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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達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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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有個人家,”爹說。他勒住騾子,坐在那裡打量那幢房子。

“咱們可以上那兒去要點水。”

“好吧,”我說。

“你還得去跟他們借一個桶,杜威·德爾。”

“上帝知道得很清楚,”爹說。

“我最不願意欠別人的情分了,上帝清楚。”

“要是你看見大小合適的空罐頭,拿過來就是了,”我說。杜威·德爾帶著那包東西爬下大車。

“你想在莫特森鎮賣掉那些蛋糕,遇到的麻煩怎麼那麼多呢,”我說。我們的生命怎麼就悄然化為一些無風、無聲、疲憊地重複著的疲憊的姿態:化為沒有手在沒有弦上撥動的古老的振響的回聲:夕陽西下時我們凝成了狂怒的姿態,玩偶們的僵死的姿態。卡什摔斷了他的腿,現在裡面的鋸木屑正在瀉出來。他正在血致死,這卡什。

“我是不願意欠別人情分的,”爹說。

“上帝最清楚。”

“那你自己去打水,”我說。

“可以用卡什的帽子。”杜威·德爾回來時那家的男人跟著她。然後他停住了腳步,她繼續往前走,他仍然站在那裡,過了一會兒他回到屋子跟前站在廊子上,瞧著我們。

“咱們還是別把他抬下來的好,”爹說。

“咱們可以就在這兒給他治。”

“你想抬下來嗎,卡什?”我說。

“咱們不是明天就到傑弗生嗎?”他說。他瞧著我們,他的眼光是疑問、專注與悲哀的。

“我頂得住的。”

好了你可以舒服一些,”爹說。

“可以不至於互相碰撞。”

“我頂得住的,”卡什說。

“停下來要耽擱時間的。”

“我們水泥已經買了,這不,”爹說。

“我頂得住的,”卡什說。

“不就是還有一天嗎?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瞧著我們,他那張青灰的瘦臉上兩隻眼睛顯得很大,帶著疑問。

“它已經有點接上了,”他說。

“我們反正已經買了,”爹說。

我在罐頭裡和水泥,把緩緩倒進去的水跟淡青的稠厚的一圈圈水泥攪在一起。我把罐頭拿到大車跟前好讓卡什看得見。他平躺著,他那瘦削的側影襯在天空之前,顯得艱苦而深沉。

“你看這樣差不多了吧?”我說。

“水不能放得太多,否則就不粘了,”他說。

“這樣太多嗎?”

“你是不是去找一點點沙子來,”他說。

“反正還有一天了,”他說。

“我也不覺得太難受。”瓦達曼跑回到大路上我們方才蹚過的小溪那裡,他帶回來一些沙子。他把沙子慢慢地倒進罐子裡粘稠的水泥裡去。我又走到大車跟前去。

“這下子差不多了吧?”

“是的,”卡什說。

“我其實能頂得住的。我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舒服。”我們鬆開夾板,慢慢地把水泥倒在他的腿上。

“小心點,”卡什說。

“儘量別沾到棺材上去。”

“好的,”我說。杜威·德爾從她的包裹上撕下一片紙,水泥打卡什的腿上滴下來時她便把它從棺材蓋上擦掉。

“你覺得怎樣?”舒服的,”他說。

“涼森森的。舒服的。”

“但願這能對你有點好處,”爹說。

“我得請你原諒。我跟你一樣沒預料到會這樣。”

舒服的,”卡什說。

要是你能解脫出來進入時間,那就好了。那樣就太好了,要是你能解脫出來進入時間的話。

我們再把夾板放好,纏上繩子,緊,粘稠的淡青的水泥慢慢地透過繩子滲了出來,卡什靜靜地看著我們,眼光裡帶著深沉的疑問。

“這樣就可以把腿固定住了,”我說。

“是的,”卡什說。

“我是很領情的。”這以後我們都在大車上扭過頭來看他。他在我們後面一點點跟了上來,背部木僵僵的,臉上的表情木僵僵的,只有髖骨底下才在動。他一句話也不說跟了上來,陰沉的臉上顴骨突出,兩隻灰眼珠木僵僵的,他爬上了大車。

“這兒是上坡,”爹說。

“我看大夥兒都得下來走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