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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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髮千鈞之際,那道人抬起來的右臂,突然一麻,勁道全失,廢然下墜,只見肖承遠小俠站在對面收起玉符,揚聲說道:“你能以死贖罪,足見你良知未泯,尚有羞惡之心,不是一個不可救藥的人。”那人此刻才真正知道。不僅自己的功力與對方相差甚遠,而且對方真正是他生平所僅見的高手。相距數尺,隔空打,快如閃電,已經到了意動功行的地步,此時他連求死的機會都蕩然無存。
求死不能,生則難免受辱。當時他厲聲說道:“我背叛師門,欺師滅祖,罪只當死,並無肆意折辱之條例,你若恁玉符挾制於我,一死而已,斷無委曲求生之意。”肖承遠站在那裡正說道:“只要一念回頭,便是還你純真。你能覺今是而昨非,善莫大焉,我還有何求?即使此時你們武當掌門人親臨此地,想必也不會止你孽海回頭,而追究既往。”那人默默地站起身來,怔怔地望著肖小俠良久沒有說話。肖承遠這才出一點笑容,點了點頭說道:“你不必為今後行止而到彷徨,你既然有羞愧之意在心,無須重回武當我倒有一個機會,給你戴罪立功,等到成功之,你自然可以堂堂正正再回武當,禮拜三清,靜心向道。”那人一拱到地,低低地說道:“請肖小俠指點津,我將終生德。”肖小俠也拱拱手說道:“貴派掌門人卿雲道長,身中嶗山奇毒,如今,勉靠其他藥力維持,生命堪虞,你能獲得解藥一粒,則對武當派貢獻至大。”那人沉說道:“此事甚難,我願全力一試。”肖承遠點點頭道:“願你在困難之中,終能玉成。”那人再次一躬,回身上馬,正要帶動韁系,肖承遠忽然又指著他說道:“告訴你們臥雲老道,今嶗山夜宴之上,我要代理武當掌門,清理門戶,叫他小心些。”說著揮揮手,那人策馬疾馳而去。
肖小俠也彷彿鬆了一口氣,正待回頭,綠憶姑娘又朗然而至,黛眉微蹙,柔荑輕輕攀住肖小俠的手臂,若有所求地,望著肖小俠,輕輕地說道:“承哥哥!你真的為綠憶的安危而擔憂麼?”肖承遠突然間聽到這句話,到一怔,但是,他立即就明白綠憶姑娘的用意,連忙說道:“綠憶!嶗山五老既然能使用昔阿修羅教的毒器,這毒的伎倆,也確是令人憂慮。
不過今夜酒宴之前,綠憶要千萬小心,是為必要。”綠憶柔順無比地點頭,但是,姑娘心裡卻有了另一個決定,她是如此地打算著:“今夜午在嶗山酒宴前,我定然不要什麼五老有施毒的機會,我要他們試試南海絕學。即使他們末玩毒技,我也要全力相博,讓承哥哥和老化子哥哥也好有一個充裕防備的時間。”綠憶姑娘這個決定,幾乎為她製造了殺身之禍,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當時老化子也來到山下,說道:“此去嶗山,尚有一段路程,我們不妨即刻上路,慢慢地走去,一則排遣這半天時光,再則沿途也好仔細看看嶗山五老究竟對這次端夜午裡,有什麼異樣的跡象?”肖承遠和綠憶姑娘也都覺得這是一個消磨時間的好辦法,三人同行,都不施展功力,只慢慢地沿著鄉道,向嶗山方向走去。如此沿途談談笑笑,而且大家都絕口不談嶗山的事情,倒也轉眼暮黃昏,天將暗。
