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也應該有個人讓你吃吃苦!”蕭太太對阿奇點點頭“免得一天到晚,眼高於頂,對每個女孩都三分鐘熱度…”
“咳咳咳!”阿奇真咳嗽。
蕭太太沒會過意來,轉向藍:“藍,你不知道,這小子有過多少女朋友…”
“咳咳!”阿奇再咳,端了一碗湯直送到母親嘴邊去。
“媽!你喝口湯!媽,你要不要吃鮑魚?唔,有你最愛吃的螃蟹,媽,我給你剝螃蟹。你要鉗子,還是要黃?啊呀,這隻螃蟹好肥,你看!媽…”全桌子的人都在笑,阿娟也在一邊掩著嘴笑。藍肚子裡在笑,臉上卻一股認真樣,直望著蕭太太。
蕭太太推開了阿奇的手,自顧自的說下去:“這小子自命不凡,給那些女朋友取了一大堆外號,這個是鬥雞眼,那個的下巴可以當湯匙,這個眉太,那個聲音太細,還有位朱小姐,長得真夠漂亮,簡直沒地方可挑,他卻嫌人家姓不好。”
“姓不好?”藍問,興趣真的來了。
“他說,如果結了婚,就變成蕭朱聯婚,聽起來像小豬聯婚!”藍差點噴飯,全桌都笑成了一團。藍用手指指蕭人仰,再指指祝采薇,笑得不過氣來。采薇眼珠一翻,這才會過意來,她又笑又噘嘴,瞅著阿奇說:“好哇!你在背後損我們,當心,你那些粉紅事件,我也不幫你保密了…”阿奇馬上對采薇打躬作揖:“采薇,采薇,不,嫂嫂大人,你就饒了我吧!”
“阿奇,”人仰用手託著下巴,一股沉思狀:“我記得你對那個崔崔…崔什麼的女歌星…”阿奇跳起來,也不顧什麼餐桌禮貌了,他跑到人仰身後,一把就矇住了他的嘴,大聲說:“人家才從國外回來,你們是不是存心要把我再走啊?”
“好了好了!”蕭太太慌忙說,掩不住那“愛子心切”的情懷。
“咱們不開他玩笑了!在藍面前,好歹給他留點面子吧!來,阿奇,”她打圓場:“你給我剝了半天的螃蟹鉗子呢?”
“他呀!”采薇細聲細氣的說:“剝完了殼,就一不小心把鉗子放到藍碗裡去啦!藍聽得出神,就一不小心把鉗子給吃下肚子裡去啦!”這一下,滿桌鬨然,藍的臉孔漲紅了,瞅著采薇,這才發現,她也有這麼活潑和調皮的時候。阿奇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馬上擺脫了這一層尷尬,反而大笑特笑起來,蕭太太驚奇的望著他,說:“你笑什麼?”
“笑我自己哇!”阿奇嚷著。轉頭面對藍,正說:“我一生不侍候女孩子,只有女孩子侍候我,現在我完蛋了!會被他們說一輩子,笑一輩子,你信嗎?等我們老到八十歲,我媽還會對我們的曾孫子說:阿怪啊…”
“什麼?”蕭太太問:“阿什麼?”
“我叫阿奇,我曾孫子叫阿怪。”阿奇一本正經的,又繼續說:“我媽會說:‘阿怪呀,你知不知道你曾爺爺當初給我剝螃蟹鉗的故事呀…’就這樣,這故事會一代傳一代,將來幾百幾千年後,蕭家的列子列孫,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們有一個叫阿奇的老祖宗,把要孝敬給老老祖宗的螃蟹鉗子,孝敬給了他那未進門的蕭門夏氏太夫人!”全桌的人被他說得腦筋都轉不過來,等到轉過來,就又都忍不住笑得天翻地覆。連阿娟也笑,廚房裡的張嫂,也伸個頭出來笑,花園裡的紡織娘也笑,肯氏南洋杉和海棠、月季統統都笑了。
夜也在笑,昨夜的風雨早成過去,月明媚如水,動在樹梢花影中。藍環室四顧,早忘了這是“蕭”家,忘了這是“豪門”只看到有種名叫“幸福”的氣氛,正慢慢的擴散開來,擴散開來,擴散開來,直至充在房間的每個空隙裡。卻上心頭23/2612就在蕭家被幸福和笑聲充滿的時候,韶青和黎之偉也正在吃晚餐,韶青一手做的菜,小鮑寓裡有燈有酒,窗外有云有月。一樣的夜,一樣的空氣,只是,情況與氣氛卻和蕭家大大不同?柚敖攀保樾骶筒惶茫諫撤⒗錚擔骸拔醫裉觳煞昧艘桓魴攣牛懈讎朔嘔鶘賬懶慫母齠儻怨熳隕繃恕!鄙厙嘁徽!拔裁矗俊薄耙蛭煞蛞魄楸鵒擔爰頁鱟摺f涫擔庖膊恢檔蒙焙⒆友劍彼∫⊥罰骸澳忝豢吹鴣。黃嗔梗?br>“別說!”韶青慌忙阻止:“也別形容,否則,我做了半天的菜都白做了。”黎之偉正眼看她。
“你是個典型的賢良母。”她深刻的凝視他。
“是嗎?”
