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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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溫柔的陽光燦亮亮地灑在深褐的原木地板上,米的窗簾在窗緣隨風輕飄,轉動不休的電扇吹散了空氣裡炎熱的氣息,釀出一室舒微暖的氛圍。
熱水瓶在一旁呼呼冒著熱氣,關澤辰從櫥櫃裡找出一包之前從夜市買來、號稱能安定情緒的綜合花茶,取出幾撮放到玻璃壺內,澆上滾水,一陣甜清香的味道立即在空氣裡漾開。
“喝一點?”將花茶倒進馬克杯,他端著茶杯走向蜷坐在沙發上的張晨瑩。
“謝謝。”張晨瑩哭腫的雙眼,扔下手中的衛生紙團,接過杯子,小小口啜著燙舌的花茶。
必澤辰好耐地看著她低頭喝茶,又轉身抓了一盒餅乾擺在桌上;在她不主動發言的情況下,一句話也沒敢多問,生怕又觸著什麼忌。
一個鐘頭前,張晨瑩在館子前哭倒在他懷裡,當下引起眾人的側目與議論紛紛。他的同學與學長更是義憤填膺地衝出店門調解,一致將矛頭指向他,完全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學弟,男人要敢作敢當,讓女人哭成這樣,能看嗎?”已經成家的博士班學長說起話來權威十足,其他人則在一旁用力點頭。
“我…”必澤辰哭笑不得,想為自己辯解,卻又很難讓眾人明白方才的情況。張晨瑩偏偏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要說是講話了,連息都一副心餘力絀的模樣。完全處於捱打的地位,他只得垂首聆聽學長大人的訓話:“事情做了就做了,不要現在才想逃避責任。有沒有聽到?下午不要回研究室了,帶你女朋友回家休息,老闆那邊我會替你搞定。”資工所一夥人離開飯館之前,還不忘輪拍拍他的肩頭,口氣語重心長地:“好好處理,不要敗壞我們資工所的名聲啊。”說得一副恐將危及今後對外聯誼?某林嗇q?br>於是他沉痛地扛下這“始亂終棄”的奇恥汙名,扶著這位連手都沒被他牽過的“女朋友”回到賃居的套房,還要善盡好男人的責任,想盡辦法負責平復她的情緒。只可惜他向來不善於處理男女之事,因此也只能沖沖茶、端端餅乾,坐在椅子上旁觀她自動復原的經過。
一壺花茶喝得都快要見底,張晨瑩鼻子的動作終於逐漸趨緩,表情似乎也平靜下來。關澤辰拎起花茶壺,趁著回沖的當兒,朝衣櫃的方向皺著眉、搖了搖頭,才又回到茶几旁。
一逕低著頭的張晨瑩,只盯著自己已空的馬克杯,完全沒留意到關澤辰怪異的舉動。任他將手上的馬克杯走、注入熱茶,她突然開口:“我爸去年車禍死掉了。”必澤辰眉稍稍跳動一下,臉上的表情卻不是太驚訝。
瞧她在路旁對鬼魂悲切哭喊的模樣,大約也猜得出箇中緣由必與親人摯友的死亡有關。默默將杯子回張晨瑩手中,他端著自己的杯子,動作輕緩地落座在她對面的椅子上。
“那天真的很突然…我爸是計程車司機,一輩子都在路上跑,開車中規中矩的,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通知我們的警察說,我爸沒有超速也沒有違規,那時是晚上十一點,一臺車突然從對面車道斜衝過來,速度很快很快…爸爸他繫了安全帶,但還是於事無補。”回想起令人心碎的記憶,張晨瑩的眼眶再次泛紅。
“我爸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行了,我們都來不及見他最後一面。撞到他的人是酒醉肇事,測出來的酒濃度高到可以當場起火,那個人的駕照被吊銷,還被判賠了一大筆錢…可是那有什麼用?我爸都死了…”她的表情太過悲傷,在對面注視著的關澤辰心有不忍,擱下手中的茶杯,移座到她身旁,自然而然地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讓她的額頭輕輕倚在他前。
“在醫院的太平間裡面,我看到我爸的屍體…他的頭上都是血,他的臉…”她猛地顫抖一下,無法以言語描述那樣悽慘的畫面:“警察說,爸爸的身體卡在車子裡,他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鋸斷車身將他搶救出來。所以,他的腳、他的…都碎了。”
“不要講了。”關澤辰嘆息一聲,心疼地俯身抱住她。
張晨瑩噎兩聲,終於止不住潰堤的情緒,再度放聲號哭起來。
今天在館子外面看見的那個鬼,好像爸爸啊…她還能清晰地想起爸爸那因劇烈撞擊而歪曲的身軀,以往既高大、又強壯的爸爸,那時卻委頓無助地癱在白的病上,任憑媽媽哭倒在他身上,都沒有絲毫反應。
一夜之間,她失去了最愛的親人。
原本以為彼此的陪伴是那樣的理所當然,到分離時才忽地驚覺,過往的種種竟是如此珍貴而易逝。
爸爸甚至來不及等她考上大學,就匆促地離開這個世界;守靈的那些夜晚,她不斷地回想從小到大關於爸爸的點點滴滴,懊惱自己不夠懂事、不能讓爸爸再高興一點,氣自己居然因為芝麻綠豆大的事情就與爸爸嘔氣…
爸爸走了,一切都太晚了。
如果時光能倒轉,她一定會更加努力、更加聽話,讓爸爸每天都能開開心心地過,而不是被她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多希望能有機會讓她彌補過去的任,她要以加倍的愛意去對待最親愛的父親…
不擅長安人,關澤辰只得被動地任張晨瑩攬住他慟哭。好半晌,才覺口急促用力的呼聲漸緩,啜泣的頻率也降低,他才敢開口:“好啦,眼淚擦一擦。”他承受著她全身倚上來的重量,勉力拉長手臂抓來茶几上的面紙盒,兩張到她手心。
“再哭,你爸爸會難過的。”話說完才覺訝異,自己的口氣竟然活像是寵愛小孩的慈父。
“他哪會知道我在難過。”張晨瑩悶悶的嗓音,聽來像是心情平靜許多。
聽見她恢復元氣的抱怨,關澤辰動手將她的臉扳離自己領口,抓了張面紙拭去她眼角的淚滴。低頭瞥瞥自己慘不忍睹的襯衫,他無奈地開始清理她方才邊哭邊揩到衣服上的眼淚鼻涕。
“不是我在講,你怎麼這麼怕鬼?”不曉得該怎麼安喪父的她,只好趕緊換個不痛不癢的話題。
“怕啊,怕死了…”張晨瑩回想起見鬼以來每天上演的血腥畫面,又忍不住開始發抖:“不是斷手斷腳,就是頭破血。”她從小就討厭看恐怖片,什麼“半夜鬼上”、“猛鬼吃人”的。她現在的心情活像演“惡靈古堡”的女主角,被一群噴血號叫的鬼怪包圍,每走一步都是膽戰心驚…
必澤辰睨她慘白的臉。
“你真的很沒膽。”鬼有那麼恐怖嗎?怎麼他從來不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