肖承遠停下腳步,含笑說道:“此去嶗山,想必也不甚遠,雖然方才沿途並未發現任何異樣,再向前進,就難免別有遭遇,我要趁在此時此地,請老化子哥哥和綠憶注意一件事言猶未了,肖小俠突然剎住口,一隻眼睛凝神貫注向前看去。
綠憶姑娘本是注意著承哥哥的說話,此刻一見肖小俠如此神情一變,也立刻覺察到情形有異,但見她綠裳如旋風,閃電回身,碧玉琵琶順在手中,護住全身,人像飛燕穿簾一般,平地一掠而出,直撲向前面不遠兩丈左右的地方,隨手琵琶一舉,但聽絃聲一響,身形一落,碧玉琵琶正挽住一紙飄飄,復又緩緩地走向肖小俠而來。
肖承遠也搶上前兩步,正待問綠憶姑娘,碧玉琵琶挽住了一張什麼東西。
綠憶姑娘卻於此時咦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會是誰呢?”說著話,將碧玉琵琶伸遞到肖承遠小俠面前,睜著一雙充滿奇怪之意的眼睛,對肖小俠說道:“承哥哥!有人向我們告警了。”肖承遠凝神朝琵琶上看去,那是一張手拿大小的素紙,上面寫著兩行小字:“莫為止渴而飲鴆,忽因果腹自斷魂。”這兩句話的含義,落在此刻肖承遠一行三人的眼中,立即瞭解,分明是說今夜嶗山酒宴,無論是酒是萊,均是暗藏劇毒,入腹身亡。切不可飲鴆止渴,為果腹而斷腸,這是一個含義極善的警告。
而這兩句話,短短十四個字,任何人上眼便能清楚明白地認出,是寫自一位姑娘的手筆。那種清秀纖細的筆觸,絕對無法出自一人鬚眉男子之手。
肖承遠一再留神看著這兩句話,不覺搖搖頭,對綠憶姑娘和老化子望了一眼,道:“老化子哥哥!綠憶妹妹!你們覺得這張突然而來的字柬,有何可異之處嗎7”綠憶首先說道:“這分明是嶗山有人伯我們冒然上當,特別好心留柬告警,而且這個人還是一位姑娘。”肖承遠點點頭嗯了一聲,轉而向老化子說道:“老化子哥哥!你呢?”老化子依然是首先一陣呵呵笑聲,但是,不難聽出這一陣笑聲,笑得極為勉強。果然就在笑聲未了之際,老化子笑聲變成了嘆氣,搖頭說道:“綠憶姑娘所見甚是不錯,但是,老化子卻無法再多想一點,其他的問題。例如說,這位好心姑娘她究竟是誰?老化子卻一時想她不起。”肖承遠和綠憶,自然也都想到這一點:“此人是誰?”若是一位鬚眉俠士所為,倒還不難追蹤察影,如今既然確認是一位巾幗俠女所為,確是費人思量,無法思得之事。
老化子沉重地接著說道:“這件事,雖然乍看來無甚緊要,可是仔細推想起來,其間有不少堪人尋味之處,小兄弟和綠憶姑娘可曾想到嗎?”肖承遠略略思付一下,點頭說道:“此人既然能將內情留柬相告,必然是對我們的身份,有深切瞭解之人,也可以說是與我們平素極為悉之人。…”老化子點頭接著說道:“不是悉之人,又何必冒險留柬?”綠憶姑娘也接著說道:“既然是我們識之人,自然不會是為非作歹,行惡使壞之人,那樣,她為何會留在嶗山?此其可凝之一,使人難以自圓其說。”肖承遠接著說道:“無論正兩道,身手超人功力深厚的姑娘,可以屈指數來,找不到有任何一個人,能與嶗山五老發生關聯。何況,這位留柬的姑娘,業已斷定與我們相識,與我們相識之人,更無由與嶗山五老扯在一起,此其可疑之二,也是使人無自圓其說。”老化子連連地點著頭,沉重地說道:“你們兩個人的見地,都是極對,因此,老化子說它不是一件普通的事。”綠憶姑娘忽然皺起眉頭,微微地一笑說道:“老化子哥哥生平少有皺眉之時,難道今天這件事是如此值得老化子哥哥為之煩神的嗎?”老化子笑了起來,但是,終於又嘆了口氣,說道:“綠憶姑娘!老化子是怕這位留柬告警的姑娘,果然是我們所識之人,那種尷尬和失意,是夠人焦心的。”嶗山五老的行為。已經由於“毒楊花”的事件,以及武當派掌門人所親自目睹的情形看來,其為害武林之心,已經昭然若見,如果這位姑娘和嶗山五老扯在一起,其結果情形如何,業已不難想見。