“是的,”他誠心誠意的說:“能夠擁有你的男人,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她的心臟猛的一跳,幾乎衝口而出:你要當這幸福的男人嗎?但是,黎之偉四面張望,問:“藍呢?”韶青深呼,走近黎之偉,在他身邊坐下。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她沉聲說:“阿奇回來了,昨天半夜到達臺北,從國際機場就直殺到我們家。”
“哦!”黎之偉應了一聲,緊盯著韶青:“怎樣呢?發生了什麼事嗎?”韶青拉起他的手:“來,我們來吃飯,一面吃一面談。”黎之偉沒說話,走到餐桌前坐下來。他陰沉的看桌面,問:“你沒準備酒?”
“不要喝酒,好嗎?”韶青半懇求的。
“你一喝酒就會胡鬧,又唱又跳的。我想跟你談點正經事。”
“給我一點酒,什麼酒都可以!”他沉鬱的說:“我保證不醉!”韶青無可奈何的拿來了酒杯和酒,一瓶最淡的葡萄酒,他看看酒瓶,笑笑說:“你們好像只有葡萄酒。”
“我不想讓你醉。”
“你不知道,真正醉於酒的人很少,人會醉,只因為自己心理不平衡。你去錫口參觀一下,那兒的人沒有喝酒,個個都醉。”
“錫口?”她不懂他在說什麼。
“錫口瘋人院。”他接口:“我去那兒參觀過,還寫過一篇特稿,有個房間裡住了二十幾個人,屬於沒有危險的,病狀輕微的病人。其中有個老人給我印象深刻,他筆直的站在牆角,把一隻手伸在前面,動也不動,站了已經好幾小時了。醫生說他一進病院就是這樣,因為他以為自己是一盞路燈。我看他的手舉得那麼久,都代他手痠了,我走過去問他:‘你在做什麼?’他答:‘我不能動,我是路燈。’我故意在他手下張望了一下,說:‘路燈怎麼沒有燈泡呢?’他說:‘燈泡壞了,用得太久,已經壞了。’我說:‘那麼,你就不要當路燈吧。’他悲哀的說:‘不行,我是一盞不亮的路燈。’黎之偉住了口,倒滿酒杯,抬起頭來面對韶青:“你瞧,瘋子有瘋子的哲學,我不知道他一生遭遇了些什麼事?但深深體會到他的悲哀,一盞必須站在那兒,忍受風吹曬,而不亮的路燈。後來,我很想以這個題材,寫一篇東西,題目就叫‘不亮的路燈’。”
“你寫了沒有?”韶青關懷的。
“我沒寫。因為幾個月後,我再去錫口,那老人已經不在了,我問醫生:那盞路燈呢?旁邊有個年輕小夥子躺在上,一本正經的說:路燈被颱風吹倒了。我問那年輕小夥子:你躺在這兒幹嘛?他對我很認真的說:‘如果我不躺下來,颱風也會把我吹倒的,我是倒地的路燈。’”他喝了口酒,看著韶青:“後來我問醫生,怎麼路燈病還會傳染呢?醫生說,那小夥子送進來的時候,神志不清,胡言亂語,後來居然崇拜起那盞路燈起來,還曾經爬上屋頂,把燈泡拆下來,硬要裝到那老頭的手上去。然後有一天,老頭終於倒下來死了,這年輕人也倒下了,變成了一盞倒地的路燈。”韶青有些難過,這故事影響了她的情緒,她抑鬱的望著他,抑鬱的問:“為什麼告訴我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