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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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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個:“陳小姐,我們體諒您的心情,但是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不要讓我們為難。”這是檢察院的人。

她真真正正地受到心力衰竭,無能為力,卻找不到一個可以信任和依賴的人。每一個人在她的眼中,臉上都寫著“內”兩個字。她不信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壓死她的最後一稻草卻是因為外公從昏中醒來。她滿懷喜悅地飛奔而去,結果他不認識她,不認識任何人,不記得任何事,他撕掉手上的針管,扯下懸掛的藥瓶,摔向試圖擁抱他的陳子柚。在他的眼中,那不是他存在這世上的唯一的親人,不是他從小疼愛到大的那個外孫女,而是想要謀害他的披著女子外皮的魔鬼。

陳子柚終於支撐不住。她昏昏沉沉地躺在病上,滴水不進,滴米不沾,不知今夕何年。

起初有人陸陸續續來看她,無非是反覆的那幾套說辭。她在朦朧中聽到有人討論,這個女子是否快不行了,會不會死得比那個老頭子更早。

她不管了,她什麼都不管了,但願老天帶她與外公一起早離開,不必再面對這一切。

真心為她淚的只有家中的保姆:“子柚小姐,您不能這樣。老爺還需要您,如果他清醒過來,發現您已經不在了,您還要他怎麼活得下去?”再後來,保姆也不來了。

她整陷入昏睡狀態,醫生給她扎針時有疼痛,卻發不出抗議的聲音。耳邊有人聲喧囂時,聲聲彷彿魔音入耳,她不堪騷擾,想開口請他們滾開,更想捂住耳朵,但她動彈不得。

這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一種狀態。自己是否被外公那一砸變成了植物人?

她反思自己這短暫的一生。

她真的沒有做過什麼壞事。雖然她缺乏一顆憐憫的心,可是她仍然從小學開始,在路上遇見乞討者時必定會給他們留一點錢,中學時她會偷偷地幫貧困同學書本費,請老師幫她圓謊,大學時她身在國外也常常做義工,直到現在她還供著幾名山區孩子讀書。

她從小到大做過的最讓自己不恥的事情,不過是在年少無知時輕率地獻身給了江離城;她做過最罪惡的事,不過是刺傷了一個試圖非禮她的男人,甚至沒傷到他的要害。她以為自己遭到的報應已經足夠了,為什麼噩運卻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沒完沒了呢?

她不知躺了多久,但四周終於安靜下來,連醫生來探房護士來換藥時都不再跟她講話。她靜靜地躺著,想象想起兒時看電視劇,那些主角在茫茫雪地或者荒原裡躑躅獨行的身影。他們為什麼要一直走下去呢,這種前後都看不見盡頭的路,死了不是才更乾淨?

然後她受到了劇烈晃動。她以為發生了地震,後來知道不過是換了病房。雖然她一直閉著眼,但是新病房的光線似乎更明亮,氣味也不那麼難聞,雜七雜八的腳步聲也小了許多。

“你們都是吃什麼的?這麼點破病都治不了?人沒事,什麼指標都正常,怎麼就醒不了?

“隨便你們用什麼方法。總之讓她快點醒。如果她死了,有你們好看的!”這是她陷入昏以後聽到的對自己最關切的話,雖然如此的魯。而這個聲音卻是全然陌生的,她敢保證自己從來沒有聽過。她試著想睜開眼睛看一看這個人,但她動不了。或許這還是夢,她在夢中期待有人來關心她,哪怕只是一個魯的陌生人。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耳邊又響起了低語般的聲音。這一回的聲音她記得的,給了她最大的恥辱的聲音,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陳子柚,你外公,還有你,就這樣一個瘋掉,一個馬上要死掉,難道不覺得太便宜我了麼?”他說這話時,彷彿就湊在她的耳邊,有暖暖的呼拂過她的耳畔,有一點點癢,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菸草味。

她想伸手去推開他,但還是不能動彈,聽到他又貼著自己的耳朵說:“你儘管去死。可是你不經我允許,單方面撕毀我倆的合約,你猜我會如何去對付孫天德那個老傢伙?他雖然瘋了,可畢竟還是個活人。”那個聲音如慣常那般冷冷冰冰,卻因為湊她太近,帶著溼的暖意。陳子柚用盡全力的力氣想掙開眼睛。如果可以,她想扇他一個耳光。

“你死了也好,眼不見為淨。”那個聲音帶著那一點暖意一起飄遠。

陳子柚掙扎到幾乎心力衰竭之時,終於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她慢慢轉動自己的頭。

屋裡光線已經轉暗,是那種黃昏之際曖昧不明的顏。她看向窗邊,白的窗框,窗外是顏奇異的天空,有人坐在窗邊的躺椅上,支著胳膊,伸長了腿,形成一道姿態慵懶而優雅的黑剪影。

她試著張了張嘴,她用盡力量發出那些破碎的音節時,那種覺猶如終於從仙人掌叢林中穿行而出陳子柚說:“麻煩你,幫我倒杯水。”黃昏的剪影畫面中,江離城慢慢地轉過頭。因為揹著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此刻是驚訝還是嘲,但他緩緩地站了起來。於是那在陰影中接近灰白的窗框裡,人形剪影的畫面換成了另一副形狀,並緩緩地變化,消失。

然後她頭上的燈突然開了,她被那突如其來的光芒刺了一下,立即閉上眼。她聽到他走到她身邊的腳步聲,櫃門打開的聲音,輕微的玻璃碰撞聲。但是最後進她手裡的,卻是一瓶已經開了蓋的瓶裝礦泉水。

她的手有點抖,但還是緊緊抓住那瓶水,只是不知該如何送到嘴邊。

這時她腳下響起咿咿呀呀齒輪啟動的聲音,身下的漸漸折起,竟是江離城幫她將病搖成她可以坐起來的角度。

陳子柚沒有說謝謝,而是將那瓶水送到嘴邊。她那麼多天沒吃東西,自己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口氣將那瓶水全喝了下去,幾乎嗆到了自己。

那些水彷彿沿著陳子柚的四肢百胲緩緩動,經之處,她的細胞也漸漸活了過來。她轉動眼球看了一下自己的處境。

雪白的天花板和牆壁,雪白的病單,雪白的傢俱,連此時正一滴滴注進她體內的大袋的體都是的。原來正是這些營養令她活到現在。

若不是江離城穿著一身正裝而不是居家服,她幾乎以為這裡是他某處新的住所,而不是醫院。