因此老化子這才焦慮的說出那是一種極為尷尬的事。
三個人都默默地停下來思索了一陣,實在無法從自己識的武林女俠當中,可以找到任何一個與嶗山五老扯上關聯的人。
肖承遠搖了搖頭說道:“嶗山五老本身,就是一個難以猜測的謎,這連帶的關係,更是一時無法揣摩。不過對於這兩句話,我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今夜宴席上,彼此多加小心,以防意外的不測。”老化子默然地點點頭,輕輕地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在不亢不卑的情形之下,先以探聽虛實為主。”綠憶姑娘沒有說話,三人又慢慢地邁步,向前走去。
夜已深,肖承遠一行已經到達了嶗山附近,仰望嶗山,則是一片漆黑,沒有一星燈火,看不出一絲動靜。
肖承遠仰頭察看了一下天,回頭看了老化子一眼。
老化子呵呵地笑道:“看來嶗山五老對於你這位‘蒼虛秘笈’得主,還有著一份畏懼之意呢!”肖承遠笑道:“嶗山存心掃蕩武林,獨霸中原,何至將小弟這等末學後進放在眼裡。”
“老化子大笑說道:”人有炫耀之心,便有畏懼之意,你看此時夜午將至,而嶗山竟然一遍漆黑,分明是早有準備,存心炫耀一番。
“老化子說到此處,轉身對綠憶叫了一聲:”綠憶姑娘!
“綠憶立即應道:”老化子哥哥有何差遣嗎?
“老化子笑道:“綠憶姑娘真是惠質蘭心玲瓏透頂。對於我化子心意,一語點透。不過不敢說是差遣,倒是有件事,要請綠憶姑娘勞神一番。”老化子和肖承遠以及綠憶說話,都是故提真氣,舌綻雷,這朗朗之聲,早已傳達數十丈之外,而且震得群山回應,陣陣如。所以,綠憶也明知道究竟故意說道:“老化子哥哥就請說出,綠憶無不全力以赴。”老化子呵呵大笑,說道:“姑娘!哪裡用得上你的全力?
只要你小作施為,告訴嶗山之人,我們已經準時到達,叫他們要按禮相。
“綠憶姑娘會意地微微一笑,俏皮地說了一聲:”綠憶遵命!
“說著從懷中順出碧玉琵琶,斜斜地抱定之後,仰起臻首,輕輕地對肖承遠說道:“山地空曠,威勢自難壯大,承哥哥!
你助我一聲長嘯如何?
“肖承遠微微地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綠憶立即凝神一志,沉樁站在那裡,右手五指慢慢挑動,叮咚之聲,脫手而出。如此深山,如此深夜,這一陣琵琶之聲,何異是深潭墜石,而且,聲聲緊扣,一陳緊似一陣;分明是綠憶姑娘平素最悉的一闋“鐵馬金戈”這一闋“鐵馬金戈”彈到好處,但聽萬馬奔騰,千軍疾走,尤其群山齊起回聲,將本來聲如湧的一聞“鐵馬金戈”震盪和有如天翻地覆一般。
恰如此時,突然又是一聲長嘯,破聲而出。宛如鶴唳九霄,沖天而起,將這天翻地覆的琵琶之聲,更助長了幾許鹹勢。
一闋“鐵馬金戈”未了,邃然間,只聽見“轟”地一聲,宛如撼天動地的一震,嶗山就在這一震之下,突然燈火齊明,自山麓一直到雲霧漫,森林密佈,不知深淺的遠處,形成一條火龍,一時蔚為大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