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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石屋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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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陣工夫,兩人一前一後,宛如星追月般的飛奔,業已轉過幾重山頭,山徑一直盤曲而上,不多一會,已經快要登上一處高峰的山顛。

小女孩在前面一棵高大的松樹底下,停了下來。

只見她一張蘋果小臉,已經跑得通紅,連鬢髮間也被汗水沾溼了,這一停下,口起伏只是著氣,回頭笑道:“公孫先生,你跑得真快!”公孫襄心中暗道:“小丫頭,你內力總究比我差得多了。”他當然不會汗夾背,也沒有氣如牛,只是朝她微微一笑道:“你這點年紀,能一直跑在在下前面,追不上你,已是勝過在下甚多了。”小女孩笑道:“我還是跑不過你,你沒有像我這樣不過氣來。”公孫襄心中暗道:“你要和我一樣,少說也得練上幾十年呢!”一面問道:“拜月臺…”小女孩指指山嶺,說道:“就在上面,你自己上去吧!”身形輕閃,朝樹林中投去。

公孫襄循著她所指,輕蹬巧縱,登上山嶺,這裡只是一片十數丈見方的平臺,有著三五棵高大松樹,和幾方天生的巨石。

一個身材頎長,身穿天藍長衫的少年,負手而立,天風吹拂著他的衣衫,看到的雖然只是他的背影,但已飄逸自然,十分瀟灑。

公孫襄心頭微微一怔,忖道:他不是宮主!

藍衫少年已經開口了:“公孫先生來了麼?”口齒清朗,隨著話聲,緩緩轉過身來。

公孫襄目光一注,只見這藍衫少年臉如傅粉,若塗朱,雙目清朗,有如點漆,康宮主美男子,狄明揚也是美少年,但若和他相比,就要差上幾分。

他不是等閒人物,一下就已看出這藍衫少年眉宇之間,隱蘊紫氣,膚之內,隱含寶光,分明身懷上乘武功,心頭暗暗一驚,望了他一眼,故作怔容,拱拱手道:“閣下大號如何稱呼?留柬見召,不知有何見教?”藍衫少年朝他微微一笑,才道。

“在下奉邀公孫先生來此,實有要事相商,賤名不說也罷。”他不肯道出姓名。

公孫襄微有不悅之,但依然含笑道:“閣下一紙素箋,未具姓名,在下就從雷公店匆匆趕來,孔老夫子說的君命召,不俟駕而行,大概也不過如此了,趕到此地,見到了閣下,閣下連名號都不肯見告,這是對朋友之道麼?”藍衫少年淡淡一笑道:“你我本來不是朋友,將來也不會是朋友,我請公孫先生來,談的是事,不是談人,賤名說不說都是一樣。”公孫襄覺得此人十分高傲,而且口氣也不善,不覺大笑一聲道:“既非朋友,那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藍衫少年神絲毫不動,只是徐徐說道:“你我縱非朋友,難道就不能談談眼前之事麼?”公孫襄道:“眼前有什麼事?”藍衫少年伸手朝右側一指,徐徐說道。

“公孫先生請看,那山坳間不是有一座白石為牆的石屋麼?”公孫襄明知他邀約自己前來,必有事故,但他既不肯道姓名,卻又顧左右而言他,和自己說什麼白石為牆的石屋,當真有些莫測高深,他手指之處,也正是自己上來的時候,他負手在看的地方。

不覺順著他手指往下看去,果見不遠的山坳間,有一座白石砌成的石屋,一面問道:“那座石屋,和閣下邀約在下來此,也有關連麼?”

“正是。”藍衫少年緩緩的道:“公孫先生是明月宮的總護法,月前橫掃江南,威震黃山,江湖上提起公孫先生,莫不驚然變,此次公孫先生又統率群雄,興問罪之師,武當、少林亦將望風披靡,所以在下不得不請公孫先生來此一談…”公孫襄攢攢眉道:“閣下究竟要和在下談什麼呢?”藍衫少年道:“公孫先生在江湖上縱橫捭闔,一生功過,很難下得定論;但至少生平並無大惡,但如果此次上武當,下少林,明月宮這番倘若得手,整個武林均將淪入魔道,公孫先生也就淪為武林中的千古罪人…”公孫襄臉微變,大笑道:“閣下…”藍衫少年忽然神一正,目中神光湛然,一擺手道。

“公孫先生且等我把話說完了。”公孫襄也是成名多年,藝高膽大,雖覺眼前這藍衫少年身懷上乘武功,絕非易與;但他在江湖上什麼陣仗沒有見識過,豈會把弱冠少年放在心上,聞言點頭道:“好,閣下請畢其詞,公孫襄洗耳恭聆就是。”藍衫少年續道:“因為武林這場浩劫,公孫先生是第一個關鍵人物…”

“哈哈!”公孫襄洪笑道:“閣下過獎,公孫襄真有如此重要麼?”他這話卻是自負得很,不為良相,當為良醫,不芳百世,也當遺臭千年,大丈夫當如是耳!

