時代地廣人稀,本沒什麼公共衛生概念。在農村,很多人家做飯、洗衣、清潔,用得都是一條溪水。甚至連自家用夜裡用的馬桶,每天早晨都會用溪水裡去沖洗。
至於溪水下游的人在不在乎,上游的人不去想。人們心中深蒂固的
水不腐概念,使得他們認為一切水
都是乾淨的,從來不知道,也沒人提醒過他們,一旦水源被汙染後,該怎麼處理。
即使在城市內,隨處亂扔垃圾,以自己院牆外為垃圾場和汙水池的行為,也是一種大家都能容忍的習慣。反正陽光會將汙水曬乾掉,垃圾會被人踩車碾混同於泥土。至於隨垃圾和汙水而滋生的蚊蟲蒼蠅,那有什麼好奇怪的,從盤古開天時,這些小東西就存在,只要不讓他飛進自家窗內就是了,何必追究是什麼原因使得它們越來越多起來。
瘟疫爆發後,大都督府及時推出了很多應對措施。號召百姓不要四處逃難,把病人集中到指定地點接受醫療。號召百姓喝開水,不吃生食。止百姓亂扔垃圾,亂倒汙水。定期派人清理廢物,用石灰灑在空地和汙水池中消毒,還招募
民開鑿了古往今來最大規模的下水系統。
但一切為時已晚。
福州、漳州、劍浦這幾個大城市中,由於官府採用了強制手段,雖然很多人心內牴觸,還是不得不按照官府要求去做。瘟疫的規模很快就被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因病死亡的人數也控制到歷史最少。
但那些偏遠鄉村,即便以現在福建大都督府對其的控制力度,也無法讓所有百姓按官府命令而行。很多人家把官府的不準喝生水和亂倒垃圾汙物的通知視為麻煩,甚至故意把垃圾倒在官道上示威。而村莊被瘟疫波及後,又有人在族長帶領下,四處投親靠友,將瘟疫攜帶著傳播到臨近村落。
對於這種情況,大都督府很著急。文天祥親自出馬,把能找到的,稍通些醫道的大夫全派了出去,甚至許下數倍的診金,徵募不怕死的大夫帶領破虜軍士兵去農村發葯,協助百姓抗擊瘟疫。但是,到了五月,依然有個別地區開始出現大批災民死亡。
一些人,整家整家的倒在逃難路上。還有一些捨不得田裡莊稼的硬漢,拎著鋤頭,倒在水田裡。
哀鴻遍野。
個別地方已經成為人間地獄。
五月底,派出幫助百姓對抗瘟疫的破虜軍士卒,帶回了更讓人擔心的消息。在留守福建的破虜軍士兵努力下,瘟疫蔓延的趨勢被控制住了,然而經過去年達等人的殺戮和今年瘟疫的侵襲後,福建中部,有大片地域成了無人區。田野裡的莊稼都荒蕪了,草已經長得比麥苗還高。
為躲避北元屠戮而逃入大城市無辜百姓們,經歷了瘟疫打擊後,又要面臨斷糧的威脅。儘管大夥在大都府的帶領下,已經吃了多半年的魚,每消耗的穀物量已經不到原來的三分之一。
可幾百萬張嘴加起來,三分之一的需求也足夠將福建拖垮。
廣南東路、廣南西路這些新收復地區,還有瓊州和求,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將存糧調往福建,調往人口集中的幾個大城市。可城市內的糧價依然飆升不止,個別不法商販開始發國難財,利用百姓的恐懼心理囤積居奇。
局勢慢慢險惡起來,隨著軍事危機的緩解,大都督府控制地域的內部矛盾益突出。
六月初,陳家派出船隊去占城買糧。蘇家應文天祥之請,派船隊繞過萬里石塘,遠赴小天竺購買稻米。
六月初,福建暑熱,疫情稍稍緩解後,逆向朝江南西路與福建路界處蔓延。元江西行事右丞,平宋都元帥達
率部後撤一百二十里,將北元兵馬完全撤離了福建。
六月初,兩江、兩浙、荊湖、兩廣諸路大儒雲集福建,冒著暑熱和被瘟疫染的危險,在福建大都督府門前情願,聯名要求宋丞相文天祥在即將召開的約法會上,重申君臣綱常,把理學作為立國之本,寫入約法。
六月中,破虜軍副統領鄒洬帶大軍收復柳州,北元荊湖大總管,尚書右丞相阿爾哈雅自荊湖南路引兵來戰,被張唐擊破,狼狽逃去。
杜滸引軍攻邕州,守將馬成旺及其子都統馬應麒以城降。杜滸數其父子在危難時刻棄宋不義之事,推出帳外斬之。
廣南東路巨寇陳懿本託身於許夫人麾下,聞此事,率部再反。張元遣軍圍剿,殺之於循州白鹿山。
至此,廣南兩路,除諸苗聚居的特磨道、右江道和宜、融兩州外,大部分落入破虜軍之手。副統領鄒洬一邊派遣將領,入山剿滅土匪,穩定地方,一邊依照文天祥的將令派遣軍中有功績者返回福建,參加即將召開的約法大會。
帝師鄧光薦見約法大會勢在必行,回行朝覆命。一直沉默不語的行朝終於有了反應。幼帝親自下旨,約法大會所立之法,即為大宋新法。若得通過,則舉國依行。同時,下旨封文天祥為信王,右丞相兼天下兵馬大都督,樞密使,假節鉞。
作為回報,戶部侍郎杜規從大都督府內拿出一筆銀兩,在泉州蒲壽庚家的花園的原址上,開始修建一所小規模的行宮,供宋帝暫時駐蹕。
六月下,前丞相陳宜中與其客自占城還,這位在危難時刻‘出使’安南兩年多的大宋前丞相給大宋帶來了安南郡王的回覆,說安南願意與大宋約為兄弟,共同對抗北元。其餘各項要求,一字不提。
紛亂的政局由於陳宜中的歸來,又增添了一些變數。人們在爭論中期待著,盼望著,矚目著約法大會召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