藍衫少年接著道:“因此公孫先生在這一動盪不寧的江湖上,可以使草木不驚,各大門派相安無事,也可以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使各大門派英盡失,道消魔長,當然,江湖上,誰都不希望鬧得血雨腥風…”公孫襄笑道:“原來閣下是做說客來的,希望說服在下…”

“不是。”藍衫少年神情嚴肅,徐徐說道:“那座白石為牆的石屋,是為公孫先生蓋的,希望你能在屋中閉門思過,修心養,靜靜的住上三年…”那石屋是為自己蓋的,要自己閉門思過,住上三年!

公孫襄聽得不覺仰首狂笑,點頭道:“很好,閣下想得果然周全得很!”藍衫少年道:“公孫先生那是同意了?石屋中食用無缺,我已情商大洪山主,派有專人負責…”公孫襄笑:“這是閣下指定要在下住在這裡的了?”藍衫少年道:“這裡一來無人驚擾,又有大洪山主負責保護,公孫先生自可放心住在這裡。”公孫襄覺得好笑,說道:“公孫襄闖蕩江湖數十年,何以要聽一個臭未乾,又不肯道姓名的少年人的話呢?”藍衫少年道:“你既然來了,自然非留下不可。”公孫襄道:“閣下準備把在下留下?”藍衫少年道:“不然,何用把公孫先生請來?”公孫襄道:“閣下約了多少幫手來,何不請出來讓在下見識見識?到底是哪些高人,有這樣的把握,留得下區區公孫襄?”藍衫少年道:“在下並沒約什麼幫手。”公孫襄大笑道:“閣下沒約幫手,如何留得下我?”藍衫少年淡然一笑道:“難道在下一個人還不夠麼?”

“很好!”公孫襄點頭道:“閣下要如何留法?”藍衫少年微哂“在下只須封你一處道,三年之後,再來替你解,那時去留悉聽公孫先生之便。”公孫襄看他說得認真,倒也有些相信,對方年紀雖輕,分明具有上乘身手;但自己豈會真有如此窩囊?大笑道:“閣下那就來試試看?”藍衫少年目光一注,說道。

“公孫先生似乎還有抗拒之意?”公孫襄道:“難道區區就會讓你輕易點中道?”藍衫少年道:“那好,公孫先生大概是不到黃河不死心,那就接招了。”話聲甫落,人已閃電欺近,抬手一指朝公孫襄點了過來。

公孫襄看他這一指出手之快,輕靈無比,簡直不知他指向何處,但高手過招,第一招就可以看出來人身手,心頭不大為驚駭,口中同樣朗笑一聲,身形輕閃,避招還招,拍出一掌。

公孫襄看來不過四十許人,實則已六十出頭,積數十年修為,功力何等深厚?右手一掌堪堪拍出,身形電旋,左手又是一掌劈了過去。

照說,掌法快了,掌力就輕,掌力重了,出手就慢;但公孫先生這兩掌不但奇快無比,掌上含蘊的內力,也極為沉猛,掌風內勁,幾乎橫掃數尺方圓,對方身法再快,也閃無可閃,避無可避!

藍衫少年卻並不閃避,人如逆水游魚,從兩記掌風空隙一閃而入,又是一指,點了過來。他身法奇妙已極,居然能從掌風縫隙中間閃入,而且一下就欺到了公孫襄的右側,尤其他點出的一指,公孫襄依然看不出他襲向何處。

這下看得公孫襄心頭大震,憑自己的經驗閱歷,竟連對方出手路數都看不出來,急忙雙手揮動,指顧問,一口氣劈出了九掌。

這九掌可以說他把畢生功力,都凝聚上了,掌勢之快,有如重嶂疊巒,排空擊到,掌上不帶絲毫風聲,但一丈方圓,都是他重壓如山的內勁,空氣被排擠出去,若有人畜留在這一丈以內,定當為之窒息。

藍衫少年還是身形閃動,逆風而進,公孫襄這九掌當然發有先後,他就在九記掌風的縫隙,有如穿花蝴蝶一般,一個人有時左側,有時右側,有時橫閃,有時斜行,閃來閃去的乘隙而入,身法奇快,雖然公孫襄掌勢重重疊疊的湧去,卻始終沾不到他一點衣角,公孫襄第九掌堪堪出手,他已經閃到面前,一指點了過來。

公孫襄闖蕩江湖數十年,經過多少場面,也遇過多少高十,但真正使他膽顫心驚的,今天是第一次。

這是因為藍衫少年不懼他裂石碎碑的掌力,他不識藍衫少年點出來的指風究竟取自己什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